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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敬
《金枝玉叶》
晚来风徐/文
第五章、互敬
姜荇强忍悲痛，替方氏换好寿衣。
其实她一直知道方氏命不久矣，但她想着用药培着，总能再拖个三年五载。
可不成想方氏爱女心切，见她有了着落，不愿意再拖累她，一咬牙一狠心，自己给自己一个了结。
姜荇暗暗懊悔：要早知阿娘如此决绝，她便不该这么仓促成亲。
可后悔也晚了。
姜荇趴到方氏身边，低声呜咽起来。
……………………………………
周世宁从门外进来，望着姜荇单薄的身影，不由得顿了顿。
他体谅她乍失亲娘的哀痛，也更可怜她的孤苦无依。
但这种伤痛，他无从安慰，也只能让她自己慢慢疏淡。
姜荇却自己抬起脸来。
眼圈通红，脸上泪痕犹在，却问周世宁：“如何了？”
周世宁走过来道：“请了阴阳先生，说是三日后下葬。
我赊了一副棺椁，已经着人抬进了院子。
你要不要亲自看一眼？”
姜荇摇头，泪落如雨，她抽泣着道：“我和阿娘早就没了知亲故旧，她在时我只有她，她也只有我。”
越说越伤心，越发哽咽难言。
周世宁轻声道：“荇娘，我知你不爱听，可我还是得说，节哀。”
姜荇知道。
逝者已已，她还得活下去。
她用帕子抹了抹脸上的泪，打起精神道：“阿娘的身后事就一切从简吧。”
又没有什么厉害亲戚挑三拣四，她只能尽力而为，力求无愧。
何况人都没了，丧事办得再奢侈，阿娘也享受不着。
再者，阿娘最放心不下的是自己，若是自己为丧事殚精竭虑，倾其所有，只怕阿娘会来梦里将她骂醒。
……………………………………
姜荇在城外西郊挑了一块儿地，将方氏入葬。
过了五七，姜荇换下孝服，只在鬓边别了一朵白花。
秋去春来，寒来暑往，姜荇过了三年孝期，这一年她十八岁。
…………………………
两人成亲之后的生活，相较于成亲之前没什么太大的改变。
周世宁仍旧各处做苦力活，姜荇也照旧浆洗客栈里的衣裳。
不过还是有不同的。
以前周世宁吃饭就是凑合，不过是拿钱在街上买些包子、饼、汤，没个固定时候，几时饿了几时吃。
夏天还好，冷热都一样，冬天就大多时候只能吃冷饭。
现在不一样。一天三顿饭，按时按晌。以前他会趁着午时诸人都回家吃饭，他正好多揽些活计。如今也都推了。
以前没家没业是没办法，现在家里娶了娘子，他也不在乎少挣这几个钱。
姜荇手艺不错，虽是粗茶淡饭，可由她做出来，总是透着米粮的淳香。
照周世宁所想，虽是比外头卖的少了几分油，但味道要比外头卖得好得多。
姜荇好干净，菜叶子都处理得一点儿沙土没有，米里更是不要说。
周世宁再也没从饭里吃出过小石子。
关键是饭菜热乎，对面还有个秀色可餐的娘子陪着，是以周世宁觉得吃什么不重要，哪怕两人对面而坐，光只喝汤呢，他也觉得心情舒畅。
………………………………
这天周世宁早早的就回了家。
姜荇正在忙，看他进来，不由得奇道：“今日倒早？”
周世宁的脸似乎红了下，姜荇也没看清，又道：“放上炕桌，饭这就好了。”
周世宁道：“不急。”
反倒一手把姜荇扯了起来。
姜荇心里扑通扑通直跳。两人虽已经做了夫妻，却只成亲那两晚睡在一起。
后头替方氏守孝，虽不能真正的别室而居，但两人一直都规规矩矩。
这会儿青天白日的，又出了孝，他敢是动了什么歪心思不成？
虽说夫妻怎么亲密都无碍，但大太阳明晃晃的照着，他要想对她做点儿什么……
姜荇不免心虚。
跟着他进屋，姜荇满眼不解。
周世宁递了个纸包过来，道：“今天柜上结帐，我在街上给你扯了匹彩缎。”
姜荇瞟他一眼，低声道：“你有心了。不是成亲的时候才做的衣裳？你又扯布做什么？”
成亲是两年前的事了，那能算什么新衣裳？
周世宁瞅着她笑了笑，道：“你是嫌我多事呢，还是担心钱不够花？”
蠢蛋才这么想。
男人对自家女人好，怎么能算多事？
至于钱这东西，姜荇没执念。
有了就讲究讲究，没了就将就将就。
总不能天天算计钱赚到几时才够？没够。
人活一世，这么辛苦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享受生活吗？
总不能只一味的攒钱，一个子儿都舍不得花？
姜荇撑不住笑起来，道：“当然都不是，女人务必得时时刻刻矫情一下，要不然多没面子？”
周世宁想不到她会这么说，反倒噎住。
姜荇嗔他：“傻子。”
把手在围裙上仔仔细细擦干净了，这才接过纸包。
料子光滑绵软，做衣裳那必然是极好的。
姜荇抬眼看他，眼神有些俏皮，还有些促狭：“多谢记挂。”
这回她不矫情了。
周世宁道：“嗯。”
姜荇忍不住再度笑起来。
她说“谢”字，显得外道生分，他说“嗯”字，倒是格外的不客气，可也正显得夫妻亲近。
……………………………………
姜荇把布重新包起来，对周世宁道：“正经你应该再扯半匹布，我看你的衣裳怪费的，得多做两身。”
周世宁道：“下个月吧，横竖我一个大男人，穿什么都无所谓，成日做活，难免勾了扯了，再好的衣裳也穿不出花儿来。”
姜荇道：“话虽这么说，但也不能破衣拉挂的，知道的说你娘子惫懒，不好生替你打理。不知道的，还当你是街上的叫花子呢。”
她又道：“我看你脚上的鞋也得再做两双，前儿我糊了袼褙，抽空给你纳一双出来。”
周世宁仍旧只一个字：“嗯。”
这样挺好，两人互敬互爱，投桃报李，世间夫妻就该如此。
………………………………
吃罢晚饭，姜荇收拾碗碟，周世宁在院子里劈柴。
等姜荇把锅碗瓢盆都洗干净了，解了围裙挂到门后，又去院子里把浆洗晒干的衣裳全都收进屋。
周世宁也将柴都劈好，整齐的码在角落，跟着进屋。
他试探的问她：“我去给你打热水？”
姜荇瞥他一眼，低头叠着衣裳，含糊的道：“唔。”
不知是谁的脸红了，屋里连空气都是滚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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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又是三年过去，这本小说是时间过得最快的一本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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