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宠夫日常

　　蔻淮坐在木几上，细齿梳从头拉到尾，长又密的头发像上好的玄色绸子，因为浸了热水，热气从发丝里溢出来。

　　白念殷歪了下头，蔻淮赶紧停下手说：“可是扯着了？”

　　白念殷转了个方向面对着蔻淮，头发从她的手里拖进水里，荡开来遮住雪白稚嫩的身体。

　　“这是什么梳子？”

　　“黄杨木梳啊，怎么了？”蔻淮递给她说道。

　　半弧形的梳子，齿又细又密，把手镂空雕了春睡海棠图，白念殷说：“黄杨虽好，但质地偏硬，比不得牛角的润，头皮本来就娇嫩，要是被黄杨刮个几年，我去尼姑庵都不用剃发了。”

　　白念殷将梳子抛进木盘子里，神色颇为嫌弃，蔻淮无奈地说：“哪有那么夸张。”

　　最近姑娘不是挑剔这个，就是挑剔那个，照她现在的喜好，这屋里的东西都要换个遍了。

　　“反正不要黄杨的，平日里的玉梳也可凑合。”白念殷做了最后的让步。

　　“玉梳不能梳湿发，容易断齿。”蔻淮愁眉苦脸地说。

　　“那就寻了牛角的来。”白念殷扯着水里的纱将自己包起来，撵蔻淮出去，“我要穿衣服了。”

　　说来说去这个祖宗就是要换，蔻淮端着木盘出去了，姑娘生了一场病，不去折腾老爷二姑娘了，就开始折腾起她来了。

　　不过这心里还是乐意的，蔻淮摇头笑了下，找了套干净的衣服，又嫌碳烧得不够旺，添了几块。

　　等收拾好，厨房那边有人送了食盒过来，两荤两素一汤，一碗白米饭，一碗糯米百合粥。

　　今天白念殷胃口不好，只用了粥，其他的都赏了底下的丫头。

　　“今儿姑娘怎么不多用些？”蔻淮有些担心，又想到上午她抱着关少爷，身上也湿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是想问的，见她心情不好就搁下了，现在免不了提了起来，“姑娘今天怎么把关少爷推出去了？”

　　关少爷要是出了什么事，该遭殃的还是姑娘。

　　白念殷说：“我带他出去透气。”

　　“那何故轮椅坏了，衣服鞋也湿了？”

　　这蔻淮真像个老妈子，白念殷抿着嘴，不想再提落水的事，随口敷衍说：“他摔了一跤，轮椅绊坏了，我抱他的时候又踩水里去了。”

　　反正事实就是这样，白念殷擦着嘴角一副她爱信不信的模样。

　　蔻淮知道她这是不耐烦了，还想再嘱咐几句，这时白念箐进来了，她说：“姐姐，爹爹让我转告你，身体好了就去学堂，别赖在屋里。”

　　最后一句怕是自己加的吧，白念殷扫了她一眼说：“那日是谁说再也不来我这儿的？”

　　蔻淮抿着笑跟着话头道：“二姑娘说的。”

　　“哼，是爹爹让我来的，你以为我想来啊！”白念箐被她们一唱一和的调笑激红了脸，她大声辩解了下。

　　“咦？我怎么记得你以前说过最喜欢我了，怎么现在对我大呼小叫的。”白念殷惊奇地问到。

　　说喜欢她的话本来就是诓她的，哪知道会被白念殷明着拿出来问，白念箐脸皮薄，又没找到好的托词，恼羞成怒地说：“因为你现在很讨厌，所以我不喜欢你了。”

　　“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

　　这话不假，白念殷当年无论是在北平，还是上海，都颇受欢迎，想见她的人从百乐门排到了黄浦江去。

　　别说白念箐了，就连蔻淮见了她这副得意的神情，都忍不住伸手摸一下，瞧瞧她的脸皮是有多厚。

　　“你爱去不去，反正我的话带到了。”白念箐转身就跑了。

　　“二姑娘这两次来都待不了半盏茶的功夫。”蔻淮偷笑着说，“姑娘生了场病是开窍了吗？变聪明了。”

　　不会再被人牵着鼻子走，三两句话就被激怒了，凭白惹人笑话。

　　白念殷漱了口，捏了两瓣浸发的干兰花压在舌苔下，这才说：“可不是开窍了吗？再被一个小丫头坑了，我这老脸也不用要了。”

　　“姑娘脸还嫩呢。”蔻淮笑她故作老成。

　　“嗯，对，不能说是老脸。”

　　白念殷来的第一天就照了镜子，可惜是黄铜镜，只能隐约看出是个美人胚子，自己每天摸了摸，脸骨比起自己的是差了一点，但是胜在皮肤还嫩，好生养着美貌绝不逊色于自己原来的身体。

　　鸣枝书院在京城的郊外泽山环水处，是先皇在世的时候修的，飞檐层叠，环曲走廊，雅致处多少透着皇家气派，更有趣的是，这授课先生不是内定的，而是广告天下，有本事的都有机会成为达官之子的恩师，更或者是皇子的老师，搞不好未来还能捞个帝师当当。

　　不过这授课的先生，文要比得过朝中文臣，武要打得过久经沙场的将军，女红亦要比得上宫中十二房绣娘。

　　正如白念殷面前这位夫人，尤娘子，当年硬是凭着一手苏绣打败了十二房，将万里河山展现于一块几尺绣布。

　　“朽木！你今后出去莫说是我学生。”尤娘子脾气素来火爆，管他什么公主千金，没达到她要求的，照骂不误。

　　白念殷瞧着被扔在桌上的绣帕，旁边的姑娘们看着好戏偷偷笑话她，她从小到大还没出过这么大的丑，偏还反驳不了这不是自己绣的，冷着脸心里生着闷气。

　　“怎么，你还不服气？”有娘子横眉道。

　　是可忍孰不可忍，白念殷说：“你就凭一副绣图断定我是朽木，你这老师也不怎么样？”

　　而且这还是白念殷绣的第一幅，尤娘子的话委实过分了，也怪原来的白念殷根本不认真学，给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这才严厉了些。

　　尤娘子被她气笑了，她道：“你的意思是多绣几幅就不是朽木了？”

　　“自然。”白念殷矜傲的点了点头，还没有什么是她学不会的。

　　尤娘子冷笑，她回身拿了样图放在白念殷面前，“你也别说我故意为难你，这是前几日的练习，你只要绣出半点神韵，我就收回刚才的话。”

　　白念殷拿过图纸，是睡鸟立荷图，脸黑了下来。

　　大户人家的女孩从小就会学习女红，更何况是在座的各位，尤娘子教的不是基础功，是配线和针法，还有最重要的神韵。

　　白念殷连针都没有碰过，尤娘子的不为难，对她来说就是刁难。

　　“如果做不到.......”尤娘子又开口说：“你就另请名师。”

　　顿时四周鸦雀无声，放眼天下，还有谁比尤娘子更厉害呢，这不是变相的撵人吗？

　　白念殷要是做不到，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听了。

　　“说出的话如倾覆之水，你怎么收回？”白念殷冷笑道，“不如公平些，我做到了，你就离开这里。”

　　“大言不惭！”有人忍不住了，娇斥了一声。

　　白念殷看都没有看她，直盯着尤娘子，看着她脸上变幻的神色，心里终于舒服了一点。

　　“好，不过我要求和样图一模一样。”尤娘子冷声说。

　　白念殷犹豫了下，时间够的话也不是没可能，她说：“给我一个月。”

　　定下了时间，白念殷索性收了东西就要离开，留在这儿也是相看两相厌。

　　她的动作看在其他人眼里就是目无尊长，纷纷拦住白念殷的路，在尤娘子面前痛斥她的狂妄。

　　尤娘子拍着桌子说：“都给我回去坐好，让她走!”

　　白念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授课的时候，丫鬟是不能进去的，蔻淮像往日一样等在门口，不过今天只一会儿，就看见姑娘出来了。

　　白念殷在她开口前说：“什么都别问，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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