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向世界说别离

作者:革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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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知道,知道,已经反锁了,哦,钥匙也插在上面,放心不会——知道,明天早上的演讲,我一定会设好闹钟,不用,不会,不要叫我,我真的知道。妈妈,你们就不能相信我能照顾好自己吗?”

      打开护眼灯,坐在粉蓝色书桌前,一边眼睛看着墙上贴着的那张古风的虚拟人物肖像画,一边注意力集中于正在的通话——这个看上去十分瘦弱、脸色苍白的女孩儿名叫周耳德,刚过了16岁生日的她,与同龄的所有孩子一样在上课、补习、试卷中度过绝大部分时光。

      但她自认为自己总是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她大大的双眼正把视线从墙上转到桌角的那面化妆镜子上,她看着自己,她把注意力从应付没完没了的电话叮嘱上,转移到镜中的自己身上来,这个让她讨厌又期待的自己。她讨厌自己的多病孱弱,这让她的气色不好,但她无疑喜欢自己的样貌,圆圆下弯的双眼,微微翘起的鼻头,女孩巴掌大小的一张脸,因此关系好的同学喜欢叫她“娃娃”。

      “咳咳。”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说着嗓子怕坏着了,便挂了电话。她把电话丢在一边,把桌角的镜子移到面前,她在审视自己,虽然还不懂该怎么计划未来,但她已经会客观地审视现在的自己。

      她数学不差,但这不是优势,她的优势是记忆,她能一口气记住很多东西,而且她特别喜欢记东西,无用的电话号码、小说主角的名字,长段长段的古装电视剧台词,她总是有意识地默记一遍然后数着“1,2.3”后便开始得意地背诵起来,有时候,总有时候背的不是那么准确,她能立马感觉得到,心里边油然生起不安和不甘心的心情,于是她惩罚自己,她打自己的嘴,直到背准为止。

      她当然知道背诵这些东西毫无意义,对别人来讲更是无聊至极。但是对于她,如果一整天她昏昏沉沉,只要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束缚在一张这么小,就这么小的床上,那么,抓到什么东西就开始背诵确实是一件不吃力、不麻烦他人且勉强有趣的事情。

      在总是生病的幼年时期,背诵让她的记忆力越来越好,人不会因为瘫软在床上变得呆滞,她在看似无用的知识里学会了有用的思维,她在这些方面比很多同龄人成长的更好——她把镜子移开,不再对着自己,因为她相信,不论是明天的朗诵比赛或是以后的生活,她都开了个不坏的头。

      夜渐深了,她梳洗完毕后,做着最后一点作业,她感受到背上有些凉意。她以为是窗子没关,风吹了进来,便起身去关窗户。

      她走到窗户旁,透过纱窗看着外面。纱窗在双眼不做聚焦的时候,反射出彩色的光泽,一点点,她用手触碰着。她透过彩色,看到外面那几点亮光,来自对面住户,马上就要熄灯了吗?都要睡了吧?

      她突然起了一丝哀伤,在这个城市里杂乱的旧城区中,这哀伤或来自秋夜,或来自孤独一人,或来自此时突然联想起的一篇刚读过的小说——《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她不禁自语起:“如果老了——”

      然后却立马改口说道:“不,不能变老,就一直一直永远永远年轻美丽,她的那二十四小时就会一直延续下去,这就不再是一场际遇而是迟来的爱情,结局不再有人死亡。这样更好啊!如果能一直一直美丽下去,就能挽救一切!”

      随着吹进纱网的一阵清风,哀伤气息更浓,她又转而想起明天的朗诵,她对明天虽自信从容,但忍不住对着这份哀伤熟悉一边诵词:

      “我睁开我不再混沌不清的双眼,在一间孤独又黑暗的房间,才发现我来这世界上的第一眼看清的,是你。

      浅蓝的头发、白皙透明的身体,你像一朵栖水而生的柔弱花儿。月亮的光芒照进房间,透过你的身躯向我赠言朦胧的希望,我向你拥抱,你融化成我的泪水,我一瞬便失去你,忘了你。

      忘了你,我才能爱上世界,我要在这我爱的世界找寻终身的所爱之人。可惜,爱人在天边、在悬崖、在海的另一端,他躲躲藏藏,我抓不住,找不到。

      我为这世道艰辛,想要哭喊,我多么想喊你的名字,我不能与你划开界线,你比我更近我的意识,我原始的心,可,你没有名字。我要给你取一个我最最喜欢的名字。但是在这个世界越长生活,就越会忘记自己喜欢什么。

      啊,我多么害怕这个世界,我与这所有人存在间隙。而与你,我多想与你像小时候那样,背靠背坐着,而彩彩,那条讨人喜欢的小狗也在。

      难道不是因为你的自轻自贱,让我无法降低尊严?让我们命中注定是要别离
      你别再用那哀伤又无辜,责备又看淡的眼神瞥向我,我属于我活的这个世界,这个你永恒无法踏足的世界。

      这是个没道理的世界,不浪漫的世界,容易见异思迁的世界。

      如果我能再神通广大,我想要把你永远揽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我将许愿一个这样的岩洞,你我藏身在这里,我忘记尊严、金钱、饥饿,切断与外界好的、不好的所有联系,只与你窃窃私语,永不知日月,守望至尽……”

      耳德用着充沛的感情小声背诵着这一小篇,渐渐投入这个无法实现的爱情故事里来,以至于有些抑郁地落下眼泪,她胸口起伏着,她知道她脆弱的身躯不能在夜晚太过哀伤,她只好停下,懒着身体正要关灯睡觉。

      可突然间,她感到非常异常。她觉得四周过分安静了些,安静到死寂之后,仔细听便听到了很轻微的说话声以及餐桌上杯子相互碰撞的声音,“叮铃铃——”她听着,眼睛再次看向窗外,她的注意力彻底被抓住了,她看不到失焦的彩色网线,只看到窗外,距离自己不到2米的地方,出现了一幢伸入云端,还要再往上,看不到头的、明晃晃的高楼大厦。

      她一下抓住窗棂,难以置信地向下张望。在黑色夜空的衬托下,这座大厦明亮到耀眼、奇特至离奇,大厦从底座开始,由着像是放大1亿倍的装饰光点的“瓢虫”们相互攀爬运动着向上,每一只差不多一座中等体育馆的体积,层层堆积覆盖,越往上好像就越小越窄,这座样式个性的大厦在清风中轻微摇晃着,抬头再抬头看,更高处摇晃的就更加剧烈,但是风不能吹倒,它像一棵撑天的松树在风中摇晃着它的一头松针,任由小松鼠爬上爬下快乐嬉闹。在这些“瓢虫”的腹部镶嵌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窗,她不用细看就望见里面走动着的,和她一样的人类。她看的很清楚,很多玻璃窗里亮着橘色的灯光,一些黑色的人影在里面走来走去,收拾桌子、独自一人小心翼翼跳舞、三俩人玩着扑克……还有,还有一个人,她发现还有一个人正侧过脸看向她这里。

      是的,那个人身体站得笔直,侧过一张脸,犹豫而疑问地看着——她与这幢凭空之楼里的那位陌生而可疑的人互相看着对方,如此对视着。

      一秒——她无法移开视线、两秒——她想着,这是一个漂亮、健壮、也许还比较高挑的男人——三秒,她看出神了,她好像能在那个漂亮、健壮、高挑的男人的瞳孔里看到瘦弱的自己,四秒——她终于能移开视线。

      叹了口气,她闭上眼睛,睁开,打算立马拉上窗帘,因为她的对面,在前十分钟都还没有这栋奇怪的楼——她现在一个人住着,她必须镇定,远离奇闻怪事,在家人回来之前,照顾好自己,是重要的。她拉上——但她抓不到窗帘。

      她吓了一跳,她猛然觉察自己的眼前是一张姜色的木门,这不对,她家的门都是红色的——她于是两手握拳,指甲狠狠掐进肉里,身体僵直,大睁着双眼,眼珠子滚动着,从自己的左侧扫视到右侧。

      立柜、房门、洗浴间、橘色的射灯——
      这是什么地方?

      她蒙了,这是在酒店?她现在在客房里?等等,她回想在刚刚与她对视的那个男人,那四秒钟的对视之前,她看到的那栋奇怪大楼里,那些“瓢虫”的肚子里,那橘色的灯光,人影移动下展现的布置——

      这怎么可能!?

      她在这栋奇怪的大楼里,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是一直在家里?她这是怎么了——出现幻觉了吗?终于,终于,从体质不好一跃变成精神病了吗?天哪,这样质的飞跃!?她该怎么跟爸妈解释?是瞒着吗?也许只是一个人呆着过于害怕才会这样。或者这是在做梦?对了,怎么没想到,刚刚很困,所以就睡着了,就做梦了,那么什么都能解释了,这太不真实了!

      正打算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却被人在身后拍了下自己右侧的肩膀。
      她立马跳了起来,像只受惊的猫一样,全身毛孔都打开了,一蹦转身抵着门,惊恐的眼睛盯住眼前的一切。

      她的眼前,竟是那个与她对视过的男人。这个漂亮、健壮,也确实十分高挑的男人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色正装,胸口放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儿,挺拔又端正的站姿像是要去参加一个十分重要的聚会,耳德大概扫了一眼,除了看到他正式的装扮和大致的轮廓,还发现这人的左边的眉毛,中间有个小切口,切口上的血还没有干涸,那人看着她时不时用手去触碰切口,抹掉血迹。

      耳德非常惶恐,但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是在梦里,所以她只是等待着,等待自己梦中人物做动作,以便配合着做出适合的反应。

      “为什么要看向这边?”却不知道这个男人看着她皱着眉头,一开口竟是这句。
      耳德不知道怎么回应,她只是贴着门,恨不得变成一张年画用胶水糊在门上。
      那个男人不高兴地向她走来,她惊恐地看着男人,把身子紧紧贴在门上,手摸索着门把手,不管是不是在梦里,突然发生这一切,她唯一的一点理智告诉她,她必须逃离。

      耳德打不开门,恐惧让她不断晃动门把手,她的手在发抖,她感觉自己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恐惧把她的魂魄都拿走了。

      这个时候,男人已经大步迈到耳德面前,他握住耳德开门把的那只手用力攥住,耳德感受到骨头都要被挤碎的痛感,她更加恐慌了,难道这不是在梦里?难道?这是什么地方?他是什么人?她用着可怕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个攥住自己手的人。

      “不要这么看我,”这个男人对着她的耳朵压低着嗓音,用很小的声音,却明显带着怒气,咬字清晰地直视她的恐怖目光说,“对,你根本不该与我对视。”
      耳德听清他的话,不费力,但她不懂他的话的意思。她恐慌又不解,看着这个陌生人这么粗鲁地对待她这样的学生,她也是十分生气的。她现在看这人的眼神含义就更加复杂了。

      在说完那句怒气冲冲的话过后,男人似乎发现自己是不是过于凶狠了,他看到这个女孩发着抖,脸色十分不好,于是叹了口气管理了情绪这样说:“我现在没有时间,我没办法帮你。对,我知道你很混乱,但是,”这个男人把她拖到沙发边,让她好好坐着,这样继续说,“你必须冷静下来,整理清楚,你怎么到这里来的,想办法离开这里。”

      “所以——”耳德十分混乱,她想要出去,但她打不开门,不过这里是哪里,出去又是哪里,怎么样回家,她又是怎么过来的,她接下来该怎么做,天呐,她明天还有朗诵比赛,这回根本没法交代!
      “所以安静地坐在这里。”男人不耐烦地说着,看向玻璃窗外,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亮灿灿的白天了,耳德简直不敢相信刚刚还是晚上,而男人正看向一片浅灰色的云朵飘向天空中央,终于微微遮蔽住日头。

      一声惊呼,耳德大叫着,站了起来,眼睛只盯着窗外刺眼的白色天空,完全不知道怎么办。

      “哦。”好像明白了耳德大叫的理由,他轻微地应了一声,便打着手势示意她冷静下来——可是,耳德怎么也不可能冷静下来,她想要知道现在的时间。

      “碰,碰。”有人敲门。男人推着耳德躲到房间的角落里,然后自己正了正衣领,把门打开。

      一个脑袋探了进来,这个人长的一张爱笑的脸,笑着眼睛、笑着牙齿,笑着脸蛋对男人说道:“符明先生,准备好了吗?现在可以开始了。”

      “嗯。”不想多说什么,一副冷漠的表情,他似乎不在乎要做的事情,只是答应着,就跟随着这个笑面人出去了,也不回头看房间里躲在一角已经崩溃的耳德。

      “哐。”门关上了。耳德从一侧的窗帘里钻了出来便立刻倒在床上,她的脑袋很晕,她的身体和心理都不能应付事态发展,想着不如趁着这阵晕眩索性昏睡过去算了,也许睁开眼世界又恢复到原先的样子——

      可是,她倒下的时候好像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那东西有点像……

      “真不礼貌呀,直接就压我身上了!”耳德侧过身子才看到一个女孩儿把被子带着滚了半圈躺倒在另一边,对着她轻声抗议道。

      “你又是谁?”耳德疲惫又吃惊,她可不记得这个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即便是躲在被子里也,她也没有看到,没有,哪里来的女孩子?

      “喔,还先发制人,那你怎么不说你是谁呢!”这个女孩儿用被子很好地把自己包成了只毛毛虫,她只伸出了个脑袋斜倚在床头,这样反问过来。

      难道真的是刚刚故意不发声,躲在被子下面,是那个叫做“符明”的男人的女朋友?她大致打量了一下,这人约莫二三十岁,但总给人稚气未脱的感觉,以“女人”称呼她竟显得不太合适——女孩子素着一张漂亮的鹅蛋脸,气色十分的好,嘴唇红润的像画过口红似的,整个人一副刚酣睡醒来样子。这种情况,应该是的了,既然这样,那她的突然出现就有些尴尬了。

      “我不认识刚刚那个男人,我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为了撇清关系,耳德急忙站了起来,挥着手说不认识刚刚的男人。
      “怎么,觉得我像他的情妇么?”却不知道女孩竟这样回答,还哈哈笑了起来。

      耳德有些莫名其妙了,她只好远离床,走到了窗边,她再次看向窗外,她的眼神还是透着难以置信、焦虑和无奈。

      “你看看就罢了,可别想着跳出去,就在刚刚……”女孩话音未落,耳德就看到在这个房间右边,再往右,弧线的那一端,也是这个酒店里,一个穿学生制服的女孩站在没有窗户的房间边沿果决地跳了下去,然后不见了。

      耳德睁大双眼寻找着,但找不到,酒店一楼的地面上没有掉落任何东西,而刚刚明明有一个人就那么掉下去了,她的眼睛疯狂寻找着,只是看到刚刚跳楼的地方闪出一个穿着紫色衣服的人,轮廓看不清,只是轻微闪了一下,就看不见了,转而看到一面和别的房间一样的反射强光的白色窗户。

      这是怎么回事?

      “是么?这么巧就让你亲眼目睹了?”

      “怎么回事?”耳德听到女孩儿接话,感觉她似乎知道什么,转头去问她,这时候女孩儿已经站在她身旁勾着背盯着她的眼睛瞧着。

      个子很高,确实很高,刚刚躺在床上并不觉得,但现在看到这个女孩儿修长的身躯几乎要伸展到了天花板,她就是这么俯视地看着耳德的眼睛,露出十分好奇的神色。被女孩的身高吓了一跳,耳德向后一踉跄坐在了地上。

      “刚刚,我要提醒你的就是,像这样高档酒店的落地窗户其实被叫做‘飞门’,”说着轻松拉起耳德指了指窗户外面,耳德跟随她的手势向外张望着,此时正好有几架像圆形的飞船样的飞行器在空中划过,有一艘直接飞进了远处一栋高楼之中,像被高楼“吃”了进去。看到这种景象,耳德有一种自己穿越到未来的感觉,虽觉得新奇但又更加深了孤独和不安,她想要回家的心愿变得更加强烈。
      但女孩儿可不愿意捉摸耳德的心情,只是继续说,“为了方便乘坐三栖车的富人们进出可以完全打开。”

      说到这里,她手指跳舞似的滑到了墙边,半蹲着身子找到了那个隐匿在窗帘下的紫色数控按钮,她按下按钮,就看到“飞门”闪了一下就消失了,和之前看到了那个跳楼的房间一样,没有了窗户来保护。

      耳德很害怕没有凭依的高处,她是怕高的。但奇怪,今天看着这里,像是受着本能的驱使,她极力往前探去,直接走到飞门边上,脚尖悬空,她的身体随着一阵风刮来轻微晃动起来,她非常恐惧,瞳孔都发大了起来,脑门上窜了一层层冷汗,但是她控制不了地要跳下去——。

      “唔,所以没事别扒弄窗户,”说着巨人女孩又按了下按钮,玻璃又重新出现,耳德被突然出现的玻璃弹了回去,这一下打的不轻,只撞得鼻子发青,脚尖生疼。她捂着鼻子跳着向后退去,心里庆幸巨人女孩及时把飞门按下来。

      巨人女孩站直了身体,敲了敲窗户继续说,“虽然是按钮控制,但它并不安全,没错,机枪、金刚钻都打不穿‘飞门’,但它不安全,尤其对于你。”

      “我不会,绝对不会,我恨不得离它要多远有多远,”说着耳德刚撞的鼻子发起酸来,她想到这一切发生的多么莫名其妙,她便退后着仰靠在墙上,吞咽了一下,忍着眼泪继续说,“我也恨不得离这个陌生的地方远远的,刚刚那个学生,哦,天,可是这到底是哪里,我到底能不能回家啊!”

      巨人女孩不太理解耳德的心情,她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她也没觉得耳德本来呆的地方就是什么天堂,她实在不理解,为什么要为不能“回家”哽咽,嗯,幸好,只是“哽咽”,她不喜欢人们动不动就从眼睛里冒出那种透明的水儿来,一旦开始了总是涌个不停,这透明的液体就像是人类包裹在大脑里的智慧脑浆,只要流出来了,就甭指望流泪的人能有一丁点理智,实在无用得很。

      “你这是问谁呢!你自己的家,找到路就可以回去了呗!”于是这样随口说了一句,便就又坐会床上揉弄着被单。

      “我明白,可是,我前一刻还在家,这一刻就置身在完全没来过的地方,除非在梦里,否则没办法解释,你还跟我说飞门、飞行器,安全?刚刚有个同学跳楼了,哪里来的安全不安全!你又是谁?说这个、那个的,像个无关人员,又明明是个百事通,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席路望城街43号该往哪里走,”耳德十分懊恼地指着外面陌生的街道继续说,“啊,你告诉我,我找不到路,你是否可以告诉我!”

      “你要我告诉你,你该怎么回家,是这个意思吗?”巨人女孩认真地看着耳德慢慢重复其中的意思。

      “对,因为似乎你知道!”耳德大声叫道,她受不了这个女孩儿的说活腔调,轻声细语却拖着音节慢声在说,一副看不起,看不惯的样子,好像面前的什么都低自己一等,对什么都无所谓,她是否回家无所谓,甚至是,甚至是任何人,是否活着都无所谓,那她在这里和她说什么,那不都是废话吗?对,耳德只要巨人女孩告诉自己家在哪里,其他就够了,她觉得够了,坏事与其想办法在过程中补救,不如在它开始时就结束,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我当然知道,”她仍是慢声答道,然后咧嘴笑着继续说,“其中一个方法。很简单,虽然我刚刚在提防你别那么做,但既然你对‘家’这么执着,我又有任何理由不让呢,我从来不能干预任何事,这一切都得是你们自己的决定。对,跳下去,而且是,对对对,别那么吃惊地看着我,是的,像刚刚你看到的那个人一样,跳下去,你就可以回到你的,家乡。不过,以防你后悔,我还是要继续提醒你,跳楼是自杀的一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只有自杀才能回家?”耳德刚到这个房间不到半个小时,就受到了好几重惊吓,当然,无疑这是最绝望的一种。

      “错,不是自杀能解决问题,是跳楼,立刻、马上去跳楼,不过,跳下去,除非你是傻瓜。”巨人女孩说完咯咯地笑了起来。

      “马上跳下去就能回去?”耳德不是傻瓜,但是回去的诱惑实在太大了,甚至超过了对死亡的恐惧,她从没有这种感觉,她再度将注意力转向窗外,慢慢地她趴在窗户上,直往下看,她所在的位置距离地面差不多有20层楼高,底下停着些巨大的飞行器,在她眼里看来不过拇指大小,再巨大的东西,只要加上足够的距离,也能变得渺小。那么是否死亡加上距离,也不是那么大的一件事?

      只听得那个巨人女孩也不继续回应只是幽幽地说道:“不过,‘一处’(?)从来都是问题,不是方法。”

      耳德的意识被巨人女孩奇怪的一句话打断,她没想到自己的脑子里竟然这么想,她于是强行用理智暂停了“跳楼”这个可怕的想法,她怎么能死——作为一具尸体回家有什么意义?摔下去,会很疼的吧!

      仅仅是——疼,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被“跳楼”这个选项吸引着,也许是因为巨人女孩说这样就可以回家,那么巨人女孩——
      人呢?

      等她反应过来到处乱看时,巨人女孩便已经消失了。转了一圈,耳德只发现门开了,留了条缝,这么说巨人女孩是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离开了,她从门缝处朝外看去,是一条安静的走廊,走廊的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尽头处是一面墙壁,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她看不太清,不过她感觉那边是一个笔直的转弯,她不想看也有些害怕出去,出去这种地方找巨人女孩并不靠谱,因为这个女孩不像常人,她甚至忽然生出这个女孩并不存在的感觉,她再度环视房间,她无法感觉出刚刚那个女孩的气息,她摇摇头,她不能太敏感,那个巨人女孩也许只是没有涂香水罢了。

      可是一走回房间中心,她的视线又一次被飞门吸引,那么空旷的白色,惹人困倦的白色,像是白色的羽绒在热气中吹了起来便慢慢落下,再用象牙扇子轻轻把所有的,世界上所有的羽绒一点点抚平,再抚平——她又一次靠近飞门,脚完全不听使唤,径直地往那里走去,这一次就连冷汗都不会出了,她的眼神疯狂、疑惑又坚定,她的手已经摸到了飞门的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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