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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杀手不太冷(十三)
燕京皇宫中，刘靖拿着一方明黄奏疏，嘴角的弧度危险地扬了起来，蓦地，他又陡然收了笑意，整张脸不寒而栗。
“赤焰！”
男人抚着手中墨扳指，冷声一唤，一人便凭空现了出来。
“主上，有何吩咐？”一人抱拳单膝跪地。
男人将奏疏轻飘飘一扔，便落在了那叫做赤焰的人手里。
“看看吧！”
赤焰接过之后便打开大略扫了一眼，而后惊讶抬起头。
刘靖伸手，问他要过来那奏疏，轻轻掸了掸其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又尊贵至极，“可看完了？”
赤焰面色恢复，垂首恭敬道，“刘襄，扬州。”
是啊，扬州啊，多繁华的地方，刘靖眼神中带着些微的怜悯。
“真是个做帝冢的好地方……”
他眼神在那奏疏上徘徊良久，久得令赤焰几乎忘了时间，他才道。
“去吧！做得干净些！”声音飘忽，不带一丝感情。
赤焰应了声是，便一闪退出了殿中。
刘靖独自一人坐在殿中，端起一杯茶优雅啜了一下，又拿起盖子轻轻拨了拨里头的茶叶卷儿，一下一下，清脆的碰撞声回荡在殿中。
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他一把将茶饮尽，起身袖子轻轻一拂，桌上茶具皆以成灰。
半刻钟后。
刘靖手中抓着一方锦帕，静静站在一处院墙外，眼神似怀念似眷恋地看着邻近的一面高墙。
“你，你你是谁？”
“你为什么总爬我家的墙啊？不能走正门吗？”
“靖哥哥，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跟你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不要这样子，我，我已成婚，我们，总要避嫌的……”
“有什么非要得到的？你为什么非要纠结那个执念，就这么过下去不好吗？”
刘靖低头看着那方绣着寒梅的锦帕，无意识地伸出手细细抚摸上面的纹路，眼神爱怜。
怡儿啊，就要，就要结束了……
他闭了闭眼睛，掩盖下浓重的情绪，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收回锦帕，足尖一点，刘靖便跃入了墙内。
这时，闺房内的秦若怡正在安睡，她面容娴静，粉面桃腮，黑亮顺滑的秀发散在密合色大朵海棠花绣被上，那么安静，美好，令刘靖不忍心去破坏。
秦若怡隐隐约约察觉到眼前仿佛有人，她忽然惊醒，愕然发现，那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正站在她的床前，神情地望着她。
“靖……”忽然想起什么，她低下头，“你怎么在，在这里？”
刘靖坐下来，眼神温柔，“我来看你。”
秦若怡往床内缩去，“你，你别过来！”
刘靖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他一把抓过秦若怡纤细的手腕，“怎么，还这么恨我？”
秦若怡咬唇不语。
刘靖手上力度骤然变大，“你不说，你还在恨我对不对，怡儿，你不能这么对我！”
秦若怡偏头，看向床角，不说话。
“你为什么不理我？就因为我杀了他吗？怡儿！”
秦若怡呜咽起来，她使劲儿想甩开刘靖，却怎么也甩不开，“是！你杀了他！你本不该杀，不该杀的！他从来就没有逼迫过我！你为什么要杀他！”
刘靖冷哼一声，“他是没逼迫过你，可他是你的丈夫！我不可能容许这样一个人存在！”
秦若怡痛哭出声，“你走开，你走开，你滚！”
刘靖哈哈笑了一声，眼中痛色几欲令他笑出泪来，“我滚！我告诉你怡儿，你早晚是要进宫的人！我就算现在滚了，日后你还是得到我怀里！”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登基！皇上他！”秦若怡摇头，“等我爹把皇上找到了，你，不不，我爹会杀了你的，你，你还是走吧，走，回你的封地……”
她的面上又是痛苦又是矛盾，“你走吧靖哥哥，走得远远的！”
“皇上？哼！”刘靖冷笑着从怀里掏出那份奏疏扔在她床上。
“看看！这就是你们拥护的皇上，为苟活于世，不惜男扮女装，真是我大燕的败类！我刘家的懦夫！”
秦若怡拾起奏疏，眼泪模糊地看着上面的字。
“你还不知道吧，我的精武卫已经赶去扬州了，就是刘襄生了三头六臂，他也不会再回来了！”刘靖看着秦若怡，眼中有种势在必得的锋芒。
“你最好还是劝降你爹，否则，天子一怒……不是你爹能承担得起的!！”
秦若怡喃喃问他，“你想杀了爹爹？”
刘靖眼神晦暗不明，扔下一句好自为之便拂袖走了。
秦若怡看着刘靖的背影，猛地摇头，“不要，不要！”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秦若怡木木地依靠床柱，眼泪止都止不住。
青梅竹马，相思相许……
为什么，他和她会走到这一步呢……
扬州，福来客栈。
阿娇可怜兮兮地喝着药。
她发誓，她以后一定要好好锻炼身体，争取再也不喝苦药了~
一次发烧，一次腹泻，她来这里没多久，药都快尝过来遍了。
她把药放在桌子上，感觉胃里又有些翻滚。
“大侠，我难受~”阿娇捂着肚子，小脸惨白惨白。
凌湛将剑放下，冷峻的面容温柔下来，“我给你揉揉。”
阿娇正想点头，肚子咕噜噜一响，她着急忙慌地就往茅房跑，“不了不了~”
凌湛看着她急急而去的身影，皱了皱眉。
她已经闹了两日肚子了，这两日饭也没好好吃过，将将养上的肉又掉了下去。
昨日黎步传来消息，已经盗出九转丹，正在往兖州赶，等她明日再休息一天，他们就也启程去兖州，到时令符婴开一些补身子的药膳给她补补，不能总是这么弱。
“大侠~我走不动了~求抱~”阿娇声音自门外传来，跟蔫儿了似的又小又弱，但偏偏跟带着小钩子似的勾人。
凌湛转身，小姑娘脸色发白，靠着门框耷拉着脑袋一步一挪，凌湛两步走过去，让她把全身重量倚靠在自己身上，扶着她走。
“大侠~不想走，抱着好不好~”阿娇仰着瘦削的小脸巴巴地看着凌湛，眼睛眨也不眨。
凌湛眼眸微敛，只是将她扶得更稳了一些。
他又是不说话。
阿娇嘟起嘴，一下子抱住了凌湛，把头埋在他怀里。
“你总是躲着我，凌湛，为什么呢？”
凌湛身体一僵，唇抿地更紧。
阿娇知道是等不到他的回答了，声音闷闷道，“那你把我抱上床吧，反正我是不会走了。”
凌湛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将她一把抱起来。
阿娇心里有些堵，无论她怎么撩，凌湛从来不回应她，为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呢？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凌湛把她放下后，缓缓道，“你好生养着，明日我们启程。”
“不启，就不启！”阿娇憋着一口气，本是想气冲冲地回他，可最近几天，她都没吃饭，没一点劲儿，吼出来一点气势也没，跟撒娇一样。
真是的！
她郁闷地趴在床上，颓颓道，“随你，反正我手无缚凌湛之力……”
凌湛闻言顿了顿，解释道，“我手中已无余钱，需回一趟兖州。”
没钱了啊……
阿娇叹了口气，她也没办法，她有许许多多的宝贝，可都变不成钱，有什么用呢？
“我们不会流落街头吧？”阿娇望望房顶承尘，又望望凌湛。
凌湛摇头，“不会。”
那就好，阿娇翻身侧躺在床上，又起了心思。
“大侠，你别走，陪我说说话吧！”
凌湛身子僵住，他偏过头，看着小姑娘的眼睛，对视良久，他坐了下来。
“你不杀人的时候常常做些什么？”
凌湛仔细思考了一番，认真回答，“练武。”
“然后呢？”阿娇转过头，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他。
“除了练武，便没了。”
“就没了？就这？没其他的了？”
凌湛抬眼看她，“还有什么？”
精神生活啊，看书，磕瓜，聊天八卦啊……
但是，阿娇换了种说法，“就是比如听说书，或者听街头巷尾那种传闻，若不然，整日练武，不会无聊吗？”
凌湛闻言顿了顿，“我习惯了。”
“那逛街呢？你会不会去街上逛逛，买一些面具之类的小玩意儿啊？”阿娇很好奇。
凌湛摇头，眼睛黑沉沉的，“我只买必需之物。”
阿娇长叹一声，“大侠，你好可怜啊，来，摸摸头~”
阿娇才刚伸出爪子，还没碰到一丁点儿头发就被凌湛按了下来，“做什么？”
阿娇笑了笑，抱着他的手吧唧亲了一口，“大侠，我好心疼你呀~”
我好心疼你呀……
一字一字重重砸在凌湛心尖，凌湛顿了顿，冷漠收回了手，“天色已晚，你好好休息。”
看着他仓皇而走的身影，阿娇笑着抱着被子滚来滚去，笑够了才道，“大侠，晚安，好梦啊~”
凌湛关上门站在门外，高大的身影立在那里久久没动。
我好心疼你呀……
那娇俏的声音接连不断，一直循环。
他缓缓抬起手，摸向那个急切跳动的那个位置，感觉到一股子从未体验过的温暖缓缓淌过心间。
这么暖这么烫……
他不知道，他戴在脸上的面具，还能冰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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