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国公府之后

　　袁淇与郭璞两人在袁靖家门口徘徊良久，最终还是默默离去。

　　袁靖跪在院中，耳畔是母亲王翠烟的叱骂声，他虽闷不吭声，但心中终究意难平。

　　袁靖大伯看在过世弟弟的份上出了袁靖读书的花费，可在他眼里，如果不是娶了王翠烟，他弟弟哪里能落那么一个下场。起初为了袁靖，袁靖大伯还肯照管母子两人生活，可后来王翠烟骂上门去，他就再也不肯管了。

　　如今袁靖家中生活花用都靠袁靖在街边给人代笔得来，这点钱还不够王翠烟看病吃药用，每逢王翠烟生病，袁靖就得去借，偏偏王翠烟只要得知袁靖去借钱，就要骂上门去。被她这样闹腾，如今肯帮他们的人越来越少。

　　袁靖一心想考功名也是为此，如果能考个秀才，名次好朝廷自有补助，每月能省下不少银钱，就算名次不好，秀才也能去教些蒙童读书，无论怎样，收益总比如今强。

　　无耐每次袁靖想去考试，都要被王翠烟搅黄。导致袁靖如今年纪不小，连个童生都不是，袁靖大伯虽面上不说什么，可是暗地里也将袁靖叫去说过好几次，劝他不要再被王翠烟挟制，早些考个功名回来才好。

　　若不想叫他去考功名，当初何必求人送他去读书？

　　王翠烟骂累了便叫袁靖继续跪在院中反省，自己回屋休息。

　　袁靖等王翠烟睡熟，才从地上起来，掸了长袍下摆的灰尘，将两本书藏在衣内，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关了院门往袁家老宅而来。

　　袁淇见到袁靖，只当做他无故来迟一般，调侃两句也就不再提。

　　郭璞倒是忍不住想说两句，刚开口就被袁淇塞了一嘴点心，“吱吱呜呜”几声，倒引袁靖发笑：“小师弟这一早不知吃了多少点心？读了多少书？”

　　郭璞灌了几口茶把点心咽下去正要说话，又被袁淇在桌下踢了两脚，只好换别的说：“下次不如去我家，袁师兄的小书童总是要来送些点心茶水，吵吵闹闹，害的我书都看不进去。”

　　明明是你自己爱吃！正端着点心进来的凌平凌安听闻此话，皆在心中反驳，端来一盘就要吃光，一早叫他们送了三趟点心，如今又嫌弃他们送的多。

　　袁靖笑了两声，也捡了点心来吃，他一早起来折腾到此时还粒米未进，早就饿了。

　　袁淇见他们吃得欢，也捡了块枣泥糕来尝，酸酸甜甜，正合他口味，凌平见了就劝：“少爷少吃些，我方才来时见他们正在做午饭，想来就快送来了，少爷留些肚儿可好？”

　　袁淇只好撂下枣泥糕去看书，郭璞见了笑嘻嘻也捡块枣泥糕，对着袁淇吃起来。

　　袁靖本来生怕袁淇郭璞问他为何来迟，见此便松口气，吃上两口点心哄饱肚子，也专心看书。

　　到晚间，袁靖自回家去，郭璞和袁淇看书看到掌灯，也各自睡下。

　　次日早晨，贝佳音将郭璞爱吃的那几样点心捡了几匣子让他们带上，郭璞背着书箱，把点心匣子抱在怀里，心满意足和袁淇坐上马车回去书院。

　　马车出了城门，见袁靖正走在前面，便停下邀他上来。

　　袁靖此时没精打采，上来马车打声招呼就靠着车厢低头补眠。他昨日晚上回去又被王翠烟堵住，见他空手而归又骂他游手好闲，不知赚钱养家。

　　袁靖虽早已习惯，心中却也不好受，一夜翻来覆去都未曾睡着，终是下定决心要去考试，只是到时他母亲要如何劝说还得仔细思量一番。

　　如今还肯帮袁靖的也只有他老师秦韶和袁淇夫妻，袁靖等午间休息便去找秦韶商量。

　　秦韶用完饭正在吃茶，没想到袁靖来问他这个，不小心呛了一口，咳嗽两声才问：“怎么想起问我这个？”

　　袁靖将昨日所想一一道来，最后道：“眼看我年岁一年大似一年，却连童生都考不得，如此蹉跎下去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大伯也私下把我叫去教训过几回，说我这是愚孝，要我早日说服我娘好去赶考。”

　　“正是如此。”秦韶放下茶杯点头：“你大伯说的有理，我也曾想劝你，只是我不是血亲，哪有阻拦别人孝顺母亲的道理。如今你自己能想通再好不过。”

　　袁靖便向秦韶请教要如何劝说王翠烟。

　　秦韶思考片刻：“你可知你母亲为何阻挠你科考？”

　　“她未曾说过。”袁靖也思考起来：“大约，是我爹在考场生病，送回来就没了？”

　　若真是如此，那就是心疼儿子，可不至于要骂那么凶？秦韶思来想去也不明白王翠烟的想法，也不知要如何劝她，但他也心疼袁靖这个学生，就出了个有些歪的主意：“立竫可知‘小杖则受，大杖则走’？不如先瞒着你母亲去考了再说？”

　　“就算考回来，我娘知道了还是要闹？总不能瞒她一辈子？”袁靖看秦韶。

　　秦韶却笑：“你真是当局者迷。平日你借钱回去给你母亲看病，你母亲哪次不闹？她有哪次骂过大夫？又有哪次真的不肯吃药？”

　　袁靖仔细回想：他每次借钱给母亲看病，从来都是他自己和借钱给他的好心人挨骂。他母亲对大夫倒还温和，就算哭闹着不肯吃药，只要耐心哄哄，也是肯吃的。

　　袁靖了悟，对秦韶一揖到底：“多谢先生赐教。”

　　只要编个理由，瞒过那几天，考完回来便是，到时木已成舟，任他母亲再哭闹也是无用。

　　袁靖下定决心，就行动起来，他找上袁淇，希望袁淇能派人帮忙演戏。

　　两人商量过后，袁淇见事情并不会伤害到他人，就答应下来。

　　袁淇与袁靖两人每天都在书院读书，事情就拜托给贝佳音实行。

　　王翠烟平日除了身体好些时找上门去骂那些帮助他们家的好心人之外并不出门，也不肯与邻居交往，生活所需都靠儿子袁靖每日采买回家。

　　每日与她说话的只有袁靖，等袁靖去书院读书，她就自己在家发呆，好时还能自己做些吃食，坏时连饭也不知道吃，单等袁靖回家做了喂给她。

　　袁淇袁靖两人就是利用这一点来做手脚，此后每日袁靖去上学，贝佳音就派几个下人捏着嗓子在袁靖家门口讨论些年后就要县考，这家的儿子学问如何之类的话。

　　王翠烟听到这些，等袁靖回家就又闹腾起来，看着他不许出门。袁靖便哄她说如今年还没过，离县考还早，哪里能这么早就不去书院？

　　王翠烟只是疯，又不是傻，从那日起就自己在家做记号，算离过完年县考还有几日，好到时候拘者袁靖不让他出门。

　　袁靖找到王翠烟那些记号，也不自己动手更改，而是告诉贝佳音派来守在他家附近的下人，等白日袁靖出门去书院，那下人就趁王翠烟睡觉时偷偷潜入袁靖家里去改王翠烟的记号。

　　王翠烟每日检查，虽觉得自己那记号有些改动，可晚上盯着袁靖，也不见袁靖做手脚，只以为自己记岔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门口街巷有那卖货的货郎开始叫卖年货，王翠烟隔着门缝看到左邻右舍都围着那货郎买年货，什么纸钱门神，果子点心应有尽有，再看自己做的那记号，果然已经到了快过年的时候。

　　她心中便松口气，觉得自己没记错，每日问袁靖书院什么时候放假？过几日，袁靖便跟书院请假，装作书院已经放了年假，回家当着王翠烟的面准备年货。

　　袁靖家中无钱，无非也就是写些桃符，买张年画，又给王翠烟买了朵大红的绢花。王翠烟此时没有再责怪袁靖浪费银钱，将那朵绢花戴在鬓边，对着水盆左看右看：“还是我儿会选，这花真好看，娘先收着，等三十那天再戴起来，到时候烧纸也好给你爹看看。”

　　袁靖看她这样，心中顿时酸涩起来，恨不能立时把真相都告诉她，跪在她面前给她认错。他背过身走去院中，在冷风中站了许久，等自己彻底清醒才回去屋里，陪王翠烟将买回来的年货都收好。

　　过几日，就到了王翠花记录中过年的日子，袁靖一丝不苟真当过年那样做，陪着带起那朵绢花的王翠烟出门烧纸，小巷里也有其他人家在烧纸，只是天黑，王翠烟也看不清他们是谁，烧的到底是什么。

　　王翠烟烧完纸，对着还未彻底熄灭的火堆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等那火堆彻底被冬日的冷风吹灭，才依依不舍和袁靖回去。等他们走了，一旁烧纸的人纷纷熄灭火堆起身，正是袁淇贝佳音家里那些下人，苏园看着王翠烟母子叹气：“也不知我们如此骗一个病人是对还是错。”

　　李成瞪他：“哪有什么对错？我们是为了帮靖少爷。”

　　等夜半时分，李成从马车中拿出备好的爆竹，几人在袁靖家门口街巷放起来，袁靖家邻居们早被他们说通，此时也不来阻拦，任由爆竹“霹雳吧啦”的声音响个不停。

　　王翠烟就这样糊里糊涂过了一个由他人精心编制而成的年。而后更是仔细计算日子，又常守在门边听邻居讨论对照，等到快县考那几日，逼着袁靖去书院请假，将他拘在家中不许出门。

　　袁靖乖乖听话，请了假守在家中，每日装作一副焦急的模样向外张望，袁淇拉着郭璞也来配合一回演出，背着书箱找来袁靖家里，问袁靖怎么还不去报名。

　　王翠烟夺过袁靖的书箱抱在怀里，喊着：“不许你去！”将袁淇郭璞赶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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