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有些人考研是为了一纸文凭,有些人是为了弥补高考没有考上985、211的遗憾,有些人是为了找一份更好的工作,有些人是为了逃避工作的压力,而关奥琦仅仅只是因为那个心爱的人——
内容标签: 悲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关奥琦,岚岚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个关于考研与成长的故事

立意:立意待补充

  总点击数: 305   总书评数:1 当前被收藏数:23 文章积分:188,549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9078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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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不说再见

作者:米万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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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不说再见


      1.
      2016年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从师院九栋去外语楼考研教室的路上,我碰到了关奥琦,她从文科楼D座大厅里走出来,正好与我打了个照面,见到我,她眯缝着眼睛笑了笑,疾步走来,躲进我的太阳伞下,然后像认识多年的朋友一般同我问好。
      可是要知道,尽管和她在同一间考研教室复习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但此前我还从来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我只从同学的议论中得知,她是物理系的系花,上一届外联部部长,她是我们学校众多男生心中的女神,也是很多女生的仰慕对象。
      而此刻,女神就在我旁边同我并肩而行,像是知道我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一般,一路上设法找各种各样的话题同我聊着,可是有好几次我都明显感觉到,她像是特意有什么事情想说,可是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地换成其他不痛不痒的话题。
      直到走到考研教室门口时,她突然拉住我的手问:“我听说你是县一中毕业的,你们学校允许外人进去参观吗?”
      “跟门卫说你是往届毕业生,想进去看一看,门卫一般都会让你进去的。”我说:“你去一中有事吗?”
      她张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下午炽热的阳光从窗户外斜斜地照进来,她的脸颊融进巨大的阴影中,我只看清她的眉眼和嘴角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像月初悬挂在夜空中的新月,那么的动人。
      那一刻,我竟忘了自己和她并不是很熟,鬼使神差般脱口而出:“不如我陪你去吧。”
      好在关奥琦并没有拒绝我,隔天我们抵达县一中的时候已正午,秋季的校园里,成排成排的桂花树散发着馥郁的芳香,常青藤爬满了科技楼和图书馆的外墙,高大的香樟开始落叶,一片片枯黄而慢悠悠地飘下来,像是对世界怀有莫大的眷恋。
      那天的关奥琦像是一个刚入学的高中新生,对县一中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无限的好奇,站在教学大楼台阶上的她,走在光线忽明忽暗的小吃街的她,坐在校园文化广场长椅上的她,每一个她看上去都是虔诚而真挚的,她穿着一身碎花长裙,乌黑的头发全部扎了起来,将巴掌大的脸蛋露出来,被火辣的太阳晒成好看的玫瑰色。
      傍晚来临的时候,她站在图书馆后方的假山边问我:“听说夏天的时候,这里有成群成群的萤火虫飞来飞去是吗?”
      “是啊,这可是我们学校的一个景点。”我说完,还不忘打趣道:“一到夏天,就有好多小情侣在这儿约会,我们这些单身狗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后来我想了很久,我觉得如果那天我没有说这番打趣的话,也许关奥琦不会向我敞开心扉,我们后来也就不会成为很要好的朋友。命运是如此的神奇,当你想尽千方百计接近某人时,你可能会遭遇冰冷的拒绝,可转过街角,也许仅仅因为一个无心之举,你又能收获一个温暖的拥抱。
      金秋十月的傍晚,有微凉的风从学校操场往这边的角落灌进来,关奥琦斜靠在假山上,淡淡地说:“曾经也有人是这样跟我说的,他还说要带我来这里看看呢,可惜啊,一次也没兑现过。”

      2.
      那晚我猝不及防地当了回关奥琦的树洞。
      故事的开头并没有多温馨,2014年的暑假,19岁的女孩在昆明到玉溪的公路骑行途中,那辆二手美利达山地车爆胎了,女孩骑行攻略没有做足,并不知道出发之前应该学会基本的自行车维修技能,她站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乡间公路上,心里充斥着焦急和恐惧。
      陈子晋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身后跟着一支将近10人的队伍从不远处的小坡上飞驰而来,清一色的黑色捷朗在关奥琦的眼中就像一条腾跃的青龙。
      陈子晋带头走在前面,当然最先看到关奥琦,她正懊恼地在那辆美利达上连踹三脚,第四脚准备踹下去的时候,陈子晋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喂,你在干嘛?”
      关奥琦甩了甩头发,说:“这家伙罢工了!”
      “什么情况?”
      “车胎爆了。”
      “那就补啊!”
      “不会。”
      女孩理直气壮地语气噎得陈子晋差点翻了个白眼,他打量了一眼关奥琦,目光又扫过她自行车后座绑着的两个行李袋,明白了她也和自己一样,是骑行旅游来的,语气颇为嘲讽地喃喃:“车胎都不会补就敢上路?有没有搞错?”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将自己的捷朗停在了一旁,从背包里掏出工具,开始一番修整,边修边问:“一个人吗?”
      关奥琦“嗯”了一声,看着身后一群男生各种防护用具穿戴齐全,忽觉自己这趟骑行确实过于草率。
      补个车胎对陈子晋来说并不是什么大工程,但盛夏七月的阳光格外毒辣,车胎补好时,他已是满头大汗。
      陈子晋抬手用T恤的半截衣袖蹭了蹭脸上的汗,问:“你去哪?”
      “我去玉溪,然后再去大理,你们呢?”
      “我们也是。”陈子晋说完,思量了一会,又说:“你要是胆子大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路上也能照顾一下。”
      关奥琦还没有决定好要不要答应,陈子晋的同伴就已在不远处催他上路了,他踏上捷朗,弯着嘴角冲关奥琦眨了眨眼,然后疾驰而去,不知从哪个方向涌过来的风把他的T恤吹得鼓鼓的,像个随时会炸开的气球。
      关奥琦望着他们黑色的背影在蔚蓝的天空下越来越远,忽然就对陈子晋的邀请动了心,她踏上单车朝他们的方向迅速追去,听到呼呼的风声从耳边飘过。

      3.
      关奥琦就这样在那个夏天被陈子晋的队伍捡到。
      他们在3天前从全国各地飞到昆明汇合,然后在春城滞留了2天,早上才出发前往玉溪。一行人也不过比关奥琦大个两三岁,却有着极其丰富的骑行经验,陈子晋告诉她,大学前三年的时间里,他们已经骑过川藏、青藏线,现在趁着毕业前夕,计划从昆明骑到拉萨,骑完滇藏线,然后再从拉萨飞回去。
      一路上,关奥琦听他说起曾经在路上的所见所闻,越听越心潮澎湃,然后决定这一路紧紧地跟着他。
      那个夏天注定令关奥琦难以忘怀,她跟着他见过像是被水洗过的玉溪的蓝天,见过成群成群的牛羊奔向河边饮水,河水清澈见底,映照着一侧高耸的山脉,他们骑过苍山洱海,在丽江的古镇上写明信片寄回各自的城市,在香格里拉的某处高地上扎好帐篷后,玩了整宿的游戏,然后并排坐等火红的朝阳从远处的地平线缓缓升起......
      他们在八月中旬抵达拉萨,然后在拉萨停留了三天,最后整支队伍在机场解散。
      可是关奥琦和陈子晋并没有就此道别——
      他们在那年的冬天决定要在一起。
      那个时候陈子晋刚刚接受了青岛一家机械制造公司的入职邀请,又被导师催着赶毕业论文的初稿,接到关奥琦的电话时,他刚在宿舍的床上躺下准备休息。
      关奥琦站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周围人声鼎沸,快要淹没她的声音,她只得扯着嗓子大喊:“陈子晋,你快来接我一下!”
      陈子晋并不知道她要来青岛,毫无心理准备,挂了电话后赶紧起身穿好衣服,然后朝楼下跑去,22岁的大男孩的侧脸在楼道明暗交界的光线里显得格外英挺。
      关奥琦站在火车站的广场上等了他好久,久到以为他不会来了,夜幕伴随着周围的灯光如期而至,天空被巨大的黑洞吞没,她的心里有酸楚和懊悔渐渐蔓延开来。
      可这一切在等到他的那一刻都神奇般瞬间消失了,她朝他挥挥手,咧着嘴大笑,“嘿,陈子晋,这里!”
      陈子晋一路避开人群,匆匆忙忙地走到关奥琦身前,然后拍了拍她的脑袋,“喂,这么晚了,不会到那边的肯德基坐一会儿啊,这里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关奥琦从陈子晋的表情里看出了担忧和急切,心情好得想要尖叫,她仰着脑袋,坚定地望着他,“知道啊,但是站在这里你来了我很快就可以看到啊!”
      陈子晋接过关奥琦的行李,四处打量着,想要叫辆出租车过来,他颔下冒出来的胡渣在火车站广场昏黄的灯光下时而模糊时而显现,关奥琦看迷了眼,痴痴地开口问:“陈子晋,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骗人,你明明就有!”
      “嗯?”
      “现在不就站在你面前吗?”
      猝不及防地,陈子晋的大脑有那么几秒的空白,他低头看着对面女孩认真的样子,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渐渐的,那笑意几乎就要溢了出来。
      关奥琦后来很多次跟我说,她梦到自己在深冬时节去到青岛,陈子晋在火车站接她,他习惯性地摸一摸她的脑袋,也不说话,就是笑着看她,她嘟着嘴问他看什么,他说:“看我女朋友啊!”
      梦里,火车站广场上倒映着他们相拥的侧影,周围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从海上吹过来的晚风温柔地轻抚着他们,直到绵长的时光尽头。

      4.
      在地理图册上,用尺子丈量从山东青岛到湖南衡阳,再经过换算,可以得出它们之间的距离大约为1500公里。
      “很多人说1500公里好遥远,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
      从外语楼去食堂的路上,关奥琦是这样跟我说的。彼时已是2016年12月初,离2017年的硕考还有不到20天的时间,寒风裹挟着刺骨的冷意从北方呼啸而来,关奥琦打了个冷颤,然后把我紧紧地挽着。
      “我讨厌死冬天了。”
      “那你还考东北大学,到时候你在沈阳怎么活得下去?”
      “北方有暖气的好不好,傻岚。”关奥琦戳了戳我的额头,嘲笑道。
      任谁也没有想到,国庆节过后,我和关奥琦会成为很好的朋友,我知道她住在11栋宿舍楼,每天早上从9栋经过,我会在门口等她,然后一起去食堂买早餐,再一起去自习室,我们把一摞摞的复习资料挪到靠近墙角的位置,她坐在我旁边,学累了的时候,将一本画满了图形的草稿纸扔给我,然后用她一贯鄙视的眼神示意我:“嘿,文科生,看得懂吗你?”
      我知道她考的学校是一贯难考的“34所”,她复习专业课的时候,常常把脸几乎贴到课本上,我拍拍她的脑袋提醒她,她抬起头迷茫地看着我。她极其讨厌背政治大题,我已经把肖四选择题刷完了,她还在肖四八的大题上磨磨唧唧,我不得不把肖四的大题答案用颜色各异的笔抄写在A4纸上,以便她临考那几天背诵。
      2016年的时光现在回想起来过得可真快,12月25日下午,考试结束的时候,衡阳市下了一场倾盆大雨,我在考场外面等了很久才见到关奥琦,她出来的时候眼角噙着泪,我抱了抱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有些人考研是为了一纸文凭,有些人是为了弥补高考没有考上985、211的遗憾,有些人是为了找一份更好的工作,有些人是为了逃避工作的压力,而关奥琦仅仅只是因为那个心爱的人——
      那个曾经在云南的公路上捡到她,并把她一路带到西藏的男孩。

      5.
      陈子晋的工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2015年初春,他在器械制造公司工作了4个月后,还是决定辞职考研,他把目标设定为位于沈阳的东北大学,专业是他熟悉的机械工程,他打电话告诉关奥琦这个决定的时候,关奥琦正在做物理实验。
      她握着手机从实验室走出来,问他:“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陈子晋在电话那头郑重地点点头,并没有意识到关奥琦看不到,他跟她说自己未来的规划,他不甘心在一家公司做着没有营养的数据输入,他希望跟着德高望重的导师做研究,未来一定会有一份签有他名字的图纸造福人们的生活。
      关奥琦在电话那头善解人意地鼓励他:“你既然决定好了,那就好好复习吧,虽然湖南和辽宁中间隔了N个省,但大不了我到时候也考过去啊!”
      就这样,陈子晋辞掉了工作,一头扎进了复习的海洋里。
      6月份,陈子晋毕业的时候,关奥琦没有去青岛看他,她跟着系里的老师和同学在邻市的小学里宣传物理常识,她负责的那个班级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怀孕7个月了还坚守在岗位上,中午的时候,她丈夫给她来送午餐,两个人恩恩爱爱浓情蜜意的样子令关奥琦好生羡慕,她突然萌生出暑假要去青岛照顾陈子晋的想法。
      7月份,期末考试一结束,她就踏上了去青岛的火车。
      这片临海的土地关奥琦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来过好几次了,下了火车后,陈子晋依旧在那个熟悉的地方等她,只是现在又是一年的盛夏,陈子晋剪了个清爽的短发,脸庞被骄阳晒成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的时候把牙齿衬得格外的白。
      他们在租来的小房子里度过了充实而美好的两个月,陈子晋白天在大学图书馆复习,她就在早上去市场买来新鲜的食材,中午熬好粥做好饭等他回来,晚上又拉着他在小区里散步。
      他们小区的西南角有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盛夏时节,成群的萤火虫在那里飞来飞去,呼应着黑夜里浩瀚的星空。
      他们从那里经过的时候,陈子晋想起自己高中学校也有个角落,一到夏天就有大片大片的萤火虫出现,把昏暗的角落照得如同梦境一般,他跟关奥琦抱怨:“你都不知道,一到那个时候,就有成对成对的情侣去那里约会,搞得我们这些单身狗都不好意思去了。”
      关奥琦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没事,等明年夏天,你带我去,到时候我们让那些早恋的小情侣羡慕死!“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他们紧紧地握着彼此的手,在小区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在凉凉的海风中分享了好多好多留在彼此回忆里的往事。

      6.
      2017年2月中旬,全国各省的考研初试成绩陆陆续续出来了,关奥琦的成绩中等偏上,而我连国家线都没有过。大学最后一学期开学后,关奥琦回学校开始准备复试,我则在3月份在校园春招会上应聘上了深圳一家教育培训机构的工作,机构那边让我六月份拿了毕业证后去报到,四月初,我和几个大学同学在云南完成了一场盛大的毕业旅行。
      站在洱海边的时候,有一支骑行队伍浩浩荡荡地从我身边经过,我愣了愣,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陈子晋曾经带领的那支队伍。
      “他们弓着背,手臂刚劲地握着车把,防护用具穿戴齐全,一蹬踏板,黑色的捷朗便像脱了缰的骏马,逆着风刺进云南广袤的天地里。”
      关奥琦当时是这么跟我描述的。彼时县一中文化广场上的灯光照在她的头顶上,她的身体被镀上一层薄薄的光晕,整个人如梦似幻。
      从云南回来后,关奥琦哭着来我宿舍找我,她抱着我在我肩头哭泣,她说:“岚岚,我被刷下来了。”
      “为什么?”我心里一惊,急促地问。
      关奥琦一边抽泣一边告诉我,复试那几天,她的脑子里全是那个暑假陈子晋坐在书桌前自习的模样,面试的时候,主考老师问她:“你为什么选择我们学校?”
      她傻乎乎地毫不掩饰:“为了我爱的人。”
      “那你对读研三年总有一些规划吧?”
      她回答:“我不知道。”
      我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她咬了咬嘴唇,像是不服输地看着我,坚定地说:“我要再考一次。”
      “傻姑娘,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次日,关奥琦又重振旗鼓,她把头一年的复习资料又搬到外语楼的考研教室,然后在校外的一家家庭旅馆租了间小房子,又开始了每天旅馆自习室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
      6月的时候,我一个人拖着行李去了深圳,深夜的时候,关奥琦跟我视频,她在那头敷着面膜喝着牛奶,状态看上去很轻松,她说:“傻岚,你挣大钱了可一定要记得我。”
      “我才不会记得你呢,谁叫你没事老叫我傻岚。”我撇了撇嘴,装作傲娇的样子。
      她揭下面膜,用可怜巴巴地语气说:“好岚岚,我以后叫你好岚岚可以吧!”
      “这还差不多!”
      然后我们隔着视频仰头大笑,就好像还陪在彼此身边。

      7.
      “2017年我真是诸事不顺。”直到现在,我还这样跟别人说。
      这一年,我的考研成绩惨不忍睹,接着3月份的英语专八也考得一塌糊涂,6月份,我在深圳的工作也不太顺意。那是一家专门做初高中各科课后辅导的培训机构,刚过去的那段时间,我们每天都要对着满教室的□□进行大量的试讲训练,我在此前从来没有上过讲台说过课,再加上性格生来腼腆,不太善于在人前表现,于是成为同期进去的那一批□□里进步最慢的一个,慢到七月初的时候,机构的人事部长委婉地让我卷铺盖走人。
      7月2号,我又一个人拖着行李从深圳回到湖南,关奥琦在火车站接我,这次换我在她的肩头大哭,我流着鼻涕邋里邋遢地问:“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啊?”
      “没有的,岚岚,没有谁刚毕业就能顺顺当当,你从小到大就没一个人去外面走过,连大学都是在家乡读的,你知不知道,这次你一个人去深圳那么远的地方其实就已经很勇敢了。”
      “真的吗?”
      “真的!”
      我红着眼睛哭得更汹涌了,关奥琦紧紧地抱着我,一遍遍地安慰我,最后竟和我一同哭了起来。
      回湖南以后,我在家里休息了一段时间,父母建议我再考一次,他们说我性格内向,不太适合去大城市打拼,不如就考湖南师大,毕业后回家乡考个教师编,稳稳当当地,适合女孩子,我想了整整一宿,最后同意了他们的建议。
      于是2017年下半年,我又回到了师院,搬进了关奥琦租的小旅馆里,又开始每天和她一起去自习。
      又是一年春夏秋冬,我们褪去好看的长裙,把自己套进厚厚的羽绒服中,然后围上围巾,冒着寒风和冰雨在师院的路上一遍遍地走过,不知疲倦。如果你在冬天去到任何一所大学走一圈,你会发现这是所有考研人的真实写照,他们为了理想,为了工作,为了爱的人,风雨无阻。

      8.
      关奥琦曾经有好几次在深夜打电话跟我说她梦到了陈子晋,那些梦仿佛将她带回了他们热恋中的2015年,那么的真切。
      梦里,明媚的阳光在初春时节穿过密密麻麻的梧桐叶,在关奥琦白皙的脸上投射出斑驳的光影,她坐在捷朗的后座上,被陈子晋载着看遍整个青岛。
      梦里,海岸线悠长而干净,蓝色的海面在夏季炽热的阳光下泛着银光,海浪将细软的泥沙推上岸边,关奥琦深一脚浅一脚地踩上去,高兴得像个第一次见海的小孩,陈子晋低头轻轻地吻上她的唇,周围的游客见状纷纷绕过,她在那一刻窘得涨红了脸,可是心里却全是幸福的滋味。
      如果时光能重复,关奥琦说她愿意把那一年循环着过一辈子,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2016年3月中下旬,“34所”的考研复试陆陆续续完结,陈子晋收到通知,他成功地被东北大学录取,关奥琦在电话这头兴奋地祝贺他,并幻想着未来自己也考到沈阳,然后和他看遍东北大地。
      可是事情并没有按照她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5月份的时候,卸下考试重担的陈子晋再次背上包,开始新一轮的公路骑行,他从成都出发,往重庆方向骑,然后抵达贵州,在贵州的一个小村庄里,他给关奥琦打了人生中的最后一个电话,他告诉她,他在集市上买了一条颇具民族特色的手链,他觉得她戴上一定很好看。他们挂完电话的时候,关奥琦还觉得自己是被幸福眷顾的孩子。
      直到那天晚上她回寝室刷剧的时候,页面突然跳出一条新闻,讲的是贵州某地连夜暴雨导致山体滑坡,一支骑行队伍路过的时候被泥浆悉数吞没,无一幸免。
      “你知道吗,他甚至连录取通知书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啊,他在那么多个寂静的夜里拼命背单词拼命在草稿纸上演算,不就是为了那张通知书吗?他说等我们都去了东北,他要载着我去看哈尔滨的冰雕,去看吉林的天池,去好多好多的地方啊......可是......他为什么就说话不算数呢?”说到最后,关奥琦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来。
      那个夜晚,在县一中的亭子里,关奥琦蹲在我的脚边,抱着头痛哭得像要把五脏六腑都震碎,我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给她递了一包又一包的纸巾,那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那样毫无顾忌地大哭,那副凄惨的模样我后来再也没有见过。
      6月份的时候,她帮陈子晋收到了那份迟来的通知书,打开信封的那一刻,她忽然决定,即使东北没有了他,她也还是要去——她要代替他去向他仰慕的教授求学,代替他一寸寸地看东北的春夏秋冬,代替他完成他曾和她说过的梦想。
      即使往后余生都没有了他,可她的心里全是他!

      9.
      2018年3月底4月初,又一年的硕考在蒙蒙的细雨中落下帷幕,这一年我和关奥琦都很幸运,我们在前后相隔不到两周的时间里分别收到了东北大学和湖南师大的录取通知,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家门口的一家大型工厂里找到了一份文员的工作,而关奥琦则在长沙的一家文化传播公司跟别人学习新媒体运营。
      夏季来临的时候,关奥琦打电话给我,问我什么时候去长沙,她学会了做小龙虾,要让我过去一饱口福。
      我那段时间正在跟同事追踪一个退货订单,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所以原本约定劳动节的碰面硬是拖到了端午节。
      我在星期六那天早上坐高铁去的长沙,期间因为在候车大厅玩手机而错过了原本的那班车,到达长沙的时候,关奥琦嘲笑我:“你怎么出门不把自己给错过了?”
      我们在黄兴路步行街唱了一下午的歌,然后晚上去梅溪湖大剧院看了一场演出,第二天她要求我带她去师大转一转,说想看一看我以后读书的地方,湖师大研究生院在溁湾镇那边,就在岳麓山脚下,逛完学校后,夜幕已沉沉降临,关奥琦突发奇想,说要看一看长沙城的夜景。
      我们一路走走停停,花了1个多小时爬到信号塔,然后在那里俯瞰整座星城。
      山顶的风夹着一丝凉意往我们颈窝里钻,我缩了缩脖子,听到关奥琦说:“岚岚,有机会你一定要去青岛看一看,很漂亮的。”
      我知道她肯定是又想到陈子晋了,她曾经和他在那里度过了一段如此甜蜜的时光。我在黑暗中点点头,有游客的手机正在唱歌,女歌手用清脆的嗓音唱:“她甘愿徒步万里,睡在青鸟身旁,纵有千般大雨卷席,偶尔失落他乡。”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把这首歌听完,然后关奥琦才问我:“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陈子晋的吗?”
      我摇摇头。
      她说:“是在从丽江去香格里拉的路上,我的脚突然抽筋了,从自行车上摔了下来,我看见黑色的车轮从眼前滚过,心里害怕极了,他们后来当然刹了车,可是只有陈子晋推车倒了回来,他帮我按了小腿,然后给我膝盖擦伤的地方涂了药,我盯着他低垂的侧脸看了很久,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他,接下来是几天后的一个黄昏,我们在路上看到橘黄色的落日粘着翠绿的山头,但是很快就要落下去了,大家觉得景色很美,想要找一个高地驻扎一晚,早上看日出,那个下午,陈子晋一句废话也没有,就背着我往山坡上爬,我趴在他厚实的肩膀上,没有来由的觉得很安心,我看到有大颗大颗的汗水从他的鬓角渗出来,滑过脸颊,然后滴落在我的手背上,那一刻,我决定把整颗心都给他。”
      我不知道陈子晋有没有像关奥琦爱他那样地爱她,我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但他是幸福的,他们在一起不到两年的时光里,关奥琦把自己全部的爱都给了他。
      我攀在防护栏上,轻轻地哼道:“她盼城市永远光亮,不让悲伤登场,她怀中有百转柔肠,唱出诗的模样......”

      10.
      我回衡阳的那天早上,关奥琦一大早就起床去市场买了小龙虾,然后整个上午都待在厨房里倒腾,将近1点的时候,她的大餐才盛出锅。
      她坐在桌前叮嘱我:“你可千万别玩手机把车又错过了啊!”
      我点点头,心里面有些难过和不舍,我知道,过了这个夏天,关奥琦就要去遥远的沈阳了,此去经年,再见面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时候。
      这个陪伴了我两年时光的人啊,她勇敢而热烈地爱着那个男孩,爱着身边的朋友,即使命运对她并不宽厚,但她依然愿意虔诚地对待自己的人生。
      我拖拖拉拉地直到2点钟才从关奥琦的公司宿舍里出来,而火车2点50多就要发车了,关奥琦着急地拽着我在地铁里疾奔,终于在2点半的时候赶到了火车站。
      我几乎是被人流推着过了安检,以至于竟然忘了和关奥琦拥抱道别。
      要进候车大厅的时候,关奥琦突然在背后叫我,用她一贯的方式。
      “傻岚,等一下!”
      我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望去,关奥琦的身体被巨大的人流推搡着,她从人群中挤出来,笑着对我说:“岚岚,谢谢你这两年的陪伴,读研的时候记得一定要来东北找我玩。”
      我在那一瞬间没有绷住,眼泪像决堤的江水倾泻出来,我点了点头,朝她挥手告别,然后转身消失在人流中,不让她看到我脸上有更多的泪水滴滴滚落。

      回衡阳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还是会梦到自己和关奥琦在师院外语楼的考研教室复习,累了的时候,关奥琦就跟我说她那段戛然而止的爱情,我们在教室的角落里分享很多好听的歌,还说等到读研的时候要到各自的城市去玩。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这个故事写下来,我知道关奥琦不看言情小说,如果你看到了,并且恰好认识她,请帮我转告她:我在长沙,祝她在遥远的沈阳,喜乐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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