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肇事者

　　“可以是可以，但你们打算做什么？”斯诺问。
　　他们犹豫着不想说。
　　斯诺：“我的技术不能用于对人类不友好的事情。”
　　“不不，很友好。”女人忙道。
　　男人：“恩佐家里的农庄，支撑着他这一支的大部分生意，但最近天灾人祸，那场大火惊动了全世界。”
　　斯诺点点头。
　　男人继续：“他的几个兄弟各显神通，趁机夺权。恩佐在家里一直不受待见，眼看已经没剩下什么了。他的妻子据说也闹得很厉害，要跟别人跑，于是他就想起来您手里的这个技术。他祖父许诺，如果他能拿到这项技术，就恢复他之前的家族地位，把被其它兄弟拿走的产业都还给他，所以……”
　　“明白了。”斯诺又恢复了恩佐和他们的联系，让他能够听清楚自己的话。
　　然后，斯诺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要他家位于托斯卡纳的那座酒庄。我不但可以送给他这个技术的独家使用权，还可以免费三年，许可他使用另外一个配套技术，空气剥离……”
　　“我同意！”恩佐摸着耳朵，大步向斯诺走来。
　　他不能让斯诺把后面的这个技术说出来。这个技术是他心底梦寐以求的，但绝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想要，并且已经要到了手。
　　这个技术的本意是改善病房环境，但用来杀人于无形更合适。因此私下里，业内人士称这个技术是本世纪最邪恶的技术之一。
　　斯诺知道，恩佐急需这个技术，胜过无水养殖。
　　所以，无水养殖可以白送，但这个技术只能免费使用三年。
　　三年，足够他干很多事了，到那时，如果他还不是家族的掌权者，那也太shi了。不管怎么样，这个生意斯诺稳赚不赔。
　　特别是，斯诺计算过，如果想靠无水养殖恢复农庄的往日辉煌，还要至少用到雷蒙研究所的另外三项专利，那个就需要另外再交钱了。
　　斯诺微笑着，向他伸出了手，两个仇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有眼尖的人，赶紧拍下了这个历史性的一幕，多年后，当恩佐成为了家族掌权人之后，曾经高价追讨过这张照片。没有人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除了斯诺。最后，照片在拍卖会上卖出了惊人的天价。这是后话。
　　眼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恩佐低价购买到了雷蒙研究所的无水养殖。连恩佐这样的仇人，雷蒙都不计前嫌地帮忙，那对其他人呢？众人纷纷向斯诺示好，为以后救急做准备。
　　之后的咖啡会谈也很融洽。
　　斯诺想，如果雷蒙能像自己这样表现，或者让自己当助手，他一定会混得更好，财产就不会只是亚洲前十，而是前五、前三了。
　　这些都太容易了。
　　人，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嘛。
　　两天后，斯诺回到了实验室，又换上了白大褂，在真空棺前检查夏思琪的恢复进度。
　　膝盖以上部分已经长得七七八八，骨髓的质量跟之前没有任何分别，骨密度也没有变化，新长出的皮肤比之前更加细嫩，还泛着莹莹粉光。
　　斯诺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弹性十足，柔软滑腻，似乎还带着一些香气。他捻了捻手指，心中犹自回想着刚才的触感。
　　他操控着几条机器臂同时启动，分别从旁边的玻璃容器中取出了泡在药液中的髌骨、半月板、韧带和膝盖之下的腓骨、侧髁，将它们依次放进了夏思琪的腿部，把韧带固定好，撒入大量的药粉，差不多将它们埋了起来。
　　最后，斯诺将荧光灯调整到膝盖部位，设定了光照强度变化模式，这才将视线转向了上半部分。
　　此时的夏思琪□□，平躺在真空棺里，神态安详，好像是下凡的天使。早已被剃秃的小圆脑袋上，已经长出了短短的黑色发茬，更加衬托出皮肤的白暂柔嫩。
　　天鹅般的颈部非常光洁，迷人的锁骨，单薄的肩膀，还有下面丰满的胸部、纤细的腰肢、小巧的肚脐，在胯部曲线张开，整个人形成一幅完美的地图。
　　这是女人！人类的女人！细胞组成的身体，可以消亡、可以再生，有血有肉，没有合金铝和螺丝，不是合成橡胶，也无需设定模式。
　　斯诺开始理解了雷蒙电脑里存着的那些图片和视频。见识过了真正的女人，才能够感受到视频带来的诱惑。
　　他照着图片中的姿势向夏思琪撅起了嘴，一点一点低下头，在她粉嫩的嘴唇上一吸，一股奇异的感觉传来，软软凉凉的，让他……重启了。
　　这时，呆若木鸡的斯诺身上幻化出一个模糊的面容，唯一清晰的是他的一双眼睛，他看了一眼思琪后，便四处张望。
　　……
　　真空棺里的少女正沉浸在她的梦中，车祸现场。
　　越野车低空飞行，夏思琪忽左忽右地摇摆，安全带紧紧绑着她，她玩命抓住扶手，手腕颤抖，指关节泛出白色。一个小时了，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就没松开过。
　　她紧紧盯着前方，虽然什么也看不清。月亮好像遗忘了这道盘山公路，所有的东西都很模糊。高山一直紧贴着她，闪电般地向后移动，即使车窗都关紧了，也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她觉得自己稍微侧个身就能被山给挤成烂泥。
　　旁边的那个男人死死握住方向盘，不停地转动，脚下刹车油门来回变换，很用力，每踩一脚就像狠狠跺在车上，车底跟着一震。
　　身后的那辆黑色轿车，从他们刚从宾馆出来，就一直跟着他们，明目张胆地，明知被发现了还是一直跟着。这让旁边这个男人很生气，几次想打电话报警，但都放了下来。
　　“咱们动力性能好，肯定能甩掉它！”男人咬牙切齿，“别让我查出来你是谁！”
　　夏思琪不敢接话，心虚极了，因为她自己也用的是假名。
　　驶上高速，男人狠跺了一脚油门，车陡然提速，箭一般地冲了出去。轿车转眼成了黑点。
　　“哈哈哈哈！跟我斗？！”
　　夏思琪也放心地笑了笑。
　　渐渐地……
　　“什么鬼？！那是不是又是他们？！”男人怒问。
　　夏思琪回过头，一辆小轿车越来越近。
　　“好像……是。”
　　“妈的！”男人骂了一句，接着又狠踏一脚油，车又冲了出去，小轿车又被抛远了。但是，过了一会儿，它又出现在了视野。就这样，他们一前一后时而远时而近，让男人越来越烦躁，夏思琪也紧张起来。
　　上了盘山公路，小轿车突然加速，有那么一刻甚至只和他们差了一个车头。轿车的车窗滑下，司机向他们大声说了一句什么，样子很急切、慌张，连手都用上了，但是除了呼呼风声什么也听不见。
　　“雷宇，他好像在提醒我们……”夏思琪道，“要不，我们慢点儿？”
　　“放屁！你给我老实坐好！”
　　夏思琪看了他一眼，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心里一颤。
　　雷宇加油，轿车又被甩到了后面。
　　“我……我觉得好像还有两辆车跟着咱们？”夏思琪不确定。
　　雷宇不说话，一味疯狂开车。夏思琪抓着扶手，盯着后视镜。
　　“好像是哦……”
　　雷宇闷头开车。
　　夏思琪惊呼：“真的有啊！跟在刚才那辆小车后面……”
　　雷宇：“闭嘴！”
　　夏思琪：“真的！他刚才肯定就是想提醒我们这个！”
　　雷宇冷声：“你要是再出声，我就把你扔下去！”
　　夏思琪闭上了嘴。
　　一会儿，后面的两车合伙别小轿车，小轿车左躲右闪，终于被挤下了悬崖。然后，两辆车毫不减速，直接追了上来。
　　“他们……追上来了……”夏思琪哆哆嗦嗦地说。
　　“这特么都是什么人？追我干嘛！”雷宇怒吼，“我招他惹他了？妈的，真特么见鬼了！”
　　夏思琪：“会不会追错了？要不，下去跟他们谈谈？”
　　“谈个屁！你看他们想能谈的样子吗？”
　　“那这样也太憋屈了……”
　　雷宇不说话，紧绷着脸，过了一会儿，说：“现在已经谈不了了。他们就算知道错，也会错到底！刚才那个小车明显是目标，他们把他杀了，能留下咱们活口吗？”
　　“那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玩命逃啊！出了这条路就安全了。这条路太特么复杂了！怎么这么长啊！”
　　雷宇烦躁地怒吼，车里左拐右拐不断变速。夏思琪下意识地摸了摸安全带。
　　“嗞！”
　　车猛地一打把，尖利的刹车声响起，夏思琪身体一歪，忍不住尖叫一声。车马上又回正过来，夏思琪“砰”地又坐了回来，顿时全身湿透。
　　后面的两车越来越近，在后面晃着远光灯。
　　“妈的！往死里逼！老子怕了你吗！”雷宇又一跺油门，同时猛地一转，夏思琪两手握住扶手，脸色煞白，牙齿嘚嘚作响。
　　两车追了上来，这时对面来了一辆车，同样开着大灯。
　　雷宇忍着刺目的远光灯，在一阵长鸣声中和它擦肩而过。因为太靠里，侧视镜被凸出来的树枝刮得合上了。
　　“掰直了！”雷宇说。
　　夏思琪打开窗户，疾风冲进，她迅速伸手掰开侧视镜，这时，雷宇猛踩一脚刹车，向左一打把，夏思琪的脑袋直接磕到了窗框上，疼得她眼泪都流下来了。
　　不过她忍住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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