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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罪
《金枝玉叶》/晚来风徐
第二十六章
苏氏这一闹,针线活就有些收不上来。
许多人持观望态度,怕姜荇撑不下去,自己做的针线都打了水漂。
严嬷嬷生怕姜荇想不开,特意来开导她。
姜荇倒笑了,道:“嬷嬷不必多说,我都明白的,世间事哪有一蹴而就,顺风顺水就能做好的?
横竖咱们又没和商行签文书,不过是有多少卖多少。针线活多的时候就多送些,少的时候就多攒一段时间。”
又不是她急等着钱用。
严嬷嬷一肚子话没有用武之地,倒是怔愣了半晌。
她觉得有点儿看不透这位娘子了。
娘子不贪慕权势,就算从乡下小娘子一跃成了枢密使家的小娘子,也没见她就露出暴发户的嘴脸,乍然小人得志。
她对衣裳首饰并不见多热衷,对权力富贵也不见有多自矜。
除此,她更是在哪儿,不论什么样的境遇,也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好像都不大在乎。
人人都是凡夫俗子,是凡夫俗子就有各式各样的缺点,可这位娘子却似乎没什么看重的,也太淡泊了些。这就不太像真人了,也更让人心里没底儿。
虽说她们是婢仆,要受主子拿捏,但反过来说,主子也是有弱点才好被她们反拿捏,或者说是更容易讨好。
像娘子这样几乎没有弱点的主子,她们不只看不透,还有些无从下手的尴尬。
好像不论做了什么,娘子都在用一双看透世情的近乎冷漠的眼睛,在漠然的望着她们。
严嬷嬷有些唏吁的道:“我就是替娘子担心,万事开头难,好不容易才把针线活的营生筹办起来,这就受了这么大的阻碍。”
她又问姜荇:“娘子不担心周家宗族会找娘子的麻烦吗?”
周九婶到底是嫁进周家多年的媳妇,又替周家四房生儿育女,也算是周家功臣。
姜荇一个孙子媳妇辈儿,于周家实在没什么功劳。
按寻常人的观点,她和周九婶对上,只有她吃亏的份儿。
宗族之间以人情为主,律法反倒在次,所以从哪儿看,姜荇也不占便宜。
一旦她这回摔个大跟头,就更别指望在周家站稳脚跟了。
姜荇反问严嬷嬷道:“担心有用吗?”
“呃……”确实没用。
姜荇没同她讲自己对周家族长的看法,只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急也没用,还不如到哪会儿说哪会儿。”
严嬷嬷道:“话虽这么说,娘子心里也该大致有个数。
若周家族长通情达理那还好说,要是不分青红皂白,连理都不许辩,便强硬的训斥娘子一顿,娘子也该有个对策。”
…………………………
严嬷嬷这边话才落地,外头丫鬟脚步步匆匆的进来禀报:“娘子,大娘子来了。”
姜荇迎出去,正见着面色有些不大对的张氏。
张氏有些气喘的对姜荇道:“族长让人来送信儿,说是让你过去一趟。我特意过来给你送个信儿,外头也备好了马车,实在不行,你就说京城有信儿来,你已经回京城了。”
这招更绝,是让她不战而逃啊?
严嬷嬷脸色也变了,不由得看向姜荇。
其实这样也不是不行,总是个退路。
哪怕只是装个幌子,过两天再回来呢。
姜荇却道:“阿家不必慌乱,族长可说是为了什么事?”
张氏面色难看,道:“还不是你九婶娘,竟果然拉着人去族长跟前告状。”
她倒没有一言一辞是指责姜荇的。
姜荇却已经先认错道:“让阿家替我着急忧心,是我的不是。
既然族长派人来唤我,我自己过去就是,阿家放心。”
一人做事一人当,她没想让谁陪着她一起背锅。
张氏犹豫了下,道:“你别这么说,到底是一家人,还是我陪你过去。说起来,你年轻不知事,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也是我教导无方。”
张氏陪着姜荇,雇了轿子去了族长家。
本来离得并不远,张氏的意思是婆媳两个走着过去也就是了。
姜荇却坚持要雇两顶轿子。
张氏一向是个“脾气温吞好说话”的,见姜荇坚持,自然不好强劝。
严嬷嬷却看在眼里,心道:自己原先想的竟是错的,娘子并非不以枢密使家小娘子身份自矜,不过是没遇到需要矜持的场合罢了。
这个时候不就显出高人一等的身份来了?
虽说只是一顶不起眼的轿子,可落在有心人眼里,比如周家族长,自然明白娘子什么意思。
她不只是周家寻常的媳妇,而是姜家的小娘子。
…………………………
周淮的小儿子周十二的媳妇秦氏亲自将张氏和姜荇婆媳二人迎进去,一边口中喊着“大嫂”,一边着意看了一眼姜荇。
都说这位姜娘子生得漂亮,百闻不如一见,还真是生得不一般。
姜荇乖巧而安静,叫了一声“婶娘”。
秦氏笑着点了下头。
张氏借着拉手的功夫,褪了一只镯子递给秦氏,陪笑问:“族伯到底是为了何事?有没有发脾气?”
秦氏道:“都还好,他老人家的脾气,大嫂还不知道?一向是喜怒不形于色的,这么多年,横竖我是没见过他疾言厉色的训斥过谁。”
这话说了等同于没说。
张氏心里忐忑,脚步便有些浮。
姜荇倒比她沉得住气。
进了正院,眼见院子里围着几个周家婶娘正在低声耳语,见了她们婆媳,一时也不敢多嘴。
婆媳二人进了偏厅,就见周淮高坐上首,正眯眼假寐。
却不见周九婶。
张氏一拽姜荇,当先跪下,道:“族伯,我带着大郎媳妇来请罪了。”
姜荇听这话就是一皱眉。
张氏看她跪得不大情愿,直给她使眼色。
姜荇没有接收她的好意。
这时周淮睁开眼,唔了一声,看向跪在下首的张氏,问:“你也来了?”
这话听不出喜怒,张氏也没功夫深想,便道:“族伯,大郎媳妇才进周家门,年轻任性,也是我没有教好,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族伯看在我和夫君的份上,就别和她一般见识了吧。”
周淮看向姜荇,道:“姜氏,你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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