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白(旧）

　　几天的时间过去了，钱浅发现坐在自己前面的两个人真是一对活宝，如果用两座山来形容的话，他们就是火山和冰山组合，唐觉明是火山，陈垚然是冰山。

　　唐觉明很爱笑，很活泼，很爱说话；而陈垚然很不爱笑，很呆板，很不爱说话。

　　所以当语文老师让同桌互相检查古诗背过了没有时，钱浅看见唐觉明不由分说地叽里咕噜先背给陈垚然听，然后满脸期待地等着陈垚然背给她听，没想到，陈垚然只是简单说了几个字，“我背过了。”

　　“那你背出来嘛。”

　　陈垚然不说话了。

　　唐觉明凑近了一点，关心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我帮你跟老师说一下？”

　　“没有。”冷冰冰。

　　“没关系的，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很开心能够帮到同学。”

　　“......”

　　这样类似的对话也发生在英语课、历史课、课间......

　　对于陈垚然的冷淡和沉默，唐觉明一点儿没觉得尴尬或受挫，反而变本加厉，热情到为。唐觉明本身就长了一副笑脸，对谁都笑嘻嘻的，有时候她被同桌陈垚然用沉默筑起的高墙阻挡在外，怎么也爬不上去时，就会转回头来和钱浅还有孟睿说说话。

　　孟睿有一次偷偷跟她说，“你觉不觉得她有点聒噪...”说完朝唐觉明的方向努努嘴。

　　钱浅一脸好笑，他竟然还嫌别人聒噪，没人能聒噪过他吧。所以钱浅只是给了孟睿一个‘你还好意思说别人’的眼神，让他自行体会。

　　孟睿自讨没趣地别过了脸。

　　钱浅并没有感觉唐觉明很吵，相反，她很喜欢这个总是在欢欢喜喜笑着的小姑娘，憨憨地很讨喜，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她笑得让人感觉心情很好。

　　至于陈垚然，钱浅对他的感兴趣，完全依赖于自己过分的想象力头脑，陈垚然总是低着头，耷拉着眼皮，半分倦意半分怠意，有点像武侠小说里有着奇世武功而深藏于世的高人。

　　陈垚然虽然对唐觉明的热情总是很冷漠，但也并没有露出反感或讨厌的样子，而且钱浅发现陈垚然对谁都是一样的冷淡，或者说是内向。

　　钱浅想起自己小学六年级的同桌顾修正，他的那种冷淡是自己可以选择的，他可以选择冷淡也可以选择不冷淡，他拥有选择权，而陈垚然的冷淡更像是一种被动的选择，是不得不的选择。

　　钱浅从他的吃穿用度上看出陈垚然的家境不是很好，学习很用功但成绩一般，人也不活泼，所以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他对自己的这种格格不入心知肚明，所以自觉地和所有人拉远了距离，先行排斥和放逐了自己。

　　唐觉明没有觉得她的同桌有什么不好，只认为是性格内向一些而已，她身上好像有着天生的热情，专门用于医治面瘫脸和内向症患者。

　　唐觉明经常自顾自地讲着话，无论陈垚然理不理她，时间长一些，陈垚然也会偶尔地回答几句唐觉明的问题，字数清晰可数，依旧简洁。唐觉明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般，以更加饱满的热情再接再厉。

　　钱浅坐在后面看着冰火组合的每日相处，有一种温情故事的莫名感动，她把自己的感觉说给孟睿听，孟睿毫不客气地说她又抽风了。

　　......

　　数学课的时候老师给了二十分钟的讲题时间，其实有很多问题自己抓破脑袋也是想不出来的，尤其是数学，当思维卡在了某一个点上时，怎么思考那个弯儿总是绕不过来，所以数学老师经常给他们自由讨论的时间，同学们之间把各自不会的题拿出来问问，你不会的我会，我不会的你会，这样一结合，大家都解决了自己的问题，还在帮助别人解决问题的过程中又复习了一遍知识。

　　唐觉明拿着习题书和笔转回头来，“钱浅你帮我讲讲这个题好吗，我怎么都做不出这个答案。”

　　唐觉明用笔指着一道函数题问她，钱浅把习题书接过来，看了看，“啊，我也是这道题不会，打了星标正想问别人呢。”

　　钱浅翻开自己的习题书指给她看，那道题的题号被她用橙色的荧光笔打了一个大大的实心五角星，那代表着重难点，她自己设计了很多代表不同含义的标记符号，比如画圆圈的话就代表是易错题，画空心五角星代表着重点题，画三角就代表是难题。

　　“啊，那怎么办..”唐觉明沮丧地低下了头。

　　“哪个？哪个？我看看。”孟睿刚才还在自己做着题，一听到钱浅也不会，赶紧像只小狗看到了球一样地好奇凑过头来。

　　孟睿的数学比她要好一点，爸爸说，男孩子在理科的学习上就是比女孩儿要轻松，她很不服气，后来看到同样一张卷子，钱浅用的时间比孟睿长，错的反而比他多，她才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现实。说实话心里完全没有感觉那是骗人的，当然会有一点儿心里不平衡，但还好，万事都不绝对，有时候勤勉和努力加起来战无不胜。

　　“这道，”钱浅指给他看，“你会吗？”

　　“这不是一次函数和反比例函数的结合吗？”

　　钱浅和唐觉明都是一脸茫然加懵懂。

　　孟睿挠挠头，见自己的话不被理解，有点着急，“你们看啊，这其实就是...”

　　“我也不懂。”陈垚然破天荒地转回头，第一次开口加入他们的讨论，他大多时候都不会回头，只一个人对着题目慢慢研究，偶尔转回头来听他们的讨论，也从不开口。

　　三个人一时都有些愣怔，还是孟睿最先反应过来，把习题书向他那边移了移，让陈垚然也能看到，然后拿出草稿纸写写画画，给他们讲了起来。

　　从那之后，陈垚然都会加入到他们的讨论中，沉默的时候居多，但碰到他特别想表达的观点或问题时，也会跟他们讲出来。

　　眼看着会考和期末考越来越近，每个学科的老师抓地更加严格，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学习好的同学分秒必争，生怕自己一分钟的偷懒就丢掉了直升名额，其他同学被老师还有好学生营造起来的紧张气氛所感染，加上在青春期分泌的各种亢奋激素的刺激下，也拿出了豁出去的架势学习，比之前用功了许多。

　　钱浅在后来的高三班级里，仍然会想起初二下学期临近期末考试时，那股众志成城的氛围，那样充满斗志的全体奋战的感觉，即使处在竞争更为激烈、学习更加辛苦和疲累的高三，也没有再经历过那样的感觉。

　　竞争有些白热化起来，以至于钱浅发现，很多同学都在偷偷摸摸地学习，甚至假装自己没有学习。

　　比如后桌王子苓每天在课间总是会笑嘻嘻地说着，“哎你们真厉害啊，下课也学习，我回家写完作业就看电视，好愧疚啊。”

　　“对啊，看完电视早早就上床睡觉了，劳逸结合啊。”

　　虽然钱浅总是能看到王子苓的脸上挂着两个大眼袋，不知道她是怎么劳逸结合成这样。

　　王子苓也会说诸如此类的话：

　　“烦死了，昨晚看《快乐大本营》都要笑疯了，也没写作业，哎把你作业借我抄抄。”

　　“放心吧，我五分钟就抄完了，很快的，只要能让老师看清就行，谁耐烦写个作业还一笔一划的啊！”

　　然后钱浅在数学老师办公室里就看到了她工整漂亮的数学作业，旁边空白的地方还有铅笔验算的痕迹。

　　或者，“周末又玩了两天，怎么办啊，什么都没背，被老师叫起来就死定了！”

　　然后在老黄的历史课上，钱浅听到她在顿卡和流利中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语速点，以这个完美的语速背完了五四爱国运动的历史意义。

　　钱浅对王子苓的这些举动，啼笑皆非，她想，王子苓真该去申请一个年度最佳女演员。

　　不止王子苓一个人，还有几个女生会偷偷买来其他练习册做题，把练习册放在课本下面，仔细地藏好掖好不让别人看见，做题时，轻轻地把课本推上去一小块，或者把课本翻开立起来挡住其他人的视线，趁着别人不注意时低下头赶紧做几道题。

　　有时候旁边同学跑动或者有人来桌旁找她们时，她们就会有受惊或者吓一跳的样子，赶紧把课本推下来盖住习题，又把胳膊肘放在课本上面，装作刚才在看课本的样子。

　　钱浅对她们是否真正能学到东西很怀疑，因为不但要用心做题，还要分心观察着周围的“敌情”。在这样担惊受怕的环境中，她们还能坚持着学习，钱浅觉得她们都挺刻苦的，真的。

　　男生不像女生这样小家子气，但也会明里暗里地打听着彼此的每一次测验成绩，考了多少分，做了什么练习册。

　　孟睿也安分了许多，因为王赫恺调走了，现在的前桌陈垚然又是个闷葫芦，他找不着人跟他玩，所以，下课的时候钱浅看到孟睿坐在位置上安静地写写画画，她好奇地伸过头去看，没想到孟睿“啪”地一下用本子盖了起来。

　　钱浅有些尴尬，“你不会也在偷偷...”

　　完蛋了，她是不是撞见人家千辛万苦要保护好的“隐私”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老黄呢。”

　　“你能不能出个声啊，要被你吓出心脏病了！”

　　“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吓个屁！”钱浅觉得自己跟孟睿同桌久了，语言也粗犷起来了。
　　“谁做见不得人的事了？你看。”说完，拿开本子，露出一张白纸。

　　钱浅看到白纸上画了一个男生，戴着帽子，一口大牙，留着非主流锯齿刘海，眼角下面还有一条小疤。

　　“这是谁啊？”她好奇地问。

　　“这是路飞啊！路飞你都不认识？！”孟睿十分抓狂。

　　钱浅真诚而无辜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孟睿深吸一口气，“海贼王听说过吗？”

　　钱浅再一次诚实地摇摇头。

　　孟睿无力地把头栽倒在桌子上，半晌才慢慢爬起来，脸上的表情像个沧桑的小老头。

　　他用一种极其悲壮而富有同情心的目光看着她，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孩子，你是怎么长大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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