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嫤之好

　　第牙行的张牙婆带来了十来个孩子，男女都有，看起来都在十岁左右，韩嫤没忙着说话，先打量了下这几个孩子的神情，大半还好，都微微低着头，有些紧张。但是其中有一个孩子，韩嫤一看便皱起了眉头，“张牙婆，这些孩子都是自愿卖身为奴的吗？”韩嫤不悦地问道，她不知道别人家里怎么样，自己家里是真的不愿意有非自愿卖身的下人的。
　　张牙婆忙点点头：“韩姑娘，咱们牙行做的都是正经生意，从来不做那种逼人卖儿卖女的下作事，您也知道现在这世道，多少人家里根本填不饱许多张嘴，卖了其中几个，给他们找一条生路，剩下的几个也能凑活过下去！”
　　韩嫤听她这样说，缓了缓神色，只是指着其中的一个女孩子问道：“她也是自愿的吗？”
　　张牙婆心里咯噔一响，没想到这个姑娘看起来人不大，倒是精明得紧，一眼便看出了这死丫头不对劲，面上却忙笑了起来，说道：“姑娘好眼力，这个孩子啊，本来我是不打算带到您这里来的，但是我和她家里有点香火情，总不愿意这个孩子沦落到那种不堪的地方去，也担心万一到了那些不好的人家可怎么办呀，又想到您家里都是和善人，家里也简单，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去处儿，便厚着脸皮把她带来了。”
　　韩嫤松开了皱起的眉头，她第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姑娘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气质上就有区别，看起来像是条件不错的人家出来的，虽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但她身上的那一点书卷气息倒添了几分光彩，只不过小姑娘脸上还带着几丝愁苦，以及一点不甘愿，便以为是被迫卖身为奴，或者是牙行做了什么强买强卖的事情呢！
　　放下心来之后，她仔细打量了下这几个孩子，男孩子中比较出挑的有四个，女孩儿中比较出挑的也有三个，其中就包括刚才她点出的那个。
　　韩嫤便将这几个孩子都点了出来，被点到的孩子面上都带着点儿激动，其他的几个立马就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蔫儿了。
　　韩嫤先问了问都认字吗，不出所料女孩儿里只有那一个识字，韩嫤便问了名字，她说叫张瑛。男孩儿倒是都不识字，几个孩子面上都带出了委屈，只有有钱人家的孩子才能识字，而自己要是家里有钱就不至于被卖出来了！韩嫤有些想笑，自己又没有说一定会挑识字的，只不过了解一下情况而已！
　　韩嫤又问了问女孩会不会针线活儿，看到张瑛又点了点头，心里就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了，除此之外还点了两个小男孩跟着秦远和韩沛，又点了一个看起来机灵的大一点大概十四五岁的跟着周伯，至于小丫头本来想点两个身体好的就是了，韩嫤刚准备点人，就看到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站了出来。
　　这个姑娘是真的瘦小啊，看起来怕是只有5岁吧，营养不良导致头发枯黄稀疏，但是看上去倒是个干净的孩子。小姑娘跪下来给韩嫤磕了个头，说道：“姑娘，您留下我吧，我会干活，什么活儿都会干，我会做饭、劈柴、带孩子、收拾屋子我可以做，您留下我吧！”
　　韩嫤觉得不忍心，如果这是个男孩儿，也便罢了，可是这个世道对女孩子太过残忍，自己也没多大能力，能帮一把是一把吧！再说这是个会干活的孩子，手上都是干活长得茧子，自己找的本来就是干杂活的小丫头，她既然想留下来，就留下来便是了。
　　她还没点头的时候，张牙婆在旁边看着，心里觉得估计这个小丫头也能留下。干她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是要会察言观色，她看的出来韩嫤是个心软的人，便也没有插话。
　　果然没一会儿韩嫤便留下了这个小姑娘，还又点了一个女孩儿。一共是三个女孩儿，三个男孩儿，她刚要付钱给牙婆的时候，又有一个小姑娘跪了出来，韩嫤神色一冷，她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她神色慌张，眼神却在那滴溜溜地转，忍不住哼了一声。
　　当时她就看出这个小姑娘不是个安生的性子，便不想留她，而之前那个自己留下她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这是个老实孩子，否则家里又不是开救济堂的，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人的生死？
　　韩嫤没有理她，只是示意青萍把钱给牙婆，牙婆接过钱，笑了笑，和韩嫤道了声谢，便上前一把拽过小姑娘的领子，招呼着众人走了。
　　韩嫤不知道这个小姑娘会有什么下场，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韩嫤让青萍带着几个孩子先去梳洗，又拿出了前两天让她买的几件衣服，不算太好的布料，但是崭新，干净，看着也让人舒心。
　　随后又问了他们的名字，除了张瑛外都是大丫、二妞的叫着，韩嫤虽不是什么高雅的人，但也觉得这样叫的话实在有点上不了台面，便分别改了名字，跟着韩沛的叫青文，跟着秦远的叫青武，跟着周伯跑腿的小厮叫青峰，两个粗使小丫头一个叫青灵，一个叫青柠，至于张瑛，也改了名儿叫青瑛，跟着自己。
　　她想着韩沛身子好些了，也不能总是待在床上，况且要想让他身体好起来，也得多多锻炼，就让青萍去把两个小的叫来，至少认认家里的下人。
　　韩沛和秦远牵着手进来的时候，看着家里突然这么多人被吓了一跳，跑过去抱住韩嫤的手问道：“姐姐，他们是你刚买来的吗？”
　　韩嫤点点头，又拉着秦远站到自己身边，对众人说道：“今天你们进了我韩家的门，便是我韩家的人，我也没有多高的要求，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忠心，好好服侍主子，你们如果做得到，自然有大好的前程等着，若是做不到，到时候也别怪我无情了！”
　　青文几个被吓了一跳，韩家大小姐看着也没多大，但是说话的时候，气势逼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又好看得紧，眼中好像都在闪着光。
　　几人忙点头称是，韩嫤便让青萍教导几个做事，自己把韩沛和秦远送回去。
　　她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青萍对几人说道：“你们进了我韩家的门，身为下人，做好自己的本分，别一天到晚仗着自己认了几个字便当自己多了不起了！”韩嫤听到以后顿了一下，便牵着两人继续走，秦远和韩沛看了看她，默契地没有说话。
　　韩嫤处理好下人的问题，告诉青萍没事不要来打扰自己后，就继续看起了账本。
　　没过一会儿便到了晚饭时间，周婶叫来青萍，“青萍啊，快去看看姑娘弄好了没有，要准备用晚饭了。”
　　青萍为难地看着周婶，说道：“婶子，姑娘刚才让我不要打搅她的，她在忙着看账簿呢！”
　　周婶皱了皱眉，不赞同地说道：“姑娘年纪轻，你就该帮着多想一想，什么事情还非得吃饭这会儿忙吗？身子总是最重要的啊！”
　　青萍悄悄地吐了吐舌头，周婶向来就不是个温柔的女人，便是不生气的时候，也很严肃，一旦生气了，那就更吓人了，就像现在，他一大声自己就紧张，便嘟囔道：“我这不是怕姑娘骂我吗？”
　　周婶本来还不太在意的神情顿时冷了起来，声音也更严肃了，她低声说道：“青萍啊，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小姑娘说话不注意，可你现在胆子大了，竟敢编排主子了啊，姑娘什么时候骂过你，你从跟着姑娘开始犯了多少错儿啊，姑娘可是没有一次惩罚过你吧！”看着青萍还想顶嘴的样子，周婶更是生气，心里直道这个青萍的心被惯大了，脾气也惯坏了，总得和姑娘抽空说说的，总不能家里平白无故多了个副小姐吧！
　　周婶也不想和她争执，便让青萍看着另一个灶里的火，自己去叫韩嫤了。
　　青萍委屈地不行，自己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周婶便凶自己，她不过也和自己一样都是下人，凭什么呼来喝去、作威作福啊？
　　周婶不知道青萍心里记恨上自己了，便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的，自己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也不是轻易过来的。
　　她走到韩嫤门口轻敲了敲门，唤道：“姑娘，姑娘，您该用饭了！”
　　韩嫤正好看完了账簿，发现了不少张掌柜的错漏，心里满意了，听到声音后便应道：“您进来吧，我马上就好！”
　　边说着，边收起了手边的东西。周婶进门后看到韩嫤自己在收拾，忙说道：“姑娘您放着我来吧，怎么能让您干这种活儿呢！”
　　韩嫤笑了笑，阻止了周婶，说自己刚整理出来的东西还有点乱，得要自己亲自收拾的，周婶听到后才没有非要帮忙的。
　　周婶看着韩嫤忙碌的侧脸，忍不住说道：“姑娘，您别怪老奴多嘴啊，您平时宠青萍宠得太过了，都快宠成个小姐了！”
　　韩嫤摇了摇头，笑道：“我也没怎么宠她啊，不过就是觉得大家都不容易，便少为难她一些而已！”
　　周婶叹了口气，心道：姑娘身份高贵，却从来没有在高门大户里待过，人虽然聪明，却还是把握不好待下人的这个度啊！
　　当年宁小姐将老爷托付于自己夫妻俩，自己身份低位，只是个下人，没帮得上老爷，他如今英年早逝，也只剩下这两个骨血了，自己夫妻二人就算拼着这把老骨头也得把他们照顾好啊！再说，自己这么多年也没养下来孩子，姑娘又是自己亲手带大的，说句僭越的话，那就是在当亲孙女疼啊！
　　想到这些，周婶更愁了，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姑娘，您要明白，青萍身为奴婢，就要有做奴婢的自觉，如今她这样子，心大了，认不清自己的位置，以后总是会出乱子的！”
　　韩嫤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默默叹了口气，青萍陪了自己几年，年龄又不大，自己总是忍不住对她宽容点，谁知道竟是自己想岔了。
　　她想了一会儿，便笑着对周婶说道：“周婶，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周婶欣慰地笑了笑，姑娘总是聪明的，接着问道：“姑娘要和两位少爷一起用饭吗？”
　　韩嫤点点头，周婶就下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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