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上

　　正午的阳光从窗边斜落在余小脸上，三月底天气转暖，她穿着明黄色的连帽衫，将皮肤衬得更加白净，微红的脸颊和明媚的笑容看上去均养眼极了。
　　窗外不时传来鸟啼声，许洲笑着给余小沏茶：“笑你是不是挺怕我？”

　　余小看了眼那茶杯。
　　她嗜甜，不爱喝茶。
　　“没有。”余小说。

　　许洲看她，深邃的眼眸里似笑非笑。

　　余小喜欢那双眼睛，却又有些不敢和他对视，她总觉得在那双眼睛里，自己好像是透明的，想什么都会被看穿。
　　“好吧，”被许洲看了半晌，余小挠了挠脸颊：“有一点。”

　　“为什么？”
　　因为不擅长和你这类人打交道。
　　余小眨眨眼睛，很不真诚地说：“不知道。”

　　许洲没说话，点了点菜谱，示意她继续点。
　　余小于是乖乖看菜谱。
　　传闻说米来香的价格偏贵是一点也不错，一个小份鸡蛋羹都能标价58，余小想了想，点了份麻婆豆腐和酸辣包菜。

　　“喜欢吃辣？”许洲问。
　　“嗯。”余小应，然后想了想说：“但不是很能吃。”
　　用乔青的话来说，余小对辣，就是那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入门新手，一点小小的辣味就能让她像猫似的眯眼满足。

　　许洲接过菜单，又多点了几个菜。
　　余小有听菜名，都是偏辣的，末了，许洲看了眼余小面前一动未动的茶杯，问服务生要了一扎酸梅汤和一份甜品。
　　甜品的名称叫雪渐糕，余小没有听过，很奇怪许洲为什么会只点一份。

　　服务生陆续上菜，许洲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夹，对余小说：“之前说有事找你帮忙，是说这个。”
　　他将文件夹放在桌上：“我们公司上个月接的项目，这里是对方提出的要求，之后还会有往来信函和面谈，公司外语对接人员近期离职了，在新职员报道前，我们需要人进行翻译。”

　　余小睁大了眼睛：“翻，翻译，我？”
　　“嗯。”许洲说：“我认识你们商务英语的梁教授，问过了，他说你这门课修得不错。”
　　余小商务英语修得确实不错，或者说，她所有学科修得都不错，从没下过85分，平时也有在网上接过一些翻译单子，实践理论都过得去，但这么正式的任务，余小从没碰过。

　　“我，我不行吧，”余小下意识摇头：“梁教授说的是考试，正式项目我没做过这些的，师兄你需要的话，可以找一找大四的师兄师姐，翻译公司也可以———”
　　“我找你。”许洲打断她。

　　余小一哽，看向许洲的眼睛。
　　眼帘之下的瞳孔如墨一般又沉又稳，被他这么望着，余小因为突如其来的“工作”而慌张的心跳都逐渐缓慢了下来。
　　许洲一字一顿地继续说：“你负责翻译，阮元校审，信函按照千字两百给，面谈等确定之后再和你商量薪酬。”

　　余小：“……”
　　其实她课外接的翻译单也不多，别看乔青爱玩，做的翻译单比她多多了。这是余小的问题，她的功课不是宿舍里最差的，但对翻译方面的工作却是最不积极的一个。

　　余小喜欢画画，她的理想就是毕业之后能靠画画生活。从大学以来，她接过的画单是翻译的无数倍，但前途却依旧渺茫。
　　画圈太大，里面技术好、够努力的画手多如牛毛，余小没有一天放下过练习，但三年下来，她的插画收入不佳，尝试过漫画，结果也不是很好。

　　余小对这个理想很坚持，从未想过放弃，如果是一年前的话，恐怕她说什么都会把这个工作推掉，她希望自己能将大部分时间都放在画画上，哪怕只是在画板上随便涂鸦。
　　但现在，乔青的话在耳边徘徊，余小轻轻咬了咬唇。

　　“薪酬有问题？”对面的许洲问。
　　“不是的。”余小连忙摇头，千字两百对未毕业的学生来说已经很高了，她抬眼看了看许洲，小声说：“许师兄，我没有做过这一类的工作，做得不够好容易给你们添麻烦，这种正式工作确实找有经验的翻译，或者翻译公司最好。”

　　“我知道，但我找你。”许洲看她，声音坚定：“我衡量过利弊之后选择的你，和翻译公司及经验翻译之间的差距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你需要考虑的只有一个问题。”
　　说到这，许洲停顿了两秒。
　　余小下意识接了句：“……什么？”

　　她那双圆圆的眼睛小兔子似得望着人，里面点点迫切像是在表示对许洲突然停下的不满。
　　许洲唇角不自觉挂上了点笑：“你会不会尽最大全力做好。”

　　他又笑了。
　　余小意识到这点，眸光不自觉晃了晃。
　　但许洲的笑意很快就收敛了下来，余小因此而出神的大脑也跟着冷静。

　　两个人越对视，余小越发现，许洲的眼睛好像和常人不一样。在说正事的时候，他坚定又自信，且能够将这份情绪传染，好像能在无形之中给人打气，让人想要相信他的选择，想要不辜负他的选择。
　　余小仔细思考了一下，在许洲的目光下点头：“我会的。”

　　她小小一只，点头的模样认真极了，顺带还将她纠结时咬了半天的下唇放松，泛红的软唇上微微反光，许洲支着脑袋看着，似笑非笑地动了动唇角。
　　“好。”然后他说。

　　菜上齐，文件夹被放在一边———许洲不让余小在吃饭的时候看工作，余小乖乖照办，其实有点因为许洲不容置喙的态度而担心接下来的吃饭过程会尴尬，然而完全没有，谈工作的他专注冷静，抛开工作的他极其风趣。
　　和他坐在一起，饶是余小这样不爱说话的人，也不会觉得气氛怪异。

　　他不会拼命找话题，而是配合余小的节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天的话题尺度掌握地极其精准，余小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只觉得和他说话很舒服，非常舒服，堪称一次新鲜又神奇的体验。
　　从而有些奇怪那天晚上李明喊许洲来玩时，后者说的话。
　　他和她这样的人聊天都能周周到到，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让李明不舒服的话呢？

　　一桌菜在两人的聊天下消失得飞快，甜点被端上来时，余小还在笑。
　　许洲给她讲了太多有意思的事情，且那些事越到后面就越戳余小笑点，让她有些不能自拔，两人之间的距离也明显拉近了一些，没有最初那么生分了。

　　望着端上来的甜点，余小愣了一秒。
　　甜品名叫雪渐糕，从名字上余小判断不出那是什么，许洲最开始只要一份时，她还以为这一份是较大的甜点盘，至少够两个人吃。然而等服务员端上来时，余小才发现不是她想的那样。
　　那是一个小碗碟乘着的，很小的一份甜点。

　　服务员端进来，许洲就示意对方放到余小面前：“米来香的招牌甜品，运气好才能吃上的，你尝尝。”
　　“你不吃吗？”余小疑惑道。
　　许洲摇头：“我不爱吃甜味奶味的东西。”
　　“好吧。”余小于是拿过桌面上为甜品特别放置的小勺子。

　　雪渐糕物如其名，是白色的糕状物。圆形糕体上面淋着一层淡奶芝士，端在余小面前时还在向下流动，最顶端摆着两片精致小巧的叶子，整个甜品做得特别漂亮，余小小心地用勺子勺下一个小角，含进口中后没两秒就睁大了眼睛。
　　奶香味在味蕾间散开，柔软的糕体入口即化，只留中间一层冰冰凉凉的砂体在舌尖起舞。

　　余小最喜欢吃这种又甜又奶的东西，尤其米来香的这道雪渐糕做得甜而不腻，两口下去，一双眼睛顿时亮晶晶的，像个偷吃的小松鼠。
　　许洲被她表情逗乐：“好吃？”
　　“好吃！”余小点头。

　　说着，她抬起头望向许洲：“超级好吃，师兄你真的不要一份吗？”
　　余小吃得够小心，但雪渐糕还是落了点残渣在她的唇角，有些痒痒的，她一边说一边舔了舔唇，许洲见状，突然挪开了视线。

　　“不用，你喜欢就好。”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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