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国公府之后

　　次日起床，果然是阴雨连绵。

　　被子是晒不成了，就算去现买了新被子，这样的天气，也不会比他们现有的好到哪里去。贝佳音看着火盆上那个架子，叫来苏园让他再去卖家那里问问有没有更高更大的，若是没有，就定制几个回来，也好方便把被褥搭在上面烤一烤，如此虽比不上太阳晒，但也聊胜于无。

　　早点依然是从外面买来的，皮薄的可以看到粉嫩内馅的虾肉小馄饨，配上三四样点心，几样小菜，这样的早点比起早先在国公府吃的那些，简直可以说是寒酸。不过在这样的天气里，吃一颗鲜美的小馄饨，再喝一口飘着海菜虾米的馄饨汤，却暖心又暖胃，可以将这绵绵细雨带来的哀愁统统忘却。

　　自从魏大两口子被袁淇绑了关起来，老宅原本的下人就成了乱麻，他们各自抱团，想法设法要给自己谋好处，若不是袁淇贝佳音这两个主人还在，有人看着，这些人怕是早就要卷了老宅的东西跑走。

　　后来魏大两口子被送官，这些下人更加惶惶不安，更没心思做事。大厨房原本还要敷衍一二，如今连敷衍都不肯，见他们每日在外面买吃的回来，就再也没有做过这边院子的吃食，每日买回来的食材只管自己胡吃海塞，甚至有下人来这边院子告状，大厨房只管自己人吃饱，连老宅其他下人都不顾了。

　　贝佳音如今就跟袁淇商议，想请李叔李嬷嬷暂且将这老宅的下人整顿一番，该撵的就撵走，反正除了他们院子，其他地方也不住人，留几个踏实肯干的看院子也就罢了。毕竟他们要住到袁淇有了功名才能回京，老宅总这样乱糟糟，他们住着也不舒心。

　　袁淇不同意：“这些将来都是大房的，我们只是暂住。这样乱插手，你让大伯母怎么想？你自己也说大伯母恨不能连我们都赶出去。把魏大两口子送去见官，还能说他们贪图府中财产，刁奴欺主，让李叔李嬷嬷整顿这些下人，那是万万不能的。你切记，我们可以赶走这府中任何下人，但不能在那个位置上放我们的人。”

　　“那要如何是好？”贝佳音愁道：“这样下去实在不行，昨日就有下人敢带着外面的人直接闯进我们院子来，还想帮那外人从我们手里捞些好处。”

　　“看不惯就挑几个刺头赶出去，杀鸡儆猴。”袁淇低头喝汤：“等赶完了就锁了那边各处的门，我们自己从这边角门出入就是。等大伯母的人来了，就把空院子交给他，让他们自去整理。”

　　贝佳音也不知道袁淇说的办法对不对，只不过她也没处理过这些事情，因此也只能听袁淇的。

　　用完早点，袁淇就起身要去白露书院，他临走叮嘱贝佳音：“娘子独自在家，千万记得叫李贵去买把新锁，回来把我们院子连着那边老宅的门锁了，省的那些下人带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打扰娘子。若是无聊，就去四太奶奶家找四婶聊些家常，也能知道些南阳老家这些亲戚的为人做派。”

　　见贝佳音答应，袁淇就将昨日秦韶那封荐书随身带了，带上书童凌安凌平，小厮苏园李成，冒雨出去坐上马车去城外白露书院。

　　到了白露书院门口，袁淇下了马车，早有苏园举着伞守在马车门前为他遮雨。

　　袁淇在伞下打量左右，却不见有学子出入，他抬头看去，木质的匾额上写着白露书院四个大字，又见书院大门两边草木茂盛，郁郁葱葱，凉风吹过，便有树叶刷刷的声音伴着滴答雨声传入耳畔。

　　凌平凌安两人缩在一把伞下瑟瑟发抖，凌平壮着胆子问：“少爷，咱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怎么连个人影也没有？”

　　袁淇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心中发凉。

　　李成壮着胆子大声说话：“看你们胆小的，光天化日之下哪有那么玄乎，那门上不是写着白露书院？”他说着打伞往书院大门走去。

　　却见大门里出来个老人家，见李成就怒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话那么大声，吵到里面学子如何是好？”

　　李成忙道歉，又问老人家：“老人家，这里真是白露书院？为何不见有学子出入？”

　　“都这会子了，学子都在里面读书，出来这里作甚？”老人家轻蔑地看李成：“你便是今日要来的新学子？怎么此时才来，袁书生都已经在里面等了半天。”

　　老人家说完就转身而去。

　　不多时，一个年青书生打着伞出门而来，正是那日见过的袁靖。

　　袁靖见李成就直奔他而来：“四少爷可来了？”

　　袁淇见到袁靖，便了悟：“原来那日秦先生说的弟子是你？”

　　两人互相行过礼，袁淇便笑道：“既然日后要常相见，我们都是亲戚，少爷来兄长去也不合适，不如都称表字可好？”

　　袁靖欣然同意，两人各自报了表字，袁靖字立竫，袁淇字海清。

　　李成等下人也改了称呼，以后都称袁靖做靖少爷。

　　袁靖见袁淇带着许多下人，就道：“海清，白露书院不容许书生带下人进去，你是让他们先回去还是等在外面？”

　　袁淇跟袁靖问明放学时间，便打发李成苏园等人回家，到了时间再来接他。

　　李成苏园还好，凌平凌安却百般不愿，他们好不容易有个伺候袁淇出门的机会，哪里肯就此放弃，凌安抱着袁淇的书匣委屈巴巴，不肯撒手。

　　李成见他耽误时间，一把夺过来：“本来就来迟了，你还在这里磨叽，害还少爷挨罚可怎么办？”

　　袁淇接过书匣自己拿着跟袁靖进去书院，远远还能听见李成教训凌安：“堂堂男子汉，整天跟个姑娘一样争风吃醋，动不动要哭，你是小子还是丫鬟？正巧去了两个看门丫鬟，不如你换了裙子去看门？”

　　两人走在路上，袁靖颇有些不好意思的与袁淇道歉：“海清，那日实在对不住，你和四少奶奶好心给我娘请来大夫，那位李成小哥又帮忙抓了药来，我娘却那样说。她平日好的时候也不是那样，只有生病才会如此，还请谅解一二。”

　　“既然都是自家兄弟，立竫称呼我娘子做弟妹便好。”袁淇道：“这有什么？既是因病如此，那更要找个好大夫为令慈治病才是。不然如此下去，人都得罪光了，兄长还要如何考取功名？”

　　袁靖苦笑着点头称是，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听了进去。

　　袁靖先带袁淇去监院那里缴了费用，领了斋舍的号牌。又带袁淇去考校分班，那位负责考校的先生挑了几句四书叫袁淇顺着往下背，又叫他释义，最后出题叫他作文，忙碌半天才将袁淇分好班。

　　两人出来，袁靖便道：“这真是缘分，海清恰与我同班。”他说着将方才领的那号牌递与袁淇：“这是海清斋舍的号牌，海清日后在书院就要住在这里，可要记得收好。”

　　袁淇：“住在书院？”昨日秦韶根本没跟他说过这个，此时听闻，袁淇惊吓不小。

　　“白露书院中所有学子，若没什么不得已的特殊状况，都要住在书院斋舍，只能在休沐时回家一天。”袁靖一边解释一边带着袁淇往斋舍那边走，要带袁淇认住处。

　　想到袁淇今日来时带的那些下人，袁靖又补充：“海清千万不要为了方便，偷偷将下人带进来，发现了可是要连主人一起被逐出书院的。”

　　袁淇脸色一沉：“别的还好说，衣物要如何换洗？隔几日才能休沐一回？”

　　听到袁靖说十一日才休沐一次，袁淇已经摇摇欲坠，衣服尚可多带几件换了穿，难道还能十一日都不洗头发不洗澡吗？虽然袁靖说有公用浴室，那能去吗？且不说干净不干净的话，难道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衣洗澡不成？

　　袁淇恨不能立刻转身回家，然而不考到功名，他就回不去京城。想到此处，袁淇脸色苍白，袁靖安慰他：“海清莫要担心，学院也有雇些浆洗的妇人来，到时若不会自己洗，花些钱托付给他们也就是了。”

　　袁淇双目发直：“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等袁靖问他担心什么，他又害羞不肯说。

　　到了斋舍，袁靖先领袁淇去斋长那里登记，斋长才领着袁靖和袁淇去袁淇所住的那件斋舍。

　　斋长开了门，袁淇就见屋子又小又窄，最里边靠墙分两边立着两张床，其中一张床上横着枕头，还整齐叠放着一床薄被，床尾各有一个放杂物的木箱，靠门这边有扇窗户，窗前放着两张书桌，书桌上还搁着几本集注。

　　袁淇心中发紧，他看屋中陈设就能猜到白露书院的斋舍是两人共用一件屋子。想到以后每天要和个陌生男子在同一间屋子同吃同住，可能还要一同点灯夜读，他就难以忍耐。

　　只是，还非得忍下去不可，想起昨夜贝佳音说起的未来，袁淇便不寒而栗。现在的袁家，就如同一座倘大的空中阁楼，若真有一天没有祖父支撑，就会即刻崩塌。

　　袁靖见袁淇表情越发惨烈，以为他自幼娇养，没独自在外生活过，就劝解他：“我因为要照顾母亲，每日都要回家。海清若实在想家，到时就写了信来，我帮你带回去也就是了。”

　　斋长在一旁听袁靖劝慰袁淇，正在心中暗自发笑，就见一个穿着白色书生袍的身影绕过自己进屋：“师兄，不知这位新来的学子如今多大？怎么还如孩童一般要你这样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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