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

作者:晚来风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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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


      《金枝玉叶》/晚来风徐

      第十二章

      姜嵘既然认下了姜荇,对周世宁这个便宜姑爷就稍显苛刻了些。

      他和周世宁谈了大半个时辰。

      除了问他家乡籍贯,出身何处,又问了祖上三代,再就是对他整个人的大致考核。

      周世宁生得正义凛然,瞧面相就不是猥琐淫邪之辈。

      再听他谈吐见识,管中窥豹,姜嵘暗暗点头:这后生还不错。

      既是姑爷,姜嵘肯定要提携的。
      只要周世宁不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总有出人头地那日。

      姜嵘便将周世宁收到身边,暂时做个亲兵。

      姜嵘当众宣布:因有喜事,今日开宴庆贺,明日一早再开拔。

      诸将前来恭贺。

      姜嵘带着姜荇,遍示众人:“这是我家四娘。”

      众人口上恭违:“虎父无犬女,四娘子与使君极为相像,恭贺使君父女重聚。”

      心下却都怀疑:这位姜四娘子,哪儿冒出来的?

      有和姜嵘熟识的,知道他有三子两女。

      小娘子是最小的五娘和六娘。四娘?没听过。

      行军打仗,不可能带女眷,尤其还带着成年的闺女打仗,这是前所未有的。

      诸人结合先前街上的骚乱,猜着这是姜嵘多年前的风流帐,真假无从考据。
      但他自己都承认了,诸人无关痛痒,也就跟着随风附和。

      ………………………………

      姜荇觉得自己像是做了场梦。

      她本是无父无母的孤女,忽然当街认了个爹,她一下子就有了来处。

      不只如此,姜嵘位高权重,是当今齐朝第一臣,她也就跟着水涨船高,再也不是从前替人浆洗衣裳的妇人。

      以后也有了去处。

      人生像是翻了个个儿,从最底处往上一跃,纵升了一个高台,让她成了不必再仰人鼻息、苟延残喘,而是可以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贵人。

      人生真是奇幻。

      小夫妻对面而坐,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迷茫。

      毕竟这个冲击还是挺大的。

      当街认爹,怎么听怎么像是笑话。

      偏偏姜嵘二话不说就认下了姜荇这个闺女。

      姜荇倒还镇定些,毕竟认了爹,不过是赌赢了。
      不认,她也没损失什么。

      但对于周世宁来说,这事儿就太过意外了些。他虽然能接受,但总得有个慢慢消化并认同的过程。

      还是姜荇先笑起来,道:“你傻了?说话啊。就没什么要说的?”

      ……………………………………

      要说得多了。

      周世宁开口,十分不赞同的道:“你今日太鲁莽了。我不是反对你认爹,只是这事儿,你应该提前同我商量一下。何况街上那么多人,万一出点儿闪失……可怎么好?”

      姜荇唇角一翘,道:“我从没见过他,怎么会知道他就是我阿爹?

      不过是我阿娘在病中念叨过几回‘姜雀儿’,冷丁想起来,我脑子一热就……就追上去了。”

      姜荇当时的确就是脑子一热,此时回想起来也是挺后怕的。

      她瞥了周世宁一眼,道:“时机转瞬即逝,我压根来不及和你商量。好啦,认都认下了,就算吃点儿苦也值,何况我这不是好好的?”

      周世宁目光灼灼的望着姜荇,道:“事情以皆大欢喜收尾,自然怎么说都行,但你这事儿处理不当,我该说必然要说。”

      姜荇立刻从善如流的道:“我错了,以后再不这么莽撞。”

      见她应得这么容易,周世宁倒也不好说什么,他无耐的道:“下不为例。”

      姜荇噗哧笑出声来,点头如小鸡啄米:“是,下不为例。”

      周世宁随即又恼起来:爹只有一个,这样当街认爹的事还能有下回是怎么的?

      看周世宁一脸的无可耐何的模样,姜荇越发觉得好笑。
      她忍不住摇晃他的手臂,略带撒娇和讨好。

      周世宁垂眸看了她一眼,神色端正,却反手捏了她的手一下,抽回手,又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问姜荇:“已然如此,我就不多说了,以后……”

      姜荇也正襟危坐,颔首表示赞同。
      对,以后。

      对,这才是正题,因为有了个阿爹,姜荇和周世宁的“以后”,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世宁咳了一声,眼睛微眯,略带了一点儿笑意。

      对于姜荇,他一向是放心的,知道她明事理,懂分寸,又不乏小女人的娇俏。
      但若真遇上事,也不会一味的害怕、退缩,是个值得商量的人。

      他很快调整好面部表情,正正经经的道:“我要跟着大军开拔,此一去,定然挣个好前程回来。你,等我。”

      姜荇点头:“这我不怀疑,你是个有本事的,只要给你机会,在哪儿你都能出人头地……不过……”

      她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渐至无声。

      ………………………………

      这是要夫妻分离了?

      也就这个时候,姜荇才恐慌起来。

      这个时代交通不发达,信息也不发达,如果一个人离开了,很有可能就是一辈子再无音讯。

      她阿娘就是现成的例子。

      当初与姜嵘有过一段短暂的露水姻缘,穷困潦倒之时,未必没想过去寻他。

      可他一去杳无踪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茫茫人海,姓姜的何其多?

      同名同姓的又何其多?

      哪怕他成了枢密使,阿娘也不敢与当年那个小小的从马直联系到一起。

      一来二去,俩人愣是到她死也没能再见上一面。
      自己这是要重蹈旧辙吗?

      周世宁很少见她失态,可今天却接二连三的出状况。

      他情知她是受了冲击,对“以后”并没有明确的规划和真正的认知。

      一时又好笑又心疼,他轻声问:“嗯?不过什么?”

      “……”姜荇抿了抿唇,拉回神智,磕巴了一下,道:“不过,前程再锦绣,也没有命重要。上战场不是儿戏,你是初来乍到,凡事不可冒进,不可争功,万望珍重。”

      但凡妻子,就没有不盼着郎君功成名就,光宗耀祖的,像姜荇这样,劝他凡事谨慎,以性命为要的,还真是少数。

      “我省得。”周世宁很是认真的看着姜荇,给她吃定心丸,道:“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我,你不用担心,倒是你……”

      姜荇忍不住道:“我有什么值得你不放心的?”

      她还能跑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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