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特种兵！

　　王烨没有回宾馆，而是打车去了市图书馆，这个在她短暂生命中占了很大一部分时间的地方。

　　天色已晚，路的尽头夕阳的余晖也消逝了，街灯和车灯交织，营造不真实的繁荣氛围，她双手插兜，在图书馆门口的小广场上，踩着砖缝歪歪扭扭地走直线。

　　初秋的夜晚隐隐有了凉意，吹得王烨酒意翻涌，脑子昏昏沉沉的，她几次正对图书馆大门都没进去，最后停在广场外的围栏边，双臂搭在及胸的金属护栏上，靠那一点冰凉保持清明。

　　晚上九点才关门，她背后那扇门里还有人在进出，王烨毫不怀疑自己闭着眼睛也能摸进那扇门里，但她今天不想进去。

　　手机在响，是苏然，她看了眼来电提示，挂断了电话没接。
　　苏然又打来，她又挂掉了。
　　然后是班文俊，王烨拿着手机端详了一阵，像端详什么天外来物，片刻之后，她终于接通了。“怎么了？”风吹得酒意上头，王烨眯着眼，语气异常温和，说话慢慢的，有些微妙的黏糊感。

　　班文俊听到手机里的汽车鸣笛声，知道她不在酒店，算算王烨的酒量，感觉她可能要晕了，“为了窝藏你，我可是跟我爸妈保证了能照顾好你的，你可别让我难做啊！喝了酒不老实回去歇着，在哪儿玩呢？”

　　王烨告诉他之后，却听他说：“让苏然去接你，你别乱跑，再跑我就不帮你了。”
　　“关他什么事？”王烨晕乎乎的，重心全压在栏杆上，“你想来可以过来，找他干什么？”

　　班文俊气笑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芸芸今晚住我家呢！苏然是现成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啊！你别跑知道吧！要是跑了我报警找你信不信！”

　　信，肯定信，而且她想跑也跑不动了。王烨抱着栏杆吹风醒酒，手机抓在手里，吹得手指冰凉。

　　大家都脱单了，好像她这么单着的有什么不对一样。她眼睛直直地盯着路上的灯，脑子里的念头天马行空，一会儿是图书馆红木桌面的反光，一会儿是她找书的时候，邱柏松从高大的书架后转过来跟她说话。太阳从他背后转出来，他帮她取了书，给她推荐相关著作。
　　秋柏松长得算不上多好看，甚至笑起来有些老气，但是那种知识分子的儒雅和从容是她在别人身上都没见到过的。

　　那之后她才知道，学习和感情是可以一起的。学习里穿插着他的声音、他的脸、他的一切。是邱柏松填充了她的生活，以前缺少的东西被补上了，而现在，那一块重新从她的生活中脱离了，那个洞又出现了，比以往更大。

　　身边的栏杆多了个人，王烨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苏然，他被小龙虾腌入味儿了，之前跌倒在他怀里时闻到的洗衣液的清香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冷吗？”苏然解自己扣子，脱下西装外套要给王烨披上。

　　王烨一脸嫌弃地推开了，“拿走，一股麻小味儿。”

　　苏然悻悻地把衣服穿回自己身上，和她邻着趴在栏杆上，“第一次见你这样穿，很好看，但是不太保暖。你真的不冷吗？”他印象里的王烨都是穿着校服的，少见她穿这样略微冷硬的衣服。
　　黑色皮衣包裹她的身体，略微反光，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王烨身上的衣服是后来班文俊带她买的，像这样的衣服还买了不少，不过从班文俊那儿去宾馆的时候只带了这一套，苏然说到了，她就低头看自己的袖子。
　　黑色皮衣袖子包住半只手，露出她向上摊开的指尖，冰冷，苍白，“嗯，冷。”

　　她的坦诚让苏然有些惊讶，很快他猜到了什么，问王烨：“头晕不晕？”

　　“有点。”王烨抿着嘴，嘴角微微下垂，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你走吧，我自己能回家。”她摆摆手，让苏然走。

　　苏然明白了，王烨这是酒还没醒。他一手支着下巴，回头望着王烨的侧脸，不禁有些好笑，平时一碰就竖刺的人，喝醉了之后竟然软得惊人。“你不离家出走了？要回哪儿？”

　　这样的王烨让他没那么紧张了，他现在不是躲在暗处悄悄观察她，也不是绞尽脑汁找共同话题跟她聊天，只是安静地共处，王烨不会对他特别抵触，也不会发现他的窥视，这样想，随处可见的街景也可爱起来。

　　简单的问题，王烨还思考了一会儿，“那就不回家。”

　　“为什么不回家？怎么想着离家出走的？”像诱拐小朋友一样，苏然一句句逗她说话。“和家人吵架了吗？”

　　这次王烨回答得倒是很快，“我太无趣了，但他们不接受改变。”王烨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双手紧紧抓着栏杆不让自己滑倒，用力站直身体，反而用力过猛向苏然肩上撞过去。

　　“喂！烨子！”苏然吓了一跳，赶紧抓住她衣服，把她扶住，她眼睛发直，似乎很疑惑苏然的脸怎么到了她面前。
　　她慢慢地眨眼，睫毛像一对黑色蝴蝶起起落落，扇得苏然打了个寒颤，收紧双手，更加用力地抓住她肩膀。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王烨再也没有机会以醉酒的姿态出现在别人面前。

　　第二天王烨是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醒来的，房间很大，落地窗被双层遮光窗帘挡着，门紧闭，她摸不到手机，看了床头的闹钟才知道已经是中午了。

　　她的记忆仅停在图书馆门口，没有苏然，也没有关于这间房子的任何讯息。她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件衣服，床头放着一套她留在班文俊那儿的衣服。应该是班文俊把她带回来的，她这么想着，爬起来找洗手间。

　　一扇小门通往洗手间，除了不断阵痛的脑袋，镜子里她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眼睛下隐隐有乌青。洗脸台上摆着整套洗漱用品，连化妆品都准备了几套未拆封的。

　　镜子上贴着纸条，“手机在电脑桌上充电，我在楼下。”字迹有棱有角，显然写字的人是练过的。班文俊可没练过字，她撕下来皱着眉头摆弄。

　　可不是班文俊，会是谁呢？
　　另一扇门外传来响动，王烨匆匆擦了把脸，把门开了一条缝，没看到人。忽然一股大力袭来，门缝间挤进来个黑乎乎的东西，哈嗤哈嗤喷着热气冲了进来，嗷的一声抱住了她的腿。

　　是条黑黄色的土狗，皮毛油光发亮，对着王烨快乐地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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