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天空有太阳

　　要左伊阳去跟一个她讨厌的人见面可以，相亲初体验的话……怎么想都觉得膈应。总是找借口回避拨通那个人的电话，然而就在今天，她被气得脑子一热约有田君出来见一面。

　　起因是这样的——公司新出了一个规定，早已通知过某些指定信件需要抄送周总。其他部门都按规定搞了，唯独销售部她舅舅那里隔三差五就“忘记”一回。

　　不必说，这就是在故意挑衅。左伊阳代管公司一直用的是老周的OA账号，一段时间下来，发现左立春搞事情的次数也太多了。她和和气气地提醒过，也严肃要求过，对方却老油条一个，左边耳朵进右边耳朵出。

　　今天左立春的秘书在餐厅跟人聊天时，还得意笑曰，左总监就是硬气，明明他才是正统嫡子，将来荣升一把手是理所当然的。

　　左伊阳牙一咬，拨通了“有田君”的电话。眼睁睁看着舅舅这样的亲戚拖垮外公和父亲的心血她做不到，如果联姻可以帮助她，那认个怂就认个怂吧。

　　但讲道理，她是极不情愿的，便傲慢地做主把见面的时间就定在当下。那暴发户要是来，她就见，甭管什么原因不来，是开会还是出差，只要人不出现，那这次相亲拉倒，她另找目标。

　　对方却答应得干脆，就是地址有点远，开车过来得一个半小时。

　　其实老周觉得两人适合联姻的原因还有一个——公司总部都在同一城市，以后合作会非常便捷。

　　只是这次右添先赴的夏芝佳的约，多绕了四十分钟的路。接到电话他马上就借口公司有事抽身离开，可到达约定地点的时候，左伊阳已然等得打瞌睡。

　　“让左小姐久等了，顺路带了个小礼物谢罪。”

　　他大步走进来，准确找到她的位置，把一盒甜点放在桌面。

　　他放下的这块甜点，小小的一块却贵得人神共愤，绝对不是随便买的。

　　此人有心赔罪，左伊阳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她摘下遮住了半张脸的墨镜，礼貌性笑了笑：“谢了。不过不好意思，我不喜欢甜食。”

　　她和夏芝佳不一样，不光味蕾对于甜的接受度有区别，就连穿着也甜度不同。她是干练优雅的成熟风，与粉红色有着天然距离感，少了甜美多了自信。她的女人味与生俱来，嵌进骨子里，即便穿一身土味十足的麻袋在身上也是改变不了的。

　　单从外表上来讲，还是左伊阳更合右添的眼，怎么看都很顺眼，经受得住他那双对色彩极其挑剔的眼睛的考验。

　　互相握过手，打过了招呼，他点了杯苏打水，坐下慢慢聊：“那真是抱歉。左小姐说话的方式直来直往，不喜欢就直说，这点我很欣赏，舒服。”

　　只是他说话时的挑眉动作过于“攻”气，这却让左伊阳不大舒服。她素来不喜欢强势的人，一山不容二虎，一家容不下两个霸道总裁。

　　现实却注定，她得忍，只是回以挑眉：“右总约的是左伊，却看到我左伊阳，难道不感到惊讶吗？”

　　“当红女星摇身一变成FT总裁千金？的确值得惊讶。但又要让你失望了，我不至于连这都猜不透。”

　　左伊阳笑了笑，第二次见到这个男人倒没觉得太过讨厌。这个人天生拥有着即便在人群中也能被一眼注意到的气质，抛开他戳她伤疤的言论，其实当真算得上个顶配联姻对象，她没有什么不满意。当初生的气时间久了也渐渐淡了，眼下看他自然觉得顺眼些许，便玩笑道：“右总怕不是有个智囊团在背后帮你分析，我的身份可是至今都在保密中。”

　　右添一摆手：“智囊团？不存在，我这双眼睛有什么看不透的？”

　　这话说得，仿佛董川并不存在，当初那个一口咬定她是拜金女的也不是他。

　　左伊阳：“那右总还看透了什么？”

　　右添：“看透你很需要一桩联姻，而且很急。FT的问题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光靠你们父女，很难扭转乾坤。”

　　他说得没错，FT再不重整三年内必定消失在大众视线，哪怕借她的名气续命一波，也不过是暂时的，她急需助力火速开展工作。看来赴约之前有田君就已经做好了来谈生意的准备，对她的处境非常了解。

　　与此同时，老周也了解到HS目前不是很稳，但不至于像FT这样摇摇欲坠，只要右添多花几年时间，大抵不仅能稳住他目前地位，还能往上继续爬升。对右添而言，即便想走联姻路子，选择面也比她广多了，不像她，除了HS没有其他更好的目标。

　　这等于说，在寻求联姻的过程中，她实则该摆出个求人的态度。只是这脖子，她不肯弯下去，越是谦卑在谈判中越是不利。电话是她先打的，如果再退步，这桩联姻的生意就算谈下来，FT能获得的利益也不多。

　　她喝了一口水，保持住一派淡然，不慌也不乱：“右总从哪里看出来的？”

　　右添却不急着回答，朝服务生招手：“点菜吃饭吧，不饿吗？”

　　相比她的小心谨慎，右添倒是浑身舒坦，这个女人在他面前就是只纸老虎不是么。她有求于人，主动打了他的电话，于他而言这就是优势顺风局。

　　他点了一份牛排，左伊阳却只点了碗沙拉。随时随地追求着完美身材，作为一个女艺人，她的自我要求从来不曾降低过。

　　“女艺人都过得这么苦？”

　　“也有吃不胖的。”

　　“那你容易胖？”

　　很好，又戳到她痛处了。

　　继续刚才的话题，右添：“你问我从哪里看出来的。你们FT近几年的公开数据显示，营业额连年下滑，今年上半年更是创造新低。再着重了解一下你们公司日常运营，就可以进一步判断出你们人员冗杂，小团体之风盛行，管理混乱，在当下不断改变的市场规则中不思改革迟早完蛋，偏偏上层政策却推行困难。我说句不中听的，跟HS联姻也许不是唯一出路，却是最好的。但……呵，要我跟这么一家没有前途的公司合作，我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不过……”他停下，眯眼笑着看了看她，“如果说是跟你本人合作，我倒是可以考虑。”

　　他说的是实话，FT和HS没法比，想要HS带着飞，就得跪下求。要不是左伊阳她身份特殊，右添基本可以不用考虑这场联姻，比FT好的选择还有很多。这个道理左伊阳非常清楚，所以今天他明里暗里再怎样数落FT，她也没说拎包走人。

　　叉子轻碰在沙拉碗上，左伊阳心里头没有办法再做到波澜不惊。果然啊，这个暴发户和她想象的一样强势，上来就把两个公司的差距摆出来，力求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她也可以争，但手中除了她自己的名气，并没有更好的牌。而且从合作上来讲，HS推广渠道众多，对FT的助力远远大于FT对HS，是非常不对等的合作关系。

　　她没什么胃口，抬起头：“听右总的意思，对我的艺人身份更感兴趣咯。”

　　右添：“HS如果有一个名气不得了的老板娘，显然有助于品牌知名度的提升，也能更好推动我们的女性产品。但我丑话也说在这里，后期左小姐怕也没多少时间再混演艺圈，名气顶多应付个两三年。假如两年后FT还是发展不起来，对于HS来说，那就彻底成为一个拖累。你倒不如卖了它，把钱投到HS来。”

　　他的最后这句话，完全就是赤果果的挑衅。听到这里，左伊阳的脾气不允许她再忍下去，放下叉子抱臂而坐，笑容收回沉了脸色：“右总今天究竟来是谈合作的，还是来侮辱人的？FT以后会怎样，我说了算，不需要右总来置喙。从进门开始，你就在贬低FT。但我FT真有你说得那么差吗？也不至于。相信只要将我本人的名气作为筹码，我可以谈到其他的合作对象，起码尊重是能得到的。”她喝口水，长眉微微挑起，带着轻蔑与不屑，“再说说你们HS，调查我同样做过。你们集团虽然发展一片大好形势，但好处未必是你一个人得的。你的龙椅至今没有坐稳，具体是个什么情况我就不多说了，细说的话一个小时都说不完。如果右总想要降低风险，顺利彻底接管HS，借我打响你的个人名号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联姻始于谈判，双方都在力求利益最大化，极力抬高自己凸显价值。右添如此，她也如此，都做了很多功课。

　　可右添听罢，却是一笑：“不，左小姐可能理解错了。我在HS位置稳不稳，同样也是我说了算，我非常确信即便不需要联姻，我也有能力坐稳这个宝座。我今天来，只是出于对你的兴趣。”

　　左伊阳：“……”他说啥？

　　服务生上送来了他的牛排，右添不疾不徐拿起刀叉，切了小块先尝了尝味道，而后才继续往下说：“左小姐是为数不多的令我不讨厌的女人，在这个名利场里，想找一个率性真实又漂亮的女人不容易。批判我仇女症也好，大男子主义也罢，或是严重到直男癌，这一类的罪名本人一律认领。但是婚后，我会尽量学会尊重妻子，这点放心。”

　　左伊阳狠狠地抽抽嘴角，要不是知道他忙得很，简直怀疑这人闲得无聊专程来耍她的：“所以……你真是来相亲的？”

　　右添：“在考虑利益的同时，找个老婆也不错。”

　　她震惊了：“我未必就率性真实……”

　　右添：“起码和你说话不必猜，各方面我认为都不错，和我很配。”

　　左伊阳：“你也并不了解我。”

　　右添：“我相信直觉与判断，事实上，我的直觉从来没有错过。不论是做电影，还是做生意……”他停下来想了想，“啧，错过一次，不过不重要。”

　　误以为她是个利欲熏心的女人那次。唯一的一次出错是在她身上，这也是无形之中会对她感兴趣的原因。

　　左伊阳接受无能，她只是来谈联姻事宜的，没有想过真把自己给卖了！有田说要找个老婆，意思是合作目的达成以后，不随便协议离婚的那种吗？

　　还是说，为了FT她要凄惨到出卖□□，给人生儿育女？

　　见她无话可说，右添切着牛排再度开口：“如何？我们直接一点。实不相瞒，我这人不会谈恋爱，曾经约会过几次，但都无疾而终。对我而言女人很麻烦，我不想猜也不想试着了解，所以这个过程不妨就省了。你如果同意，约个时间做完公证我们就可以领证。届时如你所愿，HS会大力扶持FT，你可以看作这是我的聘礼。”

　　恕她暂时无法消化这个提议，她是来谈联姻的，这人脑子瓦特了竟然还想来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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