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以余生作赔

　　大雨淅淅沥沥，眼前的视线一片模糊，顾止戈用他最快的速度跑回了自己的学校。
　　也亏得是他经常被爷爷罚跑圈，所以跑步的速度很快。

　　再次跑回校门口的时候，学生也还没有走完。
　　于诗琪正背着书包站在校门口的屋檐下等妈妈来接她，今天的雨有点大，她妈妈说了可能会晚一点才到。

　　大雨中，人人都撑着伞，脚步匆匆。
　　只是雨太大了，再大的伞也不能完全遮住，大家都只想快点走到能挡雨的地方。

　　于是，正淋着雨狂奔在路上的小顾止戈在人群中极其显眼。
　　大人们纷纷侧目，都很好奇这是哪家的孩子。

　　于诗琪抬眼，惊呼了一声，举着伞就要上前帮他遮，顾止戈却压根没看到她，直接跑着路过了她，急急忙忙地就往校园里面跑。

　　就在他即将迈进学校大门，门边伸出一只大手，把他给拦下来了。
　　顾止戈仰起头，便看到保安大爷正一脸慈祥地看着他笑。

　　在小镇里，这个小学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可是顾止戈绝对算得上是很突出的人物，特别是在保安大爷眼里。

　　毕竟，学校里从一年级就开始一个人回家，几乎不需要家人送的小孩子也没有几个。
　　特别是顾止戈几乎每天都是最晚来，最早离开学校的，而他的学习成绩却一直都是全校最好的，也是最早戴上红领巾的小朋友，每次升旗，他都是升旗手。

　　“顾同学，你等等。”
　　手臂被拉住了，力度有点大，顾止戈是挣不开，于是不得不停下，他回头看向保安大爷，稚嫩的包子脸上眉毛微皱，不耐烦地问道：“爷爷，怎么了？”

　　他尝试着像他爸爸一样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只是他还是个八岁的孩子，修炼不到位，眼神里尽是藏不住的焦急。

　　保安大爷看着面前面容精致的小男孩，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是在找你妹妹吧？”
　　顾止戈正打算挣扎的动作一顿，仰着头略带惊讶地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保安大爷呵呵一笑放开他的手臂，“刚刚快下课的时候，有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来找你……”

　　“那她现在在哪里？”
　　顾止戈打断他的话，连忙追问道。

　　刚刚还想挣开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老大爷的衣袖，顾止戈用了很大的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指下并不柔软的衣料上都被揪出了深深浅浅的褶皱。

　　雷声渐渐小了，可是刚刚那么大的动静，扣扣会不会被雨淋湿了？
　　她会不会害怕地哭了？

　　“顾同学别急，她现在在保安室里。”
　　保安大爷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安抚顾止戈。

　　他刚刚在门口看到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姑娘在门口来回徘徊，小姑娘咬着手指，眼睛红红的，小心翼翼地往校园里面张望，也不敢进来。
　　怪可爱的。

　　他还以为是哪家走丢了的小孩，连忙上前问。
　　小姑娘抹了把眼泪，抽抽噎噎地告诉他，她是来找哥哥的，而且找的还是他们学校里挺有名气的顾止戈。

　　小姑娘说完就怯怯地看着他，也不说话，那可怜的小模样看得他都觉得心疼。

　　看着也快下课了，于是他干脆把人领进了保安室，想着待会儿看到顾止戈叫一声就好了。

　　可是也不知道是人太多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并没有看到顾止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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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止戈进保安室的时候，扣扣正抱着小书包低头坐在椅子上。
　　看了眼她的头发和衣服，顾止戈松了口气。
　　头发、书包和衣服都是干的，还好她没有淋到雨。

　　可是想着她一个人谁也不说，就偷偷跑出了幼儿园，顾止戈既生气又后怕。
　　“扣扣。”

　　扣扣听到声音，瞬间抬头，红红的大眼睛惊喜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顾止戈。
　　下一秒，她便笑弯了眼，蹬着小短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小跑到顾止戈的面前，朝他举起手里的棒棒糖，声音软软的。
　　“哥哥，吃糖。”

　　顾止戈看着草莓味的棒棒糖，顿时就气不起来了，无奈抬手接过，在她亮亮的眼神下撕开了包装，递到扣扣的嘴边。
　　“扣扣吃吧，哥哥不喜欢吃糖。”

　　扣扣咧嘴笑，张嘴咬住了糖。
　　草莓味很香，甜甜的。

　　哥哥最好了，然后她拿过刚刚保安爷爷放在一旁的毛巾，垫着脚给顾止戈擦脸和头发。

　　保安看着两个小孩笑道，“你们兄妹俩感情可真好，雨好像小了点，你好好带你妹妹回家吧。”

　　顾止戈把书包取下来背在身前，又从扣扣的手里拿过她黄色的小书包挂在手臂上，然后把毛巾披在背上，背对着扣扣弯下了腰，听了保安大爷的话，他头也没抬。

　　“谢谢爷爷。”
　　“她不是我妹妹。”
　　“她是我小媳妇。”
　　保安大爷：“？？？”

　　顾止戈有着他自己小小的固执，除了柒阿姨和于爷爷，他对所有说扣扣是他妹妹的人都要解释一遍。

　　扣扣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她熟练地爬上了顾止戈的背，然后笑眯眯地朝保安大爷点头，“恩，哥哥说的对。”
　　完了，还不忘和保安大爷礼貌道别，“谢谢爷爷，爷爷拜拜。”

　　保安大爷：“……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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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胧的雨幕中，顾止戈挂着两个书包，扣扣趴在他的背上，一手拿着棒棒糖，一手举着小花伞，顾止戈小小的脚，一步一步踏进水里，每一步都溅起一小片浪花，浇在他早已湿透了的鞋子上。

　　保安大爷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两个小孩子，勾了勾嘴角，笑了，然后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叹了口气。

　　俩小孩儿，语言天真，思想单纯。
　　如果能永远这样，那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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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声初歇，只是天边还是会时不时闪过几道白色的闪电。
　　顾止戈转头，“扣扣怕吗？”

　　也不等背上人的回答，他侧过头，又接着道，“怕就闭上眼睛，很快我们就能到家了。”

　　扣扣摇头，探头在顾止戈的包子脸上亲了一口，甜甜道，“我不怕，哥哥你慢点走，别摔了。”
　　她的嘴唇上还沾着糖渍，于是顾止戈脸上也黏糊糊的。

　　他笑了笑，平时最讨厌黏糊糊的东西，连吃个西瓜手上沾了点西瓜汁都要立刻洗手的他却并没有马上擦脸。

　　顾止戈安静地背着扣扣往回家的路上走，也许是扣扣累了，顾止戈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头一直在往下点，一点一点的靠近他的脖子，没一会儿，她就趴在他的背上呼吸轻柔，睡着了。

　　小花伞从她手中滑落，被他用脖子和肩膀夹住。
　　顾止戈侧了侧脑袋，就看到她闭着眼睛，嘴里还含着棒棒糖。

　　收回视线，他又继续走路，只是前进的速度减慢了不少……

　　可是纵使顾止戈刻意放轻动作，扣扣这一觉还是睡得并不安稳。

　　“不是我剪的……扣扣没有……”
　　她的声音很小，模模糊糊的，不靠近仔细听根本就听不清楚。

　　扣扣来来回回的念叨着这几个字，顾止戈侧耳听了一会儿，眼前浮现她刚刚红红的眼眶。
　　小丫头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朝他笑……

　　顾止戈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她是他见过的性格最为软萌乖巧的小姑娘 ，所以无论什么，她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

　　就在他准备叫醒扣扣的时候，扣扣缓缓睁开了眼，微微抬头看了看眼前已经被水淹了一点的桥。

　　“哥哥，这里好多水，我很听话，没有靠近水……”

　　人在受了委屈之后，会想马上回到自己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小小的扣扣也不例外。

　　她在刚刚跑出幼儿园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回家，可是看到桥面上的水，她想起了早上顾止戈和她说过的话，这才转身走向顾止戈的学校。

　　顾止戈的动作顿住了，轻声道，“恩，我们扣扣很乖。”
　　“所以也不是扣扣剪的。”

　　扣扣迷迷糊糊地笑了，嘴边小梨窝浅浅，她砸吧砸吧两下嘴，把小脸换了个方向，又继续睡了过去。

　　顾止戈这次没有再叫醒她，他转过头，试了下桥面水的深浅，想了想，抬脚小心翼翼地迈上了桥。

　　“止戈。”
　　快要走到桥中间的时候，顾止戈突然听到了有人在唤他的名字，抬头，就看到他爷爷穿着雨鞋站在对面，正朝他招手。

　　“爷爷？”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山上吗？”

　　顾远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你站在原地，先不要过来。”
　　“这水太深了。”
　　说着，他直接抬脚淌过水朝顾止戈走了过来。

　　老人的速度很快，离自己越来越近，顾止戈并没有错过他爷爷脸上的焦急，习惯性前进的脚步就这么顿住了。

　　他的爷爷对他一直都很严厉，他几乎没有在他爷爷脸上看过这样的表情。
　　在他面前，爷爷更过的是严厉的呵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焦急地叮嘱。

　　顾止戈脚立在原地，低头，脚边的浑浊不堪的水泛起一圈一圈的波纹，还有一些脏兮兮的小虫子在跳来跳去。

　　顾远走到他的身边，看着浑身湿透了的他忍不住皱眉，“你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雨，河面水这么高，你就不知道在学校里等我来接吗？”

　　顾止戈出声反驳，“你又没说，我不是一直都自己回家的……”

　　顾远两眼一瞪，“你是你，扣扣是扣扣，我这还不是担心你照顾不好扣扣！”
　　顾止戈：“……”

　　“你衣服这么湿还背着扣扣，扣扣从小就身子弱，她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顾远一边念叨，一边从自己孙子的背上轻轻地把扣扣抱进了自己的怀里，然后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发现顾止戈没动静，回头吼了句，“还不赶紧跟上？”

　　意识到怀里的小姑娘还在睡觉，他又放低了声音。
　　“怎么？”
　　“你也想等我来抱吗？”

　　顾止戈：“……”
　　刚刚那都是假象，这才是他的亲爷爷！

　　他拎着两书包，木着张包子脸跟了上去，桥中间的水比两边的还要浅，只浅浅没过他的脚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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