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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婚事
直到出了燕夕楼的门，陈香药才松了口气，却听得身边的徐老爷微笑：“怪不得姑娘对陈记的库存了如指掌，原来倒还有这层关系在。”
陈香药这才意识到，方才为了脱身，顺口将自己胡诌成了自己的小姨，虽然勉强脱了身，却也将自己跟陈家在徐老爷面前扯上了关系，但无论如何，总好过在陆鸳语面前被看破真身。
是以她不慌不忙，仍是微笑：“不过是借着亲戚情分，对板蓝根这种不起眼的药材略知一二罢了，真正重要的药材库存，乃是陈记的重中之重，便是自家人也未必知道十分，何况外人。”
徐老爷点了点头，对陈香药的话没有起疑：“我回客栈之后就向京中传信，等消息一到，立刻送信到九安堂，还请夫人莫嫌迟缓。”
“应当的。”陈香药点点头应下。
……
自打定下了徐老爷这个大客户之后，陈香药恨不得走路都带风，然而她也甚至藏拙的重要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陆家这片林子里鸟太多了，个顶个不是省油的善茬，若是给他们知道了，她煞费苦心挣来的银子，就要如一块肥肉被饿狼分食了。
现在唯一让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在燕夕楼见过她的陆鸳语了，陈香药每天扳着手指头数日子，就盼着赶紧到四月份。
四月初六，新安郡守就该派人来跟陆家提亲了。
新安郡守会知道渝州城里的陆家，大夫人的娘家是出了不少力的，这也是大夫人明明早已惹了老太太的忌讳，却仍然能稳稳捏着中馈的原因。
大夫人是新安郡守府中长史之女，李长史官不算大，却是办事麻利，深得新安郡守的器重，郡守的庶子年已十七，到了娶亲的时候，新安郡守便把物色姑娘的任务交到了李长史的手心里，让把符合自己和小妾眼界的姑娘挑出来列个单子，再交由他过目。
虽只是个庶子媳，但郡守和小妾的要求可不少，一来不能越过嫡子媳的身世去，否则正室要聒噪；二来也不能和嫡子媳相比太掉份，否则姨太太脸上无光；三来家道要殷实，娶过来最好能带一份厚厚的嫁妆；四来相貌人品要好，娶一个青脸夜叉婆放在家里不是恶心人么？……
林林总总列了一堆，刨掉了新安郡里一大堆的闺秀，李长史头发都掉了大把，末了突然福至心灵，把自己的外孙女给报了上去，郡守一看，别说还真不错。
商贾出身，比嫡子媳矮着一截；家里是渝州城有名的富商巨贾，祖上出过举人，也不至于让姨太太没脸；陆家豪富之家，给嫡女的嫁妆少不了；至于陆鸳语本身，更是渝州城里有名的美人。
为了打消姨太太的顾虑，郡守前后明里暗里派了三拨人来调查，都回说没有破绽，姨太太放下了心，松口应允了这门亲事，郡守立刻派人去渝州城提亲。
因为有李长史预先传来的消息，四月初一整个陆家就忙碌了起来，而陆鸳语这个马上就要定亲的闺女自然是要开始日夜准备嫁妆了，她既然马上就要面对这样的场面，自然全神贯注在这一事上，顾不得别人，如此一来，陈香药也就敢大胆地喘口气，施展施展手腕了。
就在新安郡守派来的人在路上奔波的时候，徐老爷的信使也到了京城，一路驰骋直奔了太医院院判徐老太爷家。
徐老太爷带着西洋眼镜一字一句将徐老爷送来的信瞧了，回头去看二儿子徐淮成：“淮成，你大哥送了信来，说渝州城里的板蓝根都被一个妇人提前包下了，开价五两银子一斤，足有三千斤，问咱们买还是不买，你的意思呢？”
徐淮成凑过来将信一目十行地看完，合上信笑了笑：“大哥怕真是疯了，京里的最好的板蓝根也不过七两银子一斤，他跑到产板蓝根的渝州去谈买卖，谈出五两银子一斤来了，算上运回来的路费，倒比京城还贵一节，咱们做的是赔钱买卖吗？”
徐老太爷摇首：“今年雨水大，照这个势头下去，必有涝灾，有涝便有疫，到时候收多少板蓝根都不愁没销路，淮成啊，这个妇人比你我父子精明。”
“爹何出此言？一个乡野村妇罢了，理她作甚。”徐淮成笑了笑，他爹真是越老越胆小了，堂堂太医院院判，又与当朝太后是表兄妹，虽不算权倾朝野，毕竟无人敢欺，怎么如今反倒对着一个小妇人认栽了？
“三千斤板蓝根，说她不是早有准备，你信吗？今年渝州新下的板蓝根差不多都在她手心里了，咱们就是想要另谋高就，也没这个条件哪！”徐老太爷叹气道。
“渝州买不到，就去买永州、兖州的嘛，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这东西永州也就五钱银子一斤，算上路费，比她便宜十倍不止，干脆就去买永州的，让她这三千斤板蓝根砸在手里，看她怎么办？”
徐淮成是真没把陈香药放在眼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妇人，值得他爹这样焦头烂额吗？
“淮成啊，爹早就告诉过你，做事要考虑周全，你说要去买永州的药，可以啊，买完之后呢？你要眼睁睁看着她用低价把药全都倾销给宁家小子吗？”
徐老太爷看了眼徐淮成，拧起稀疏的眉头：“岂不知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你和她赌气容易，一旦断了她高价抛售的路，她完全可以低价卖给后去的宁家小子，渝州的板蓝根品相好价格便宜，就是压低了价格，她也未必十分狠赔，反倒白让宁家捡了个大便宜！”
徐淮成愣了，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然而一提到宁家，他的脑子就好用了：“高价也好，低价也罢，只要别让这东西落到宁家手里，怎么都好办。”
徐老太爷欣慰地笑了笑：“京城达官显贵无数，这些人为了保命是不会吝惜钱财的，渝州本就是板蓝根的招牌土产，只要咱们手里有最好的药，这些人就不会为着几两银子而去买那些不好的药凑数，况且这药来得越贵，咱们越可以说药材的质量好，便是拿出去送人，或是孝敬上头，也有体面。”
徐淮成点了点头：“那是啊，五两银子一斤的板蓝根，拉上二百斤就一千两了。”
“也不过皇宫几日的开销罢了，地界大人口多，就太医院那一匣子陈年老药，管什么的？”
徐老太爷说完，沉默了一会儿：“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小妇人也不是简单人物，她能想在咱们前头，心思已是不凡，你只当她是痴人说梦，胡乱订了这高价，却不知她就是存心逼你，让你明知道这里是坑，却不得不往里头跳。”
徐淮成到此时才咂摸过味儿来：“确实，此女果非等闲，大哥信上说了此女是谁吗？”
“人家已经成亲，你就不要惦记了，老大信上说她姓顾，婆家姓许。”
到底是自己亲儿子，徐淮成一抬屁股徐老太爷就能知道他放什么屁，没好气斜了他一眼，“你有心驰神往的工夫，不如花在自己身上要紧！京里头美人儿也不算少了，你倒是什么时候给我娶一个回来？”
“那不是还有大哥么！”徐淮成不以为意，随口对付。
“那不一样，你哥生得再多，骨子里仍不是流的咱们这一脉的血，唯有你的孩子，才有资格继承咱们家的衣钵。”
徐老太爷叹了口气，若论起来，徐淮安比他这二弟好的不知一星半点，只可惜不是亲生儿子，到底差那么一层不是？
徐淮成心不在焉地应了，却在心里盘算起里，今夜要去哪个相好的小娘皮家过夜？
……
终于，四月初六日，新安郡守派来的人到达了陆家，京里徐家的信也送到了渝州。
老实说，陆鸿书对这门亲事并不是如何看好，毕竟半年后的选秀是板上钉钉之事，只要大夫人知晓朝廷发下来的诏令，必然会生反悔之意，真到了那个时候，当初为了定下这门亲所做的努力，就全成了眼面前的绊子了，但这话，他又真是不好说。
他有心同陈香药商议吧，还未开口就被她堵了个严实：“你要是想跟我商量四姑娘的婚事，就趁早闭了嘴，别等我骂你！”
是时陈香药正坐在床头的梳妆台前，一点一点拆下发上的钗环，将数尺长的头发捋顺了，一点点梳理开，一面瞟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替人家操心，人家领你的情吗？现在陆家上下都盼着攀上这个高枝，你若是这时候‘棒打鸳鸯‘，陆家上下必不会再有你的立足之地！”
“这我也知道，所以才来找你商量此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在不伤颜面的前提下搅黄了这门婚事的？”
陆鸿书叹了口气，他倒也知道想要搅黄婚事着实是难上难，然而要他因此就对陆鸳语不闻不问，他也做不到啊。
“你就那么肯定，四姑娘是想进宫的？”陈香药一面理头发，一面似笑非笑地挑眉，“别这边你煞费苦心，那边人家还要恨你坏人姻缘呢。”
“这个你倒不必担心，鸳语自己心里，也是愿意往高处走的……若非如此，前世也就不会到那个地步了。”陆鸿书摇摇头，叹气道。
陈香药手下一顿，她只知道陆鸳语前世在陆鸿书考中探花之后就离奇暴毙了，也没有想过太多，但如今听陆鸿书话里的意思，此事应是有内情的？
她眼珠微转了转，觉得倒是可以借这件事将九安堂背后“许六夫人”这个身份给坐实了，便搁下梳子转身，朝一脸纠结的陆鸿书扬了扬下巴：“我要是替你把这事做成了，你怎么谢我？”
陆鸿书闻言，再看陈香药的模样，心知事情已有了七分，顿时喜不自胜，就在床前的脚踏上坐了：“好媳妇儿，只要你能办成此事，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相公也给你摘下来。”
陈香药笑着唾了一口，又正色道：“这件事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是去碰运气罢了，你得应我，若是事情成了，你答应我的不能少；若是事情办不成，也怪不到我头上。”
陆鸿书点头如捣蒜：“成，都听小姑奶奶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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