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

　　“帝师，我······”云惜月面色悔愧地说道，“我终归还是有负您的教诲了。”

　　天机老人叹道：“圣女，您在神通方面的造诣的确是无人能及，但您将来在帝王之路上势必会崎岖难行啊！”

　　“我······”

　　云惜月心虚地垂眸，不安地揪着自己长长的衣袖。

　　“罢了！”天机老人拍了拍云惜月的肩膀，承诺道，“青黛那丫头是你的心头宝，等我们回到璇玑宫之后，老朽哪怕耗去自己十年的功力，一定会治好她脸上的伤的！”

　　“真的？”云惜月一脸惊喜地抬头，说道，“帝师，您的大恩大德月儿会永远铭记的！”说完，她对天机老人郑重地躬身一礼。

　　正在这时，房门“啪”地一声被人推开，云惜月眉头微微一皱，她直起身刚刚转过身，就见玉清璘大步走了进来。

　　云惜月心中极为不悦，她目光冷厉地看向随着玉清璘疾步跟进来的夏红。

　　夏红被她的目光盯得浑身好似掉入了千年的寒池，她连忙跪地请罪道：“圣女恕罪，奴婢实在是拦不住啊！”

　　云惜月转眼看向闯进来的玉清璘，原本责备的话在看清他的模样时，脱口变成了惊异和关心。

　　“你······你怎么了？”

　　玉清璘那原本梳得整齐的发髻，此时凌乱歪斜地挂在头顶上；原本虽疲倦但清澈的瞳眸，此时满是红色的血丝；原本失落疲惫的脸庞上，此时被震惊和悲痛占据了。

　　他紧走两步来到云惜月和天机老人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道：“月儿，我求求你，救救那个人！”

　　云惜月看着他脸上那从未见过的伤恸表情，忽然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她冷冷地吩咐道：“春绿夏红，你们出去守住门口，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圣女！”两人领命后，退出房间并关上了门。

　　云惜月看着默默跪在地上的玉清璘，一脸复杂地说道：“你······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坐在一旁的天机老人看了看两人脸上的神色，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不为所动地端起手边的茶杯慢慢喝茶。

　　“月儿，我刚刚收到影阁传来的急信，我父皇他······他在宫中忽然生命垂危！”

　　云惜月关切地问道：“什么？青玉国皇帝不是正值盛年吗？为何会突然生命垂危？是病重，还是其他的原因？”

　　“具体的情形我们现在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原本身体康健的父皇这几年越来越虚弱，两天前更是突然卧病不起。”

　　云惜月若有所思地说道：“一个正值盛年养尊处优的人怎会突然病倒，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玉清璘的神情一黯，原本好看的唇形紧抿成了一线。

　　云惜月知道这其中一定隐藏着皇族的秘辛，而且这些秘辛一定是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她轻叹一声，对玉清璘说道：“你先起来吧！”

　　玉清璘站起身，面对着曾经与他同床共枕的妻子，此刻却恢复绝色容貌并与他断绝关系的神秘的圣女，和德高望重宛若神祗的天机老人，他的万般念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圣女，您真的打算出手相助吗？”一旁正在喝茶的天机老人忽然出声问道。

　　三年前，当圣女在璇玑宫外举行的成人礼完毕后，忽然找到他提出了那个惊骇世俗的想法。在他极力劝阻仍旧无效后，身为圣女身边谋士的他，并没有干涉圣女做出任何决定的权利，唯有竭尽全力地配合她。当天晚上，他和圣女在观星台上，合两人之力，运用神通获悉了玉清璘的真正身份。

　　当圣女知道玉清璘的真正身份后，一个人在冷清孤寂群星环绕的观星台上站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圣女执意执行那个想法，并由此开启了她凄惨的三年生活。

　　如今，他只想让圣女彻底与那个国家的一切断绝关系，和他一起回到蓥楚国举行执政典礼，并趁着其他两国正值乱局的时期，好好地将蓥楚国发展成为三国之首。

　　玉清璘看着天机老人脸上颇为不赞同的神情，知道他并不想让月儿出手相帮，遂有些焦急地望向她。

　　云惜月当然知道天机老人此时心中的想法，但这种种乱象的背后，是飘摇动荡的局势，是皇权倾轧下被株连的官员，是无辜枉死的百姓。在这样的时局下，她真的能冷静地看着，或者是为蓥楚国的利益而推波助澜吗？

　　她——不能！

　　在和平年代中长大，接受着现代文明教育的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她只想问心无愧地活着，不想成为被人摆弄的弱者，更不想成为罔顾他人性命的冷漠的刽子手。

　　云惜月打定主意后，对天机老人说道：“帝师，我决定了，你先带青黛回璇玑宫治伤，我去玉京看看就回。”

　　“月儿，你真的愿意去吗？”玉清璘一脸惊喜地问道。

　　“唉！”天机老人长叹道，“圣女，身为您的帝师，老朽自小教导您凡事以国为重、以家为重，但是您的每一次决定，都让老朽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和教诲都付之东流。”

　　云惜月看着这个耄耋老人一脸挫败地坐着，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种负罪感，但心中的信念让她完全不能退让半分。

　　“帝师，月儿实在是有负您这么多年的教诲，虽然我这样做一部分的确是出于私心，但也有为蓥楚国考虑的因素。现在辰羽国正值国难当头，青玉国又迎来了不正常的皇权更迭，如果青玉国再有什么动荡，我们蓥楚国是否真的能独善其身？而且那些无辜受难的百姓们何其无辜？帝师，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于情于理我都无法完全做到袖手旁观！”

　　“月······月儿！”

　　玉清璘看着一脸自责却异常坚定的云惜月，知道她此时正面临着巨大的愧疚压力和伤痛，他想走上前将这个他狠狠伤害过的女子默默地抱在怀中，却在此刻异常压抑的气氛下放弃了自己的念头。

　　云惜月并未看向玉清璘，而是神情认真地对天机老人说道：“更何况······参透诸般感情，不正是修行的一种吗？”

　　天机老人静静地看着云惜月那亮若曜石般的瞳眸，心中有种浓浓的挫败感。

　　他本是历代天机老人中资质颇高的弟子，当年他在蓥楚国皇族之中寻找下一代圣女时，一眼就看中了年仅五岁的女帝幼女慕容邀月，那孩子颇有灵气，而且极其聪慧，更为难得的是，年幼的她就已经具备了神通的能力，假以时日认真修行的话，前途真的不可估量。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个天赋极高的女子，却生来就是一个善良心软的情种，这于她于蓥楚国，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唉！想他威震天下的天机老人，任何人在他面前根本就无法掩藏自己的心思想法，哪怕是心底角落藏匿最深的过往，都会被他探知得一清二楚，唯独圣女一个人，他耗费十几年的时间，都无法参悟她心中一丝的想法。

　　天机老人长叹一声，目含忧虑地说道：“圣女，老朽本没有干涉您做任何选择的权利，但是您这样一次次的心软和自伤，真的不会为您带来更为严重的后果吗？”

　　“帝师，我······”云惜月知道天机老人将毕生的精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说这番话亦是真心地关心她，于是郑重地对他躬身行礼道，“帝师，月儿心中自有法度，还望帝师成全！”

　　“罢了！”天机老人起身一甩衣袖，神情间有种不怒自威的威严，“圣女，老天赋予您至纯至善的心性，也未尝不是一种福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您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月儿谢过帝师！”

　　天机老人摸着自己银色的长髯，深深地看了一眼神情间憔悴不堪的玉清璘，慢慢地踱出了房间。

　　云惜月长舒一口气，垂眸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月儿，对不起！”玉清璘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云惜月，满脸愧疚地说道，“自从你离开以后，我真的很想见你一面，想亲口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云惜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怅然道，“我们早已回不到过去了，曾经的云惜月早已死去，如今的我，只不过是被诸多枷锁束缚的慕容邀月罢了！”

　　“月儿，”玉清璘看着与原来容貌大相径庭的云惜月，痛悔不堪地问道，“我们真的回不到从前了吗？”

　　云惜月站起身，第一次没有回避他的目光，认真地看着他道：“玉清璘，我们从一开始就只是经历了一场笑话而已。三年前，我为了抓住年幼时你在我心中留下的那道温暖的光，不惜做了那奋不顾身扑向烈焰的飞蛾，而你则是为了天机老人对你说的那番话，所以我们才做了一对相互欺瞒的夫妻。

　　“玉清璘，这三年来，我只是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一朝醒悟之后，我只想早日从这虚幻的梦境中脱离。身为蓥楚国的圣女，我已经荒废了三年的时光，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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