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凤

作者:宋思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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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柳絮池塘淡淡风2


      年关将至,亲王妃、大长公主们陆续前来禁中入谒,姐姐在保庆殿中陪侍太后,刘娥端端坐于殿中,只服着绢襦练裙,以示皇家节俭。

      邓国、冀国大长公主一并入见,刘娥命人为其赐座,冀国大长公主,也就是李端愿的母亲,笑着问道:

      “听闻太后前些日子谪贬了殿中丞方仲弓去了吉州,他家与驸马有些交情,方家娘子昨日还来府中拜见,想要我在娘娘面前说几句话,不知他家官人到底为何被贬呢。”

      刘娥垂首一笑,对在座人道:“这样的事,老身本是不愿说的,方仲弓也不知是被谁挑唆,竟上奏请如唐武后故事,立我刘氏七庙,老身当下将其奏折裂而掷之,此等有负祖宗之事,老身怎能作得?”

      王曾在时,刘娥曾在辅臣面前提起过为刘氏立庙之事,被臣子驳了回去,如今王曾被贬,方仲弓欲要投太后所好,不想竟是摸不透刘娥的心思,反而砸了自己的脚,冀国大长公主心中明镜一般,道:

      “方仲弓竟这般无状,太后娘娘圣明!”

      “七妹妹回去告诉方仲弓娘子,谪贬他去吉州,已经是老身开了恩!”

      刘娥见两位大长公主年老色衰,鬓角俱攒着假发,不住叹息道:“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四妹妹、七妹妹,姑老矣。”

      冀国大长公主掩嘴而笑:“可不是么,我家懿哥儿、愿哥儿都弱冠了,臣妹早就青春不再了。”

      刘娥一贯厚待赵氏公主,命左右赐二位大长公主珠玑帕首,又道:

      “七妹妹长得最像太宗,太宗在时,我不能名正言顺的跟着先帝,只在宴席上远远见过天颜,也未能在太宗面前尽孝,终是老身之憾了。”

      刘娥一生未有亲生子女,就是因着太宗令她不能在青春时与赵恒相守,众人听她放下对太宗的芥蒂,俱是一阵唏嘘,陈王赵元份妻李氏,被封安国夫人,也是赵允让的母亲,见太后赏赐了大长公主,亦请帕首,刘娥却道:

      “大长公主,太宗皇帝女,先帝诸妹也,若赵家老妇,宁可比邪?”

      这李氏悍妒惨酷,宫中女婢小不如意,必加鞭杖,居元份丧而无戚容,或有谤上之语,刘娥与先帝尽知其所为,只是不加说破,刘娥见李氏面色尴尬,又笑道:

      “老身贵为太后,也不敢太过奢华,这身上的料子,倒还没有安国夫人好呢。”

      一时之间众人皆笑,李氏却道:“官家左右妃嫔皆簪珥珍丽,太后娘娘临朝听政,如何要这般朴素呢?”

      刘娥却正色道:“彼皇帝嫔御饰也,汝安可学?”

      邵宫正见刘娥面色不悦,对众人道:“娘娘理政辛苦,诸位若是没什么事,便都跪安吧。”

      保庆殿终于清静,刘娥神色微有些倦,闭目道:“凤儿,你过来,替我揉揉肩吧。”

      姐姐走到刘娥身后,揉了一会儿,刘娥方睁开眼,笑着道:“你这丫头的力道最好,你若不是皇后,我便让你日日在我保庆殿里,为我解闷子。”

      姐姐一边揉着,一边笑盈盈道:“母后既这般说了,那儿臣便待在保庆殿,正好向母后讨些饭吃!”

      “凤儿,你前些日子从宫外请了郎中,为你把了脉,又开了几剂药,是么?”

      刘娥见姐姐不答话,又道:“我知道你是为了皇嗣之事,那郎中怎么说的?”

      姐姐不敢隐瞒,只好道:“郎中说,我的身子并无恙,只需吃几副药调理着。”

      “皇后身子既无恙,那便是祯儿的问题了。”

      刘娥长叹了口气,道:“原本不是我不愿还政于官家,先帝身子不好,只有祯儿一个骨血,还从小体弱,我这做母亲的,不知何时才能看到皇孙,实在是万般操心啊。”

      刘娥的忧愁皆出自心底,姐姐万般不是滋味,只好安慰道:“官家天性仁孝,又正是年盛时,皇嗣总会有的。”

      原武郡君杨氏已然晋位为美人,刘娥道:“邵宫正说,潘婕妤和杨美人宫阁里的衣着首饰,样样华丽不俗,这二人打扮的花枝招展,近来可是愈发的得宠了。”

      刘娥拉着姐姐的手道:“官家将太平圣瑞花赐了你,可见皇后在他心里分量重,可皇后啊,这些年后宫没什么风波,那是因着有老身在,官家今日晚起误了早朝,是怎么回事?”

      姐姐犹豫了片刻,道:“官家昨日在杨美人宫里。”

      內宫争斗,自古以来连绵不绝,赵祯年岁渐长,刘娥已不能事事都拘着他,可唯独贪女色而误了朝事,刘娥最容忍不得,对姐姐意味深长道:

      “杨氏虽与我有些姻亲,你也不用顾着我的颜面,皇后正位六宫,靠的是赏罚分明的威信,而非家世,你这做皇后的,当称职啊!”

      姐姐对她福了福身,毕竟是自己失职,刘娥见她神色不安,忽而又笑了,以一种长辈的慈祥口吻,道:

      “好孩子,谁都是一步步走过来的,我未入王府前,只是个在大街上玩弄播鼗的歌女,哪想过会有今日?”

      刘娥的境遇千万中无一,即便已是六十老妇,当年风韵犹存一二,姐姐垂首,恭敬道:“母后天资过人,先帝慧眼识珠。”

      刘娥却是叹了口气,道:“那范仲淹上奏,说皇帝不该对我行跪拜大礼,又说我该还政皇帝,凤儿,他是你在娘家的师傅吧?”

      姐姐点头,她自有节操,一边是师傅,一边是强势的婆母,她只好无言以对,刘娥笑道:

      “范仲淹一个小小的秘阁校理,言人所不敢言,还算是有些骨气。朝堂这些臣子,真正对我忠心的有几个,我都知道。”

      前几日李迪判知河南府,入京述职时,刘娥有意将他留下,对李迪道:“卿昔者不欲吾预国事,殆过矣。今日吾保养天子至此,卿以为何如?”

      李迪外放多年,再度回朝,感慨颇深,对太后揖道:“臣受先帝厚恩,今日见天子圣明,诚不知太后圣德乃至此。”

      刘娥闻言甚喜,最终命李迪以尚书左丞知河阳,迁工部尚书,与李迪数年来的恩怨也算是了清,姐姐知晓此事,道:

      “母后能化敌为友,得李迪盛赞,想来公道自在人心,官家心下也是分辨地来的。”

      她说完对刘娥行过揖礼,退出了保庆殿,对宫人道:“去请妃嫔们都到坤宁殿来。”

      我先去了姐姐宫里,不过多时,便见到宫嫔们悉数来到坤宁殿,杨美人上着白藕丝对衿仙裳,下穿紫绡翠纹裙,浅笑盈盈,在众妃嫔中面容出挑,头上簪着销金凤钗,华贵逼人。

      潘婕妤在妃嫔中位分较高,领着众嫔妾为姐姐行过礼,道:“圣人叫妾等前来,所为何事?”

      姐姐坐于凤位之上,先命宫人为其赐座,道:“寻常姐妹们前来请安,本宫年纪小,实在是不愿拿出皇后的威严,震慑各位,有些人便开始恃宠而骄,目无尊上了。”

      众人窃窃私语,不知皇后之意,姐姐眼瞧着杨美人,道:“杨美人,官家昨日是在你的宫阁里。”

      杨美人轻笑了笑,知晓姐姐意指着她,揖身道:“是,早上官家原本要去上朝,妾身看官家熟睡,不忍心叫醒官家,因此,让他误了一会儿早朝。”

      潘婕妤与杨美人暗中较着劲儿,笑道:“想来官家昨晚是累着了,妾身等侍奉官家时,从不敢让官家误了朝事。”

      杨美人满不在乎,哼了声道:“反正太后在崇德殿中垂帘听政,官家晚去一会怎么了? ”

      姐姐忍着心中怒火,道:“依着杨美人的意思,有太后临朝,官家便可以晚去上朝了么?”

      杨美人连忙对姐姐一揖,道:“皇后娘娘莫要生气,妾身也是看官家近日为朝事操劳,才于心不忍,妾身若有小错,也是为了官家。”

      姐姐冷笑:“皇上是圣明之主,本宫做了五年皇后,从未有天子在后妃阁中晚起之举,杨氏,你说本宫是罚你,还是不罚?”

      杨美人垂首,终是不敢明着违逆道:“妾身但凭皇后责罚。”

      “好。”

      姐姐道:“美人杨氏以色邀宠,使官家误了朝事,我等身在后宫,最忌讳的莫过于此,太后悉心教导官家二十年,本宫正位中宫,自当正宫规、明法度,自今日起,杨氏在宫阁中闭门半年,不许再见官家。”

      杨氏面色骤变,愤愤道:“皇后娘娘,你这是挟太后之势,以公报私!”

      潘婕妤掩嘴笑道:“杨美人,圣人和你有何私仇?”

      杨氏白了她一眼,道:“潘婕妤,你不过是恩宠及不上我,少在这里说风凉话。”

      潘婕妤愤而站起身,奚落她道:“我是没你这些惑主媚上的本事,亥时还在宫阁里唱曲儿,官家今早起得来才是怪呢!”

      杨氏轻笑着,竟和潘氏对骂了起来,道:“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每次官家来你宫里,都要点上欢情香,到底是谁惑主媚上……”

      “够了!”

      姐姐厉声喝止二人,道:“自己的错事,自己认了便是,何必要攀扯别人!”

      杨美人只道:“妾身不服!”

      我立在姐姐身边,道:“杨娘子方才还说,但凭皇后责罚,真要罚时,怎恁的又反悔了?”

      天子君恩犹如流水,杨氏怎甘心被禁足半年之久,姐姐见她不从,道:“来人,送杨娘子回去。”

      赵祯忽而进得殿来,眼见妃嫔们立了一殿,道:“这是怎么了?”

      杨氏委屈地扑在赵祯怀里,泪眼朦胧道:“皇后娘娘要将妾身禁足半年,官家可算是来了!”

      赵祯掏出手帕为其拭泪,坐到姐姐身边,问道:“什么事情,要这般的大张旗鼓?”

      姐姐不答,厉眼瞧着赵祯身边的阎文应道:“阎文应,罔你在官家身边贴身伺候,官家何时起床,何时上早朝,你不晓得么?”

      阎文应一幅事不关己之态,为难道:“圣人娘娘,小的今早去喊了,杨娘子不让啊。”

      姐姐冷着脸道:“内侍不能尽心尽力,也当罚奉半年,你自己领赏去吧。”

      阎文应委屈瞧着赵祯,赵祯蹙着眉,对姐姐道:“朕只不过晚起了一日,皇后何必这般大张旗鼓,算了吧。”

      他这话无异于泼了姐姐一盆冷水,姐姐正色道:“內宫之事,是臣妾做主,还是官家做主?”

      赵祯面色不悦,道:“自然是皇后做主。”

      姐姐听得此言,道:“既然由臣妾做主,美人杨氏狐媚惑主,使得官家误了朝事,阎文应失职,此二人不罚,臣妾如何统领六宫?”

      赵祯冷笑一声:“既然如此,皇后不若将朕也该一并罚了。”

      姐姐微微仰首,神情清冷似天上月,双目只瞧着下方,道:“官家以色为重,以国事为轻,自当向太后请罪。”

      赵祯的怒意已然十分明显,见我立在一边,只拉过我的手,道:“阿落,你跟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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