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成了大佬

　　这些话虽然并不当着顾长生的面子说，可是他还是听到了不少，心里那个感觉就别提了，简直又酸又苦，说不出的难受，明明就是一家人的，怎么便弄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一顿的饭吃完，按照规矩，剩下的菜，主家是要留下的，但是，张巧娘却大方的让人带回去。

　　这顾明萱的手艺本来就好，再加上她舍得放作料，那菜色哪又不好吃的，在席上大家就已经吃肚子溜圆了，现在听说还能带回去，大家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的，你要一碗，我要一盘的，没有几下功夫，便将剩下的剩菜全部都打扫了个干干净净。

　　顾长生要走，顾明萱却快步来到面前，笑着拦住了他：“爷，你都过来了，怎么也得坐下。”

　　顾长生看着顾明萱那张带着笑的脸，忍不住又想起那天站在祠堂面前举着菜刀的她，是那样的决绝和坚持，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怅然。

　　现在院子里一片乱糟糟的，顾长生也不能进屋，就带着四房的人在院子里略微坐了坐，他抬头看看这院子里面的一切，心中五味杂陈，他叹了一口气，犹豫了很久才对着顾五丫和张巧娘说：“老三家的，就算分家了，我们还是一家人，以后要找人帮忙就只管叫人，你这些大哥兄弟的，能看着你们几个女人就这么忙吗？能不花钱的地方别乱花钱。”

　　顾明萱听得出来，顾长生这是主动说了软话了，他这个年代这个年纪的人是绝对说不出对不起来的，能说出这样的话，就等于认错了。

　　其实顾明萱本人对于跟顾家还要不要联系是半点都不在意的，没有联系是最好的，但是张巧娘显然不这么觉得，她可以跟其他几房都不联系，这跟顾长生和李氏还是不能断的。

　　毕竟在这个时代，讲究无不是的父母，就算父母对于孩子各种不对，但是孩子不能反抗，毕竟孝道大过天啊。

　　顾明萱看了一眼张巧娘，只看见她那一贯柔和的面容上还是带着惯有的笑容，只不过这个温和的笑容和在顾家的时候还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的。

　　在顾家时候张巧娘的笑容中是带着妥协，带着苦难，带着隐忍，甚至是带着麻木的，所以看见她的人都会觉得她其实脸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苦相。

　　而现在的张巧娘的笑容看起来还是一样的温和，可是细细去看，却发现那里面带着底气，带着自信，甚至带着平等的，这样的她看起来，非但没有苦相，甚至连脸上都亮了几分。

　　“是，爹说得是。”张巧娘点点头，对于顾长生的教训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反正是不卑不亢的应承了下去。

　　“那明天老四你叫着你大哥和二哥一起过来帮忙。”顾长生现在有点不安，其实说实在的，从那天他被逼着分家之后，就一直在后悔。

　　边城是流放之地，所以在边城下设的二十七个村子里，其实流放的人家不少，不过，要真的认真的数起来，每个村子最多就只有一个。

　　而在大石村里，只有他们顾家一家，就算是现在在这大石村已经安家落户了三十多年，甚至连孙子辈都成了良民可以科考了，在顾长生的心目中，其实他们还是没有完全融入这大石村的。

　　他越是这么想，就越是不想分家，因为在顾长生的想法中，他的儿子多，人口也多，只要不分家，别人就不能欺负到家里面来。

　　可是，在他的计划之外，这顾三顾正德一家子的妇孺全部都分出去了，从某一个角度来说，这完全就已经超出了顾长生的掌控范围，就大大削弱了他们家的力量，要是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现在家也分了，这契书也落了，就算他想再合起来显然也是不太可能了。

　　特别是出了李桃叶那个幺蛾子，就算他好意思在提出来，只怕这张巧娘也不会同意的。

　　就算是不能合在一起，顾长生还是觉得，一家人毕竟是要跟一家人最亲才是，分家也只是分给别人看，家里人始终是家里人，可能老宅这边原来是有些地方做得不好，但是他现在都已经亲自过来，那么以后大家还能跟原来一样的。

　　顾长生的心路历程是怎么样的顾明萱不知道，但是她在听到顾长生的话的时候，眉心几乎抑制不住的跳了起来，她强忍着自己想要呛回去的冲动又看了看张巧娘。

　　张巧娘却还是那副笑眯眯的和善面容，半点都看不出她的心思，只听到她说：“爹，你这是说啥孩子话呢？大哥最是勤勉，每年冬天都要去镇子里面做短工的，这可是一家人冬天里的嚼用，到我这里我可出不起这个钱……”　　“怎么能要你的钱，这一家人哪还有讲究这个的！”顾长生原来提起这个事情只是随口一说，但是现在想想看，越发觉得自己的这个提议非常的好，他甚至已经开始点头，看样子心里面已经对于自己的这个主意相当中意了。

　　“那我更不敢叫大伯他们来了。”张巧娘说话声音还是柔柔的，她的眼角眉间里都是和没分家之前截然不同的风情，那是一种来自于无所畏惧的底气。“都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

　　她说到这里略微的一顿，抬起了手轻轻的将耳边的碎发别在了耳朵的后面：“我们都已经分家了，我还这样厚脸皮的话，就算大嫂二嫂弟妹们心里能愿意，这村里面的人还会有好话吗？”

　　“爹。我是一个妇人自己立户的，这最重要的便是名声，若是，人人都知道我连家里面兄弟的便宜都要占的话，以后谁还敢跟我往来呢？以后五丫七丫的婚事谁还敢应承呢？”张巧娘的声音不大，可是说出的话却非常有条理，就算是顾明萱也对这样的张巧娘刮目相看。

　　“我们家没有男人，我得为闺女们考虑，您说是不是爹？”

　　随着张巧娘的话，顾长生原本红润的脸色渐渐的白了下去，他是什么样的人，年轻的时候是在京城里二品大员家里做管事的人，这看人说话的本事最是厉害的，别看张巧娘说出来那么多道理，其实，顾长生知道，张巧娘这是不想跟老家有太多的牵扯。

　　他的心里仿佛掉入了冷水中，在这深秋的寒风里瑟瑟发抖。

　　“是，你说的是，是我想茬了。”顾长生蠕动了一下嘴唇，看向了这个平日里在家最没有存在感的儿媳妇，忽然觉得非常的陌生，他是公公，不能多说什么，更不能跟儿媳妇多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他忽然有些后悔，刚才应该将李氏带过来的，如果李氏在，今天这事儿肯定就成了。

　　只要大家的关系没有断，还能热热乎乎的处在一起，那么就算是分家落户了也没什么，都是老顾家不是？可是现在……

　　张巧娘不等顾长生再说什么转头就朝着那临时垒得土灶边上提起了一个背筐，看得出来有些分量，她略微用力将这个背筐直接提到了顾长生的面前，又说：“爹，这是我们分了家第一次杀猪，虽然不是我们自己养的，但是也当是我家的猪了，这里的肉是孝敬您和娘的。”

　　说完，她将肉递给了站在顾长生后面的顾正孝：“老四，你们提回去，要是不够吃在过来跟我说。”

　　顾正孝看了顾长生一眼，从刚刚开始，他就发现老爹的情绪有些低落了，他心中也是知道顾长生的想法，所以，没有他的首肯，可不太敢接着，不过顾长生现在正想着修复和三房的关系，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于是顾正孝接过了那个筐，站在他边上的钱香草看了一眼筐里的东西，只觉得心头都跳了起来，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张巧娘，想要从她的身上看出些什么不一样来，可是张巧娘似乎还是跟原来一样，什么都没有变，越是这样，钱香草就越发觉得这个三嫂不一般了。

　　当天晚上回去之后，李氏一晚上没跟顾长生说话，顾长生因为心里想着今天张巧娘那不卑不亢拒绝自己的态度，又想着怎么可以跟三房修复关系，就没有搭理李氏，这更是让李氏生气。

　　只觉得顾长生去了一次三房那里，回来就不跟自己好了，肯定是被三房那些个小贱人给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越发生气，两人竟然开始冷战了起来。

　　这正房的老两口怎么样，下面的儿子们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并没有太大的改变。

　　夜里，钱香草将两个孩子都哄睡了，这才躺在床上跟顾正孝说话：“我发现三嫂变了。”

　　“变啥了？”

　　“我觉得三嫂变得可会说话了，而且人也大方了，你没看见吗？她给家里的那块猪肉，全是最好的五花肉，起码有二十斤呢，那么大一块，就算不是自家养的，也那么大一块呢。我看她今天的席面也很舍得放肉，跟原来在家里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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