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了没呀

　　翌日，下午三点下了课，苏饴和小鱼约好了，陪她去市中心的通讯城看手机。
　　自从小鱼上次发烧坐过站，手机在公交上被扒手偷了之后，她一直凑合用的苏饴给她的旧手机。这旧手机也是苏饴找她哥拿的，配置太低了，又老又卡。于是小鱼痛定思痛，下定决心去买个新手机。

　　去通讯城之前，苏饴和小鱼先准备回宿舍放书。
　　两人刚刚上楼，便看到狭窄走廊里沿直线滑出一个撒欢的轮椅。戚年坐在轮椅上，微微俯身双手划拉着轮胎上手推圈，沿路四处串门，和走廊上来往走动的妹子打招呼。
　　一个人自娱自乐自个儿滑动着轮椅玩得正嗨。

　　苏饴和小鱼默了默，悄无声息地走近她。
　　戚年的轮椅正卡某寝室门口，和里面的妹子闲聊，苏饴一把抓着椅背后面的推手，把她往后一拽：“辫辫，你真是闲不住。”
　　小鱼点头：“体力旺盛。”
　　戚年随手一拨额前的碎发，语气颇是委屈：“哎呀你们上课去了，又不准我下地，我快无聊死了！”

　　拿宿舍里传来妹子的调侃笑声：“我看某大帅比挺嗨的，在走廊上玩轮椅玩出滑板的感觉了哈哈哈！”
　　刚开学的时候，他们这楼女寝楼总是晃荡一个飒爽大高个儿，几次被误认成男生，不是被抓到宿管面前就是被赶出宿舍。后来都才知道她是女孩，所以她在这楼里盛名远播，大都认得戚年，提起就会说，302住着个大帅比是女娃子云云。
　　小鱼皱着鼻子教训她：“辫辫，大夫说了你半个月不要剧烈运动，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嘛，半个月后恢复了，你就可以回校队训练啦！”

　　戚年表情僵了下，转瞬即逝。
　　她笑嘻嘻回：“好好好，我知道了，小老太婆子。”

　　昨夜里，苏酥放心不下，又打电话让苏饴带戚年去医院检查。苏饴没忍住又骂他一顿，苏酥懒得和她吵，说叫了去医院的车到宿舍楼下便挂了。
　　苏饴和小鱼搀着戚年下楼，到医院后去骨科做了核磁共振，医生冷着脸教训戚年受伤了不来医院及时检查，膝盖关节韧带拉伤积液未褪，两到三周禁止剧烈运动云云。
　　戚年瞬间苦着脸，可怜巴巴说：“大夫，我不想闷在室内一动不动。”
　　医生冷声：“那你坐轮椅去。”

　　于是，戚年很愉快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面不改色地坐上轮椅出了医院，进了校园，回了宿舍。

　　苏饴推着轮椅往寝室里走，随口说：“我陪小鱼去买手机，你要吃什么，我们在外面给你打包好吃的。”
　　“我不要吃打包盒。”戚年转头看她，“带我一起去呗苏阿姨？”
　　说完又转眸看小鱼，摆出很是委屈的表情。

　　小鱼一直是个耳根软的人，绷着脸没两秒，很快妥协咕哝：“...那好吧。”
　　苏饴:“......”

　　—

　　为了照顾腿脚不便的戚年，苏饴网上约了车。
　　源大在源市城郊附近，离市中心很远，大约要一小时的车程，坐的士贵的一批。所以到了通讯城停下，戚年很自觉地付了巨款车费。
　　小鱼去后车厢拿轮椅，苏饴扶着她下车，戚年一派享受地说：“快把朕的龙椅拿来，爱妃们扶我。”
　　“神经病。”
　　“戏精。”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骂了她一句。
　　戚年一下子老老实实，只是幽幽叹气：“该配合我演出的你们演视而不见。”
　　苏饴扬起假笑，问戚年：“辫辫，你知道拖油瓶是什么吗？”
　　戚年很有自知之明：“是我。”

　　轮流推着戚年逛了两圈通讯城，小鱼挑好了手机，付款后店员拿着新手机帮忙免费贴膜，差不多五点多了。
　　等贴膜的间隙，三个人商量着去哪里吃饭的时候，苏饴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是爸爸，她接通电话：“喂？”

　　电话里传来苏文藻温和的嗓音，他笑呵呵道：“小饴啊，今天有没有课啊，回家吃饭吗？爸爸做的生醉大闸蟹可以吃了——”
　　苏文藻还准备说“没时间我让小酥回学校带给你和室友分着吃”，苏饴两眼放光，一声兴奋大叫，“好呀！我有空！！”
　　不知情况的小鱼和戚年被吓得一愣。
　　“我带室友一起，爸爸你多炒几个菜！”

　　苏饴挂了电话，拉着小鱼和戚年便说：“走，去我家吃晚饭，我爸做了大闸蟹！”

　　苏饴住在源市的古镇里，她家是开传统糕饼店的，叫“秋苏南货店”，是三代经营的老字号。
　　做到苏文藻这一代，老字号随着古镇的破旧而逐渐没落，如今生意并不怎么好，现在只靠他一个人盘着，单纯为了传承这个老字号的牌匾而强撑。
　　源市现今注重起古镇的修缮和开发了，附近在修民俗馆，小鱼戚年一路走来，刚刚还是钢筋泥土飞尘扑脸，跟着苏饴蓦地便绕进某条小巷，晃过神已踏在泛青的石板路上。
　　耳畔传来河水的潺潺流动声，两旁的古建筑群错落有致，一派安谧寂静仿若隔世。

　　苏饴领着他们回到家，一推开门，古香古韵的橱柜里，酥饼的香气扑鼻而来。
　　橱柜里没有人，苏饴熟门熟路往穿过门面，苏文藻正在后厨里忙活。听到门边的动静，苏文藻从厨房里探出头：“小饴回来了呀！哎？你们好啊小朋友们。”
　　小鱼的鼻子一直往前门门店橱柜里飘，“叔叔，什么味道好香啊！”
　　“杏仁酥刚做出来不久，正热乎呢。”苏文藻笑呵呵，“想吃自己去拿。”

　　小鱼乖乖“哎”了声，屁颠屁颠跑去前门拿。
　　苏饴时常会带回宿舍给她们吃，小鱼便已是赞不绝口，第一次吃到现做的，她开心得跳脚。

　　苏文藻炒了几个家常菜，最后从冰箱里拿出本次的重头戏生醉大闸蟹，放在餐桌上。
　　苏家人都爱吃醉蟹，洗净大闸蟹，用白酒把蟹醉倒，大约一个小时后倒掉酒擦干大闸蟹，放在罐子里倒入酱汁密封，放冰箱里冷藏三到五天即可。酱汁是大火爆香花椒八角等香料，加入生抽冰糖和花雕酒煮沸后晾凉待用。
　　苏饴迫不及待从罐子里取出一个大闸蟹，剥开蟹壳，蟹色青微泛黄，酒香无腥，鲜美十足。

　　看着三个小朋友大快朵颐，苏文藻笑得合不拢嘴，一顿饭快吃完的时候，前门口突然咯吱一声响。
　　一道清透的男声传来，“老板~，大叔我......”
　　苏饴旋即站起来，手里还抓着蟹钳，前去探看。

　　门口站着一个人圆脸少年，眼神里透出尴尬和迷茫，看起来特别呆萌。
　　少年摸着后脑勺，讪笑着说：
　　“老板，这里的风景真好啊哈哈哈，逛了几圈下来又饿了，我再买几个芸豆卷回去哈哈哈哈哈......”
　　苏文藻欲言又止，憋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问他：“小少年，你是不是迷路了？”

　　这少年下午特意找来买他家的糕点，腼腆笑着聊了几句，走后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就这么绕到他家四次，买了四次糕饼。

　　夏之旭嘴巴动了动。
　　沉默了一瞬，他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但还是强行解释道：“老板，我其实走出去了，就、不知道咋还是绕回来了。”

　　苏饴咔嚓咬开蟹钳，含糊着声问他：“哪个高中的，我送你出去，到公交站。”
　　夏之旭眨了眨眼，目光落在她手里的蟹钳上，默默咽了咽口水。然后他肚子便咕咕叫了两声。
　　夏之旭连忙心虚地挪开视线：“......”

　　“这是我女儿，别不好意思。”
　　“谢谢。”夏之旭顿了顿，看向苏饴：“那个，我是大学生。”
　　“哦，是吗？”苏饴随意点头，“哪个大学，我教你坐哪一路。”
　　“源大。”
　　“......”

　　苏饴爸爸惊喜道：“你们一个学校的！”
　　“既然这样，小饴你带着他，直接和他一起回学校吧。”
　　苏饴瞥了他一眼：“......行，你等会。”

　　—

　　“校友几年级？”
　　“我今年刚上大学。”
　　源大东大门，四个人一齐走近校园。小鱼推着戚年，戚年转头问夏之旭。

　　“小学弟啊。”
　　“学姐们好，我叫夏之旭，学广告设计的。”夏之旭脸有点红，很乖地自我介绍。
　　小鱼小声窃笑，这学弟呆呆憨憨的，好可爱的。

　　往前走了片刻，夏之旭频频侧头偷看苏饴，总觉得她莫名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快到八栋男宿舍楼，夏之旭慢吞吞说：“我宿舍快到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校园奶茶店，再三感谢：“谢谢学姐们！学姐们口渴吗？我请你们喝奶茶。”
　　说完，也不等她们应声，一头钻进了奶茶店里。

　　“太逗了。”
　　“有点呆萌是怎么回事。”
　　“好奶。”
　　人一走，三个人凑成一团，小声交头接耳起来。

　　夏之旭买了四杯珍珠奶茶返回，三杯给她们，自己留了一杯。
　　苏饴三人也没有推拒，大大方方接受了，她抿唇笑了下：“谢谢。”
　　戚年摆了摆手：“那再见咯。”

　　夏之旭却脚步不动，再次看了苏饴一眼。
　　须臾，他腼腆看向苏饴，嗓音紧绷：“学姐，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表情是显而易见的紧张。
　　苏饴愣了下，还是应声：“苏饴。”
　　夏之旭眼眸瞬间放光：“甘之如饴的饴是吗？”
　　苏饴讶然：“你怎么知道？”

　　“你是B站那个大胃王苏饴对不对！学姐，我是你的小粉粉，你的视频我一期不落都看！”
　　夏之旭异常兴奋，兴奋里掺杂着不知所措，仿佛自己中了彩票。
　　“学姐我也是个吃货！”

　　此情此景遇到小粉粉，兴高采烈说自己是吃货，苏饴的心情很是微妙。
　　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粉嫩的信封，伸出双臂递到苏饴眼前：“学姐我准备给你写信寄给你官方地址的，我、我现在......你愿意收下吗？”
　　苏饴以前出过一个系列，粉丝希望她吃什么，寄什么吃什么，放出过一个地址。

　　戚年看了眼身后的小鱼，两个人对视，心领神会。
　　这弥漫的粉红氛围，怎么看怎么像送情书告白情节……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苏饴显然很懵。她表情露出些茫然，垂眸盯着漂亮的信封。
　　时间仿佛凝固了。

　　四周有人驻足，投来八卦的视线，相互窃窃私语。
　　“妈耶有人表白欸......”
　　“好清纯不做作的告白方式，这男的送情书哈哈哈......”
　　“什么啊，我觉得很土很尬欸......”

　　奶茶店附近是一排店面，快递点和校园超市什么的，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陈引从超市里出来，走到超市门口等着他的人身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我操光天化日之下就表白！”
　　“日！我没看错吧？苏饴？”

　　身侧倏然“啪叽”一声响，陈引转过头，便看见齐沐泽干脆狠准地掀开手中罐装可乐的拉环。
　　这人耷拉着眼皮，唇线绷成一条平直的弧线，仿佛和易拉罐有仇似的。
　　陈引看了他一会儿，试探出声：“齐哥，苏饴看起来很尴尬，咱们要不要去解围。”
　　齐沐泽闻声，眼皮子动了动，嗓音微绷。
　　“关我什么事。”

　　“也是，这么个大美人儿，被告白很正常，有男朋友也再正常不过了。”
　　“啧，这小子勇气可嘉。”
　　陈引看着远方，不紧不慢地点评了两句。

　　半分钟后，齐沐泽捏着可乐，慢步往前走去。
　　陈引在原地看着他，面色淡然脚步散漫（十分煞风景没眼力见儿）地走到了苏饴旁边——
　　的垃圾桶边。

　　齐沐泽旁若无人地丢掉了手里的一口没喝的可乐。
　　“咚”的一声，沉甸甸的可乐撞击垃圾桶发出一声闷响，苏饴转头，方才看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齐沐泽。
　　他掀了掀眼皮，好似才注意到她们，视线环视了一圈，落在坐在轮椅上看戏的戚年身上。

　　齐沐泽淡淡启口，语气散漫地问戚年，仿佛闲聊。
　　“你腿怎么了？”
　　“啊？”戚年愣了愣，“哦，韧带拉伤。”
　　齐沐泽淡淡颔首。

　　空气冷凝了两秒。

　　夏之旭咳了声，拉回苏饴的注意力。
　　“学姐，请你收下！”
　　说完，兀自把信封塞进苏饴的怀里，转身欲逃。

　　“等会！”苏饴喊住他。
　　夏之旭迈开的脚步一顿，脖子微微朝她偏了偏。
　　拖齐沐泽的福，苏饴终于从眼前的状态里反应过来，她的小粉粉真的太可爱了!

　　苏饴开开心心收下信封，动作小心翼翼地塞进包里。
　　然后抿唇笑了下，有点羞涩，很认真地回复道：“我会认真看的。”

　　夏之旭开心得快跳起来。
　　他朝她摆了摆手，“学姐拜拜！”
　　苏饴也朝他挥了挥手：“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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