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里39号

　　睡梦中电话响了起来：“你好，哪位？”
　　“您好！我是中原地产的小苏啊。今天一早有个房东来登记了新房源，我看各方面都比较符合你们的要求啊。您看你们现在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我带你们去看房。”
　　听到这个消息的李轩有点儿兴奋，本来打算今天换一家房屋中介再像昨天一样没头没脑地去碰碰运气的。于是马上说道：“行啊，哥们儿，二十分钟后咱们在地产门口见吧！”
　　迅速起床，晓菲画了个淡妆，两人把包里剩的零食和水随便抓出来胡乱吃了一口。
　　到达中介门口时，小苏早已等在那里了。真是一张帅气的年轻男人的脸啊，衣冠楚楚仪表堂堂，干中介着实是有些可惜了。
　　“来啦！我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房屋情况：房子在咱们斜对面的曙光里小区，是94年的老小区，但是在北京来说也不算太老了。一共十八层，咱们看的这个是十二楼，采光非常好。房主据说是个拆二代，自己住在房山的别墅，有闲钱就在朝阳买了几套房子，每个月收收房租。他要价3500，但我觉得还可以再商量，我认为这个房子真的特别适合你们。现在就带你们过去看看！”
　　一早上听到一个帅小伙儿带来这么好的消息，袁晓菲的心情简直就像今天北京的天气一样，难得的晴朗！
　　曙光里39号楼。楼外墙上那张有点斑驳的铁皮号牌瞬间赢得了袁晓菲的好感！曙光里，多么温暖而又赋有希望的名字啊，这不就是现在的她本人吗？晨曦微露，太阳高照之前，一切方兴未艾却又充满着勃勃生机。39号，曙光里39号，这让她想起了偶然听到过的一个乐队的名字：鲍家街43号，这也太文艺了吧！看了这么多的房子了，从没有一处让袁晓菲在主观上产生了如此强烈的好感。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要住在这里！袁晓菲满心欢喜充满期待地暗暗想着。
　　在老家，也许是因为天气寒冷或者地广人稀的原因，楼房基本都是南北通透规规矩矩的板楼，而今天是袁晓菲第一次见到塔楼。下了电梯往里走，是中间两家的厨房窗户。多奇怪？厨房的窗户居然在楼道的走廊里。其余的住家分布在中间两家的两侧分别围成了一个圈儿，一圈儿三户。也就是说，这小小的一层，竟然一共住了八户人家，怪不得一层楼有两部电梯呢。楼道的地上有几张散落的广告单，不过这在所有他们看过的房子里已经算是非常干净的了，至少她能看出贴完小广告后的墙上被粉刷过的痕迹，证明着这个楼是有人管的是相对比较安全的。昨天有一处房源让袁晓菲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那个楼里从电梯到楼道全都密密麻麻地贴着各式各样的小广告，其中不乏“你寂寞吗、美女技师□□、包治各种梅毒淋病”等等不堪入目的字眼，这让密集恐惧症外加心理洁癖的袁晓菲胆战心惊的同时又怒不可遏。
　　因为房东是早上刚登记的信息，所以此刻小苏手里还没拿到钥匙。打电话过去，房东说正在附近办事儿一会儿就过来。三个人等在走廊里，小苏笑着递给李轩一颗烟，李轩礼貌地回绝了。短暂的叛逆期时李轩也是学过抽烟的，哪个男孩子在小时候没有过一个古惑仔的梦呢？但是那次叛逆真的来得快去得更快，原因非常简单，一包烟十块钱，他根本抽不起。叛逆，只能是有钱人家孩子才玩儿得起的无聊游戏，跟他从来没有半点儿关系。
　　“小苏，看着你年纪不大，昨天听你说已经来北京十年了？”李轩有点儿好奇地问道。
　　“是啊，小时候在老家不爱学习，天天打架，给家里惹了不少事儿。最后那次是在学校打群架，失手把人给捅了。家里一慌，就连夜把我送到北京的亲戚家了。后来对方住了三个月院，我爸也赔了人家不少钱，总算把事儿了了。但是我也不想再回去了！”小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了一个很漂亮的烟圈。
　　“那你现在怎么样，北京房价这么高，能赚不少钱吧？”李轩继续问道。
　　“卖房子还是比较赚钱的，点数高一些。但像你们租房子，我们是赚不到什么钱的，只有你们一个月房租百分之七的提成。像这种三千多房租的，我只能抽个两百，算业绩充数了。”小苏笑着继续说道：“我就是觉得跟你们有缘，听着你们的东北口音就觉得亲切，在北京这种地方，是很讲老乡感情的！”
　　“真是辛苦你了这两天，带着我们到处跑，回头我们搬家了，请你来吃顿饭吧！”李轩也对这个帅气的小老乡颇有好感。
　　说话的工夫电梯门开了，走下来一男一女。男的看着三十来岁，一身休闲打扮，一张嘴一口京片子。女的看起来比男的年纪稍微大一些，竟然也是个东北口音。简单寒暄后大家进了屋，41平的小房子瞬间显得局促起来。袁晓菲认真地打量着这个小屋，一进门左手边是一个小厅，平时可以放个晾衣架之类的杂物，来人了够放下一张折叠沙发，倒是蛮实用的。虽然是个暗厅没有窗户没有采光，但是开了灯也还行，有总比没有强。右手边是厕所，真不知道上一户住的是个多窝囊的人家，这厕所脏得实在让人无语，不过好在墙砖地砖洗衣机热水器一样都不少，好好打扫后应该还是可以的。往里走两步，小走廊尽头上镶着一面很大的穿衣镜，左边就是他们刚才在走廊里就能看见窗户的厨房，不大但是够用了。脏是整个房子共通的问题，好在本体都还可以，白墙好像也刚粉刷过不久，值得改造。厨房正对着的就是主卧了，这是这么多天里两人看过的最宽敞明亮的卧室了，居然还有个超大的阳台，里面放着冰箱挂着晾衣绳。阳光照进来，整个屋子都跟着明亮起来，这不禁让袁晓菲惊喜地想到了那三个字：曙光里！
　　李轩一眼就看出晓菲喜欢这儿，于是向房东问道：“哥，你这房子一个月多少钱？”
　　北京小款儿倒也和气：“我跟小苏说了，我这儿3500。不求多赚钱，劳您别糟蹋房子，上一户住得可真够脏的。”
　　“3500太贵了，我们都刚毕业，刚来北京，我媳妇儿还没找到工作，能不能便宜点儿？”李轩有点儿急切地问道。
　　“你想多少钱租啊？想便宜多少啊？”小款儿旁边的东北大姐问道。
　　“3000怎么样？”袁晓菲说。
　　“呦喂，开什么玩笑哪您内？挨着这一片儿您打听打听去，有您说的这价儿没有？跟您要3500真不算高，你们可以问问小苏儿，他干这个的。”小款儿有点儿起急。
　　“是是，大哥您说的在理，这一片儿确实就是这么个行情。但是吧哥，我还真得替他俩说个话。刚毕业俩学生，真没什么钱。大老远东北来的，刚到北京，就遇到您这么好个房子，这也都是缘分啊。您看这俩孩子也都是本分人，长得就带个好好过日子的样儿，给您精心着点儿，您也省心了不是？我听您家我大姐的口音也是东北人啊，那咱们都是老乡啊！”不愧是有七年销售工作经验的小伙子啊，这话说的合情合理有里有面儿。虽然年纪都差不多，但是比起来，小苏真的比他俩入世太多了。
　　小款儿面善，一看也不是个缺钱的主儿，想了想说：“这样吧，3300，押一付三。有什么小来小去儿的事儿，您二位尽量自己解决，我离得远着哪，够不上您，尽量别找我。”
　　袁晓菲和李轩对视了一下，微微向对方点了个头。
　　“行吧，那就这么定了吧！”李轩如释重负地开心地说道。
　　小苏也乐呵呵地马上拿出了租房合同，双方简单了解了需要履行的各项合约，李轩又认真地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每月房租3300，押一付三，也就是一起先交四个月的钱，一共13200。如果要退租，必须得提前一个月跟房东打招呼，不然押的钱就退不回来了。合约是一年的，一年内房东不得涨房租，如果期间他想卖房也算毁约，要倒赔给小两口一个月房租。
　　签！看了这么多不靠谱的房源后，李轩和袁晓菲简直像抓住了个救命稻草一样无比满足。至少有防盗门吧，至少有白墙有地砖吧，至少有洗衣机有空调吧，至少能做饭能上厕所吧！虽然冰箱里的灯都不亮了，但是打开阳台灯就行啦；虽然热水器开一会儿的工夫线就有点儿烫手了，但是换个好点儿的公牛插排就行啦；虽然地上看见了两只爬来爬去的蟑螂，但是把屋子彻底打扫干净再撒点儿蟑螂药就行啦！面对着房东一屋子的八手电器，竟然也感觉到满心欢喜。此刻的袁晓菲再也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了，她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并瞬间就明白了在人屋檐下一定要低头的道理。
　　“你们这刚来北京的，真是住得够好了！我刚来的时候就住地下室。”东北大姐有点儿意外地说道。
　　小款儿忙在旁边附和：“可不是么，遭了点儿好罪。你那时候还没遇见我不是？”
　　“我没那么多现金，咱们去楼下的银行吧，我给您转账。”李轩乐呵呵地说。
　　“得嘞！您受累跑一趟转给我就成，我这儿都能收到银行短信。我们就直接走了，还有别的事儿跟那儿等着哪。”小款儿的京腔听着还真是有点儿意思。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了小屋。晓菲拿钥匙锁了门，现在，它是她的了！
　　到了楼下，小款儿夫妇上了一辆黑色大路虎走了。啧啧，这才叫生活啊！别墅住着，豪车开着，每个月还有好几茬儿像李轩袁晓菲这样的韭菜割着，按时按点儿地给他们上着供。留下来的三个人满心的感慨，但这一切又离他们是那么的遥远。自己的房自己的车，在那时候的他们看来，是根本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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