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青云直上

　　宋溪亭记忆力极好，眼前这垂首行礼的姑娘确实是王大小姐没错，只是，竟好像完全不认得他？明明上巳节那一日，王云芙曾遣丫头来约他河边相会。

　　“姑娘这团扇上的画，倒是别出心裁，不落俗套。”宋溪亭藏了眼中探究，起了个话头。

　　市面上的团扇扇面惯常是花鸟虫鱼，或者小猫小狗，王云芙手上这把扇子的扇面是她自个儿画的，上面是无垠大漠中，一弯月牙泉水倒映长天落日。

　　“多谢公子夸奖，从前总听我家护院说起西北风物，所以随手涂画了几笔。”眼前男子言行举止皆斯文有礼，实在让人难生恶感，王云芙便答了一句。

　　在王云芙说话的时候，宋溪亭微微垂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

　　上巳节那一日，眼前这女子分明性子急躁，姿态矫揉做作，而此刻所见，却是眉间清明，气质稳重，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上巳节和今日，她必有一次在说谎，但他竟看不出哪一次是假，哪一次是真。

　　“原来如此。”宋溪亭做恍然状，温润一笑，揖礼别过。

　　等王云芙走远了，他尤立在原处看着她的背影。

　　那日先是平阳长公主家的家奴落水，再是薛青怀和吴统领各自隐瞒身份动手，然后是薛青怀故意引王云芙伤自己——这几件事都是发生在河边。虽则薛青怀不肯说，但平阳长公主家那个家奴必有不寻常之处，也不知这位王小姐和其中有什么关联。

　　十分难得的，宋溪亭对这个姑娘生出了好奇。

　　王云芙不知宋溪亭短短一晤，心中已过了万般思量，她没有寻到芳圆，打算回今日办宴会的地方去等。一路上总觉得有人跟着她，但几番回头，又没有寻着什么痕迹。

　　醉园是江南的风格，讲究曲径通幽和玲珑别致，因此随处可见假山造的景。王云芙沿着一条长长的小路，往办宴的地方走去，路的一侧便有一座两三人高的假山，山石上面长满苍绿的青苔，搁置了些盆景小品。

　　假山顶上有些窸窸窣窣的小动静，王云芙只道四月蛇虫鼠都活跃起来，便没有在意。待她快要走过假山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小心！”

　　那人伸出双手来抱王云芙，王云芙本能地反感，身子轻巧一旋，侧身躲过去了。与此同时，那人“啊”然惨呼，并且响起了重物落地破碎的声音。

　　王云芙眉头一挑，落在地上的是一个摔碎的陶盆，看痕迹应是从假山顶上摔落，如果她没有躲过去，虽不至于伤的多重，但固定陶盆的竹篾尖锐支棱，极有可能会使她破相。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旁边方才要救王云芙的人，此时开了口。

　　那人不是别人，乃是秦仁。

　　秦仁抬手揖礼，举起的一只手背上擦破了皮，沁了些血珠子出来，按他行礼的角度，王云芙看得格外清楚。

　　王云芙心中冷笑，以秦仁的身手，要躲过这花盆易如反掌，而且，秦仁绝不是会做舍己救人的事。她盯着地上摔碎的陶盆，陶盆外.围原本有竹篾与假山固定，此时那些竹篾都断掉了，若是仔细看，竹篾的成色分明还很新，断不至于腐坏到自己断掉。

　　“小姐，你……还好吧？”秦仁举着手上的手，半天都没得王云芙的回应，再看她脸色若有所思，倒是一时拿不准她在想什么。

　　先前秦仁舍了同伙来博王云芙的好感，没想到王云芙连多他一眼也不愿意。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冷淡，也从来没遇到过王云芙这样的绝色，因此心中颇为不服。

　　他怀揣了王云芙那支掉落的金簪，一路尾随王云芙，打算假装成为了归还金簪而费时费力的样子，先以热心博一分好感，再凭借自己高大俊朗的外貌，辅以说些投其所好的话，不信美人不为所动。

　　后来看到这园中处处假山，又改了主意，遂叫了个同伴，想使一出英雄救美。以秦仁的经验来判，眼前不过是个十几岁的未涉世的小姐，绝不会想到花盆是他故意弄下来的。

　　“哎哟……”秦仁见王云芙没有反应，改而左手托着右手手腕，满脸的痛苦，“好痛，不知道是不是方才——”

　　“呵。”王云芙冷笑一声，径自离去。

　　秦仁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被花盆砸断了骨头”僵在喉咙，吐不出吞不下，心里不是个滋味，赧色从面颊一直滚到脖子。

　　她竟然全然地无视他！

　　秦仁面色未变，却用未受伤的手狠狠地擦拭右手上伤口沁出的血珠子，似乎要将那里擦脱一层皮。

　　不远处的一座观景小楼上，王云芙的后娘章氏面风而立，正在受着丈夫比王侍郎官位低的夫人的奉承。她所站的位置略高，将秦仁和王云芙的举动全盘看在眼里。

　　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章氏敏如地觉得不简单，立即吩咐了跟着的婆子，“你去打听一下，下面那个年轻人是谁。”

　　*

　　三个贵夫人并一位小姐结伴散步，和王云芙互相面对面地行进。

　　其中一个夫人手弯里抱着只白毛狗儿，不时用手顺一顺狗儿的颈毛，她不经意地看了王云芙一眼，转头对同伴新奇地道：“小谢，你看对面那个姑娘，像不像你年轻的时候？”

　　“我觉得这位姑娘不像我和妹妹，反而是有些像宫里头的贵妃娘娘，王妃觉得呢？”另一位夫人笑着搭话。

　　奇的是，这位夫人和被称为小谢的那位竟长得一模一样，不过小谢眉眼柔和，气质恬淡，这位夫人却是十分严肃的面相，两人竟是一对双生姐妹。

　　先前那位抱狗的夫人并不搭理两姐妹中的大谢氏，只朝大谢氏淡淡地矜持地笑一笑，又转过去对小谢氏说话，“也不对，你现在也年轻。”

　　“怪了，这位姑娘乍一看和我们姐妹有点像……但仔细看，的确更像贵妃娘娘”小谢氏认真看了王云芙几眼，心里无端地觉得十分亲切。

　　抱狗的夫人听了小谢氏的话，再次朝王云芙看去。

　　被人冷淡梳理得这么明显，大谢氏立即耳根一红，再一听后面一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分明和妹妹小谢氏是孪生姐妹，除了眼角一颗痣不同，长相上再无差别，且小谢氏性情愚钝，远不如自己敏慧。

　　但是，小谢氏处处都比自己称心如意。

　　比如今日同行的这位王妃不爱搭理她，却喜欢小谢氏，甚至，一样的容颜，小谢氏连老都比她老的慢。

　　大谢氏神情僵硬，想起诸多往事，连个笑脸都装不出来。一旁的少女见了，连忙一手一个，挽住大小谢氏两位夫人，撒娇道：“不管是像娘，像姨妈，还是像贵妃姑姑，那肯定都是我最像呀。”

　　大谢氏见这姑娘说话，颇为受用，眼神一瞬间柔和下来，“妹妹，你瞧瞧她这张嘴甜的……”转头去和小谢氏说话，却见小谢氏仍旧怔怔地看着前面朝这边行来的姑娘。

　　大谢氏在妹妹和那姑娘之间看了个来回，忽然心头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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