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相许

　　在救了霍冉出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沉默不语的。

　　她的爸妈在那场事故中丧失了生命，原本幸福的一家人，就只剩下了霍冉一个。
　　可她始终没有哭过。

　　而在那半个月的时间里，十六岁的小女孩经历了太多的磨难和苦痛，甚至于是体重直降，瘦成了皮包骨。
　　姜尧川把那个任务结束之后，已经是过了三天，任务一结束，他压根没有休息，马上就去看霍冉的情况。

　　同事说，那个小姑娘自从出来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就一直站在窗边，往东南的方向看。
　　因为害怕她会做什么傻事，他们连窗台都封死了。
　　要是哭哭啼啼的流眼泪还好，这个状态，才是最让人觉得可怕的。

　　姜尧川尝试着和她说话，问她愿不愿意，去他的父母家里。
　　如果她愿意的话，那马上就可以送她过去，并且保证她之后能有很好的生活，能平安的活着。
　　霍冉终于有了反应。

　　她确认性的向他询问，是不是“他的家里”？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她说的第一句话。

　　因为太久没有开口了，声音嘶哑的可怕，压的极低，沉重又阴郁，不像个小女孩该有的。

　　姜尧川回答说是。
　　和她说话，声音都柔和了许多。
　　霍冉在怔怔的看了他好一会儿之后，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也是五年后再见姜尧川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霍冉的原因。
　　和当时那个阴郁，骨瘦如柴的小姑娘比起来，现在的她，真的开朗又活泼，有着每一个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匀称体型。

　　初见的巨大反差，让姜尧川在那小段的时间里，都没有反应过来。
　　对于霍冉，他似乎还停留着在那个令人揪心的模样上。

　　回来之后，后面几天的相处，她和人说话永远是笑着的，那双眼睛看着人，灵动的像是会说话。
　　有她在的地方，哪怕是阴云密布，也会让人觉得周身是阳光明媚。
　　渐渐有让姜尧川忘记，之前那个状态的霍冉。

　　但直到今天晚上这一刻——

　　她在睡梦中哭的泣不成声，带着浓厚的恐惧和绝望，和五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似乎逐渐的重合在了一起。
　　姜尧川停下脚步，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她，慢慢的伸出手来。

　　握住了霍冉的手。

　　在一阵的飘飘荡荡中，让她获得了暂时的安定。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握住人的时候，好像给予了她整个世界，让躁动不安的心，渐渐平缓下来。
　　霍冉的抽泣声明显变小了。

　　姜尧川坐在床边，低头，忍不住的去看她。
　　他眉头微微皱起，坚硬强势的目光中，有逐渐泛起的柔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满是抹不去的心疼。
　　曾经有过的，疼到心窝里的感觉，在沉寂了五年后，再一次感受到了。

　　.

　　霍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了。

　　她有生物钟，每天早上到六点，不用闹钟也会自己醒过来。
　　可今天六点半才醒，都是因为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

　　可这是在哪？

　　霍冉从床上起身，揉了揉眼睛，疑惑的打量着自己身处的环境。
　　这是一间小房间，除开一张床之外，就只有桌子，椅子，和四方立着的，很小的衣柜。
　　身上盖着的被子是军绿色的。

　　大概是因为被子有点薄，房间里又没有暖气，所以在被子上面还加了一件厚厚的大衣。
　　而且双脚处也似乎还有什么东西......
　　温温热热的，应该是个热水壶，但已经凉的差不多了，因为捂在被窝里，才还残留一点热意。

　　她身上穿着睡衣，自己的外套搭在椅子上。

　　霍冉掀开被子，下床穿鞋，去拿了自己的外套过来穿上，裹紧了，试探着往外走。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姜尧川带她来这里的。
　　昨天晚上她和姜尧川一起在外面，要进去的时候，发现没带钥匙，然后他好像就带她上车了。
　　具体到了哪儿，她也不知道。

　　可是她现在在这里，那姜尧川去哪儿了？

　　霍冉这么想着，已经走出了房间。
　　迎面走来一个人，一手端着水杯，另一手拿着牙刷，边往水池那边走还边在刷牙。
　　“姜队——”那人低着头也没仔细看，只是瞄见有人影从前面房间出来，就下意识的喊了一声。

　　接着他抬头。
　　猛然看见面前的小姑娘，他当即就愣住，牙刷还在唇角处，顿住没有再动。
　　当时瞪大了眼睛，满是惊讶。

　　他就看见漂亮姑娘还穿着睡衣，从姜队长的房间走出来了。
　　吓得他把牙膏沫都给吞进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候，姜尧川手上拿着一叠衣服，从匆匆外面进来，看见霍冉，停下了脚步。
　　他上下扫了她一眼，目光顿住她的脚上，紧接着收回，把衣服递给了她。
　　“把鞋穿好，衣服换了，等下回家。”

　　他递过来的是一套衣服，有毛衣裤子甚至还有秋裤。
　　都是霍冉的衣服。

　　“我妈给你找的。”姜尧川解释了一句，把衣服直接塞给她，催道:“快点去。”
　　“好。”霍冉听话的点点头，拿着衣服走回了房间。

　　后头那小子看见这一幕，已经连牙都不想刷了，随意的抹了把沫，问道:“姜队长，这是......”
　　这何止是惊讶，简直都能算得上是劲爆了，大早上的从队长房间里走出个穿着睡衣的漂亮女人，队长还给她送衣服......
　　这不得不让人联想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

　　“关你的事吗？”姜尧川回头，扫了人一眼，淡淡的问。
　　分明语气很淡，可听在人耳朵里，却莫名可怕。
　　他自动理解为，自己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事，并且收到了队长的威胁。

　　于是他赶紧摇头:“不关我的事，一点都不关。”
　　求生欲极强。

　　说完，他赶紧拿稳了自己的牙刷水杯，慌张的往前面跑了。
　　这边跑进厕所里，却还是好奇，悄摸的转头，注意外面的情况。
　　他在想，这昨晚要是真发生了什么，他怎么没听见动静呢？

　　不对——
　　他听到了。

　　一点多的时候，队长房里好像有女人哭的声音，当时他醒了一会儿，还以为是外面风刮的太大了，也没有多想。
　　现在看来......
　　八卦一时来的太猛，他一吓到，不小心就把自己舌头咬了。

　　妈呀，可真疼。

　　.

　　这是姜尧川回桐市之后，上头安排给他暂时住的地方。
　　上一个任务长达五年之久，而在终于结束了之后，一些后续的整理和汇报工作，也是极为关键的。
　　所以他和几个战友暂时住在这里。

　　因为是暂时找的地方，条件差一点，无可厚非。
　　他们一向吃苦吃惯了，这点不算什么。
　　真说起来，已经很好了。

　　而昨晚姜尧川在床边守了霍冉会儿，等着她熟睡过去不哭之后，他就起身，准备再回去继续站着。
　　还真是令人费解。
　　他一松开她的手，她立马就慌了神，皱着眉头，一副马上能再哭出来的样子。

　　“你站到了今天早上？”在车上的时候，霍冉问姜尧川道。
　　看见姜尧川点头，霍冉瞬间觉得十分自责。
　　“肯定很冷，还那么久的时间......”

　　“哥哥我错了。”

　　霍冉冷不丁认个错，姜尧川怔了下，突然觉得有趣，就破天荒的问她:“怎么错了？”
　　“我不该给你添麻烦，还占你的床。”
　　霍冉自我认识很明确了。

　　她感觉自己的眼睛也有点肿肿的，像是哭过，可具体怎么回事，她也不敢问。

　　“等下回去，你就把错都推到我身上 。”霍冉一门心思的为姜尧川着想，全变成是她的错的话，叔叔就不会再多生他的气。
　　不然这都站了一整个晚上了，再站一个晚上的话，怎么了得。
　　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吧。

　　“不用认错。”下车的时候，姜尧川突然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还用不着让你个小姑娘给我担。”

　　霍冉站在地上，突然就愣住了，抬手摸了摸头上刚刚被他摸过的地方，怔怔的，有些许的不真实感。
　　呆呆站在那儿，像个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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