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尘风

　　留风站上场去。
　　在场上看周围观战席和本身在观战席时的观感有很大的不同。圆形的场地嵌在三座主峰之间，山顶埋在云雾里，众人就顺着山势往上去，层层叠叠的铺开，场上的人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势”，仿佛是人和山融合起来带了的压力。
　　和留风拿了一样签号的人站上去。
　　开始报名。
　　对面是商国青冠派的一位凡武九阶的女弟子。名叫均雅，打扮精练，头发剪得很短，没什么表情。她冲着留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准备好了。
　　留风有些紧张，她是从未实战过的，对手又和自己一样是凡武九阶，她虽然自信，也感受到了压力。
　　战号一响。对面迅速涌着灵力冲上来。留风下意识的往后一撤，瞬时间撤到了台边。耳朵可听到的一片哗然之声：“天，太快了！”“这是什么速度？”留风定睛一看，均雅冲来定住显然愣了愣。留风心下安定，运起灵力挺身而上。
　　二人灵力碰撞到一起，各退一步，均雅再起势前冲，留风一侧身让了过去，均雅扑了个空，回身就要再战，留风猛地一动，灵力瞬间裹挟了均雅全身。
　　均雅停下了动作，她看了看留风，说道：“我认输。”
　　“没想到凡武九阶可以修行到这种地步。”均雅脸上突然扬起笑容，她说道：“我甘拜下风。”
　　两人面对面欠了欠身体以示尊重，就双双撤下台去。
　　“我说了你会赢。”古寻迎上前去，握住留风的手。留风信心大涨，笑嘻嘻的说：“我可没想到这么容易。我是风属性擅长速度我知道，只是没想到灵力一对的瞬间我觉得似乎自己的灵力比对方强很多。这我就不清楚怎么回事了，大家都是凡武九阶，我以为我们会差不多呢。”
　　古寻温柔的笑了笑：“你当我让你时时刻刻运转灵力是随便说说没什么用的吗。这里人们只知道怎么存，不懂流通的才能产生更强大的力量。”
　　“原来如此。”留风这么说着，然后抿了抿嘴，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冒了出来：如果说陈国的修行者不知道这样的事情还说的过去，怎么商国青冠派的弟子也不懂这样似乎是很基础的方法。古寻，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但是留风没有当场问出来，这里人多眼杂，并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好地方好时间。
　　场上很快又有其他人开始战斗，定下胜负。
　　均雅和自己门内的师兄弟们打了招呼，就慢慢往留风这边来了，她看到留风正与身边的一个少年嬉笑交谈，心中微微憋起一股气儿。她的修炼勤勤勉勉按部就班，没有丝毫差错，多少个日夜，努力修炼，为什么灵阶一样实力差距会如此巨大？观战的人只看到她很快就输了，却没有她自己的感觉来的惊诧。两人战斗时，留风还不知道该出多少力，怎么精细的控制灵力。所以让均雅感受到了那异于常人的磅礴的灵力。
　　她走到留风面前，看着留风的眼睛说道：“你和别人不一样。”她说：“你太厉害了。”留风愣了愣，语气似乎不像是夸奖而是陈述什么事实似的，但她还是说：“谢谢夸奖。”均雅坐到了留风的另一边，然后她问：“我明白会有实力差距，可是为什么，你明明和我一样是凡武九阶，灵力的差距会如此巨大？”留风想了想说道：“好比河流和定型的湖泊。一直积蓄也只是那片湖泊，但时刻奔流的河水不一样。”留风没有直接说出古寻让她怎么做，而是把道理讲了讲，非亲非故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均雅显然也知道留风能说这些已是十分慷慨，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谢道：“我现在实力低微，无以为报。今日你愿意传我此道，我一定铭记在心，以后有任何不违背道义之事，均雅听候差遣。”留风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和兰心有很大不同的均雅给了留风一种相似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她们都是内心强大的女子吧。留风说道：“没什么差遣不差遣的，你我同是凡武九阶，互相帮助罢了。”均雅皱了皱鼻子，心中防备卸下，和留风差不多的年纪，两人自然而然产生了一些亲近感，她说道：“你这就太谦虚了，我看凡武圆满也不是你的对手。”然后她看了看周围说道：“我回去后，可能会有人问我你我二人的战况，他们都是我的师兄弟，我不会说谎，但我可以按你的需求隐瞒一部分。你有什么需要吗？”留风和古寻对视一眼，然后留风看向均雅说道：“你便不要说我的灵力情况罢了。都是凡武九阶，想必也不会有人过多关注我们。”均雅认真的点了点头，她身上似乎有一种天生的让人相信的气质，留风看她答应下来，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她会信守承诺，虽然两人才认识了没多久。
　　古寻看了看两个有从对手变成朋友趋势的两个女孩子，疑惑的歪了歪头，他发现此地的女子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共情能力，比男子有着更多的感同身受的能力，她们是那么的不同，又在深处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她们能达到这样的深度，并将自己的感情注入其中。古寻想了想，也不知道为什么。
　　又说了几句话，均雅看着留风点了点头，然后两人告别，均雅回到了自己门派师兄弟们在的地方看接下来的比赛。果然回去就有也要参赛的师兄问两人刚才的比赛详细情形。均雅夸了夸留风的速度和敏捷，然后说灵力比自己也“稍稍”深厚一些。也没人怀疑，就蒙混过去了。
　　留风等均雅离开后皱了皱眉毛，看着古寻说道：“均雅不会告诉别人我的情况，但是接下来的比赛总不会所有人都像均雅一样好说话。也许我得压着自己一点。”古寻点头说：“确实不要一开始就显露出来比较好。虽然你修行时的这个诀窍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但总会有人遇到，悟到，发现。这么多人参赛，会有和你一样的人，等后边在拼尽全力吧。”
　　“好。”留风点了点头。
　　赛事还要持续很长时间。
　　除了两两捉对胜者进入接下来的比赛之外，输掉的人还要再进行一次两两捉对的比赛，赢的人也可以进入接下来的比赛。
　　夜里闲暇，留风找到古寻的房间，两人面对面坐着，留风还是无法继续忍着不问了。她抿了抿嘴，有些犹豫，她隐隐感觉到古寻的身世不仅仅是一个秘密，而且是一个牵扯很大的问题。
　　古寻看她的样子，温柔的笑了笑说：“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
　　留风看着古寻那双浅棕色，像琥珀一样的眼睛，说实话留风不能从其中看出什么感情来。但古寻用这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笑容总是很温柔，脸庞线条跟着柔和起来，她就知道她做的事情，古寻是包容的，支持的。
　　然后她问：“你是谁？”
　　古寻眼睛弯了，他知道她要问问题，但不知道开口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他想了想说道：“我本来也不知道我是谁，我只是我，是天下万物的某一个。那时候我常常自称‘某’，直到你让我为自己取一个名字，我便从那时开始是古寻。”留风听他说的，不由回忆起以前。但她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又有这个意思。留风点了点头，也许她不需要知道他是谁，她只需要知道他是古寻就好，是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古寻。
　　然后她问：“你从哪儿来？”
　　古寻陷入了回忆，然后他身体微微前倾，将额头抵在留风的额头上，这样亲昵的动作让他心中很安稳，他轻轻的一字一顿的说：“我从天界来。”
　　“天界？”留风陷入更深的疑惑，她从未听过天界，她知道“天”字是什么意思，也知道“界”是什么意思，但天界是什么地方，在哪里一无所知。她看过很多书，见过五灵境神仙，自己也在修行，但她从未听过天界这一概念。
　　古寻重复了一遍，说道：“我从天界来。”然后他抬起双手，捧在留风脸颊到耳后的地方，轻轻的捧着，继续说道：“我从狭隙之地坠落，来到这里。”
　　“天界？狭隙之地？”留风闭了闭眼睛，问道：“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古寻解释道：“那里是有神灵所在的地方，是神明之地。”
　　留风疑惑的说道：“五灵境不就是神仙吗，腾云驾雾，日行千里，长命永寿。我们这里，不就有神灵吗？”古寻温和的笑着，说：“不。五灵境也仅仅是脱出凡胎。你也知道哪怕是五灵境中的顶端，无垢境，期限一到，终究命归黄土，神魂回到那条河流。而神灵，是真正的永寿。时间将不再带走他，春秋冬夏，如同日暮晨昏。天界，是神灵所在的地方。”
　　“原来五灵境不是修行的终点。”留风愣了愣说道。
　　“当然不是。五灵境正是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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