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饲灵龟

　　翌日，猴儿酒醒来不见了青一，闲极无聊便打算出门寻找顺便好好看一看这天界，却不想一开门就撞上了人鱼族公主轻漓。

　　轻漓见打开宫门的是猴儿酒，也愣了：“怎么是你？神君呢？”

　　猴儿酒看了她一眼，边关宫门边道：“神君不在，去哪了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打算去寻他，虽然也不一定寻得到。”

　　寻不到也没关系，她正好可以四处转转，说来她还从未好好的看过天界的景色。

　　轻漓神色淡漠：“那你知道他何时回来吗？”

　　猴儿酒摇摇头：“一早起来就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你要跟我一起吗？”

　　轻漓嘴角浮起一抹浅笑：“好啊。”

　　对方同意了邀约，可猴儿酒着实没想好去哪，上云宫外又是空荡一片，除了一颗大树和几块大石头。

　　“就走这边吧？”猴儿酒扭头看着轻漓，指着右手边的一条路，路上落了几片树叶，另一条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我听你的。”轻漓跟在猴儿酒身后，“你叫什么名字？”

　　猴儿酒捡起一片树叶拿在手中把玩：“我叫猴儿酒，你呢？”

　　“轻漓。”轻漓看着猴儿酒笑，“我看你生的这般貌美，真想不到原身竟然是一只龟，那日我送你回来的时候，真没想到你日后会出落的这么美，连我都好生羡慕呢。”

　　猴儿酒摸着自己的脸，脸不红心不跳的承受着这般赞美：“是吗？我那日离宫出走是你送我回来的吗？我只记得我离开之后跑了一会儿累了就睡着了，怎么回去的还倒真给忘了，多谢你了。”

　　“客气了。”轻漓微微颔首，“轻漓心中有疑惑，不知姑娘可否解答？”

　　“你说。”又到一个岔路口，猴儿酒抛起树叶子，正面左，反面右。

　　“我一直听闻青龙神君没有女眷，那么姑娘你与青龙神君的关系是？”轻漓仔细的观察着猴儿酒的面部神情，一丝丝细微的变化她都不愿意放过。

　　“反面，右边。”猴儿酒将拿树叶子的手放下，“他府上就他一个，论理讲我应该是以他的灵宠身份住进去的。”

　　轻漓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从猴儿酒的面部表情着实分析不出什么：“那姑娘喜欢青龙神君吗？”

　　“喜欢啊。”猴儿酒扭头笑笑，“是他将我海怪肚子里剖出来的，虽然外界对他的传言不是很好，但是我觉得他挺好的，除了脾气偶尔有些古怪。”

　　比如在她还是灵龟的时候，喜欢拿酒坛子盖他，现在想想还是很生气。

　　轻漓听她说这话似乎挺有道理的，可仔细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但她又没办法接着问，话锋一转就变成了：“那青龙神君喜欢你吗？或者你知道青龙神君喜欢什么类型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猴儿酒对途中的景色倒还满意，一门心思也就放在了看景上，“等会儿找到他了，你问他。”

　　“姑娘说笑了。”轻漓心中藏着事，听这句话就甚不是滋味，她只道天界仙风道骨，风俗传统，矜持含蓄，却不想她这几日所观，不尽如此。

　　前有天妃旁敲侧击的窥探她对青龙神君的情感，后有白虎西将直问她有多喜欢青龙神君？不想今日，猴儿酒竟要她自己亲自去问，这将她的颜面置于何地？

　　她心中极为不悦，也就不愿再多走：“猴儿酒姑娘，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了。”

　　猴儿酒回身看她：“用我送你回去吗？反正我去哪都是去。”

　　“不用……”

　　轻漓打算拒绝，毕竟她不想给自己添堵，但她拒绝的话还未出口，就听身后传来青一的声音：“猴儿酒！”

　　中气十足，甚至带着警惕。

　　猴儿酒看到远处走来的青一，伸手挥了两下：“青一。”

　　轻漓转身看到青一，微微俯身，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轻漓见过青龙神君。”

　　青一颔首：“公主好。”说着，瞪向猴儿酒，“你怎生自己出来了？”

　　猴儿酒眉心微蹙，有些懵：“怎么？我还得一直被关在宫里吗？”

　　青一倒真不是这个意思：“你若想出来可以跟我说，我带你出来。”他向青一微一颔首，“公主见谅，我府上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轻漓原想说些什么，但见青一这么说只得笑道：“无妨，神君自去忙吧。”

　　青一拉起猴儿酒就走，直到走远才崩着的一张脸才松一口气，语气略带责问：“你怎么会跟她在一起？”

　　猴儿酒甩开青一的手：“我早上一开门她就在那了，还是来找你的，怎么你反倒质问起我来了？”

　　“还早上呢，你哪一次醒来不是大中午？”青一抬手从后颈拔下一枚鳞片，串上红线系在猴儿酒的颈间，“这枚鳞片可在危难之时帮你，它若碎了我会知晓，还有那人鱼公主，来意不明，不可深交，明白吗？”

　　猴儿酒吃过龙鳞的亏，也觉得那鳞片长得挺丑的，但如今看胸前的鳞片外面包裹着一层着淡淡的青雾，竟觉得有几分好看：“明白了，对了，她今天问：你喜欢我吗？还有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听到第一个“喜欢”青一脸颊有微微的红，但还没来得及红遍整张脸，就听到了第二个喜欢，随即就眉心皱紧，表情万分之嫌弃：“你跟她在一起都讨论的我？”

　　猴儿酒听到他这样说，也很嫌弃：“你有什么可讨论的？就是她随口一问，我随口一接。”

　　青一揉着眉心：“走吧，回去，以后你跟她尽量少来往，也别她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猴儿酒心不在焉的点头：“是，神君说的都是……诶？你今天去哪了？”

　　“天帝昨日下界去找天后，我今天去问问怎么样了？”

　　“天后？”猴儿酒想起那个一身素色却仍贵气十足的女子，“她跟天帝闹别扭了？”

　　“嗯。”青一答，“闹了一个很大的别扭，大概是解不开了。”

　　“怎么说？”猴儿酒有些好奇。

　　青一望着不远处的上云宫：“早上我去找天帝，恰逢看到天妃出来，满脸的郁色，我到殿内刚看到天帝，他就吼：别问我儿女情长的事，儿女情长算什么？本帝可是三界之主。”

　　“嗯……”猴儿酒总结，“天帝有点飘……”

　　青一附议：“委实。”

　　当然他倒不觉得天帝真有如此之飘，不过是迁怒罢了。

　　回至上云宫之后，青一在院中摆出两张桌案，并摆好了笔墨纸砚。

　　猴儿酒看的有趣：“你要做什么？”

　　青一将放在殿中的折子搬出：“教你识字。”

　　猴儿酒眯起了眼睛：“你就是想让我背天规。”

　　青一坐在案前：“有些规矩是必须知道的，有些禁地是不能去的，知道这些对你有益无害，我今天先教你写名字，过来。”

　　猴儿酒走到青一对面，俯身，双手按着案桌：“你写我看。”

　　青一抬头看看猴儿酒，一笔一划的写出“猴儿酒”三个字，比他平日里的速度慢了不知多少，写完他依次指出三个字：“猴、儿、酒。”

　　“懂了。”猴儿酒挥手在纸上变出一模一样的三个字，“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眸子里带着得意，神色里等着夸赞。

　　青一“啪”的将笔放下：“不许。”

　　“为何？”猴儿酒也拍了下桌案。

　　“要一笔一划的写出来，变出的东西随着施法者的离开也会消失，然，写过的字不会。”青一将猴儿酒变出的字抹去，将笔递给她，“你资质不错，未修成人形前便能生吞五万残魂说明你日后打打杀杀自保不是问题，但……”

　　猴儿酒看青一的神色愈来愈凝重，不由问道：“但什么？”

　　“你不通世俗凡心，不知礼仪，厌烦规矩，若再不识字，你日后怕是要翻天。”青一顺手拿笔在猴儿酒眉心点了一下，“你知道我最怕你什么吗？”

　　猴儿酒只觉眉心一凉，便站直了身子：“怕我什么？”

　　“我怕你闯出什么不得了的祸事来。”青一单手拖着下巴，将笔递给猴儿酒，“俗话说书呆子，书呆子，我尽量将你教成个书呆子，绝了这个后患。”

　　“……”

　　猴儿酒翻着白眼接过笔，只听啪的一声，笔杆从中间断裂：“我也彻底绝了你这个念想。”

　　谁要做什么书呆子？

　　青一望着断裂的笔，脸色阴沉：“你可知这支笔是我最喜欢的？”

　　猴儿酒道：“那你可知写字是我不最喜欢的？”

　　青一双眼通红，像是熬了几百年的夜：“这支笔跟了我几千年了，我与他的感情早已深入骨髓，没想到就这样断送在你的手里。”

　　猴儿酒见他这个样子有些慌乱，忙将笔接在一起，用法力修复完全：“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不是要哭吧？你看，这不是好了吗？”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将这么一支笔给折断了呢？青一这么一七尺男儿要在她面前落泪，她可真是有些承受不住。

　　青一面有愤色：“断了就是断了，这已经不是我原来的那支了。”

　　“啊？”猴儿酒无语凝噎，“那……那你想怎样？”

　　“你给我道歉。”青一仰起脸，眼底的泪欲滴未滴。

　　猴儿酒揉着眉心，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道歉，对不起，我真不该把你的笔折断了，不如你折断我给那支笔赔罪好不好？”

　　他要敢就硌断他的手。

　　“你写个保证书，保证以后温柔对待我的东西，绝不随意打砸。”青一眼里的泪就要落下，“那支跟了我几千年的笔……”

　　“嘁……”猴儿酒倒吸一口凉气，“青一，你得寸进尺是吧？我不会写字啊……你，你把泪给我憋回去，我保证以后不随意打砸可以吗？我要是会写我就真的给你写了……我……”

　　“我教你。”青一拽走猴儿酒手里的笔，再抬首时，什么眼泪，什么眼睛红肿都不见了，倒是有眼底深埋的一层笑意。

　　猴儿酒坐到案前，双手重重的拍向桌案：“你耍我是不是？”

　　青一抿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得太过开怀：“逗你归逗你，但你自己说你折断我的笔，对不对？”

　　“不对。”

　　“那就是了，做错得承认，你不能凭心意去损坏别人的东西，万一那真的是别人的心头宝呢？你就算变出一模一样的十件八件，他都不会原谅你的。”青一看着猴儿酒，盯着那一双清澈的眼睛，“你无坏心我知道，但并不能以此为借口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懂吗？”

　　以猴儿酒的资质来看，日后的修为必定是天界中的佼佼者，但她心思太过单纯，他甚恐她误入歧途。

　　“懂……吧？”猴儿酒趴在桌案上望着青一，“那刚才那支笔是你的心头宝吗？”

　　“不是。”青一摇摇头，“它与这宫里的物件一样没什么不同，但即便不是，也不应暴力对待，没有一件东西生来就该被破坏。”

　　猴儿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折断笔是我的错，毕竟它没有惹我，我应该折断你。”

　　“……思路甚是清奇。”青一将笔塞到猴儿酒手里，起身去了另一张桌案，“你多练练。”

　　猴儿酒握着笔，许久，突然道：“那你耍了我的事，就这么算了？”

　　“呃……”青一掩面轻咳一声，“你知道术奉吗？”

　　猴儿酒摇摇头：“不知道，但你休想转移话题。”

　　“术奉那有好吃的小鱼干，你修成人形之前吃过的，还记得吗？”青一望着猴儿酒比划一下，“就这么小的，又香又辣，美味至极。”

　　“我想起来了。”猴儿酒撂下笔，“是很好吃，当时没什么胃口就只吃了一个，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青一满意的点点头：“待我将这些折子看完，你将名字写满五张，我带你去找他。”

　　“好。”灵龟双眼放光的拿起笔，仿佛已经看到了小鱼干，以至于写到后来的字，都长得跟小鱼干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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