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入国公府之后

　　李嬷嬷见翠儿这样不合规矩，便要叫翠儿去一边教训她，袁淇却颇感兴趣，叫翠儿进屋回话。

　　翠儿给袁淇贝佳音守了那么久的门，除了有些心直口快，一直老实本分，心里只有自家少爷少奶奶，别人不敢拦的人她就敢拦，也不怕得罪人。虽然贝佳音因为月荷腻歪了活泼丫头，但提拔翠儿做二等也没有含糊，此时来南阳也肯带上她。

　　翠儿家里长辈也是当年老国公从南阳带出去的家生子，他家人口又多，几代下来嫁娶生子，这些人又多在府里各处当差，因此消息颇为灵通。见翠儿要跟来南阳，就托她给在南阳的亲朋故旧捎信送东西，也有托在老家的亲戚照顾翠儿的意思。

　　今日没轮到翠儿跟着出门，她就跟管事请假出去帮这些亲戚送东西，却从他们那里听了一肚子八卦回来。

　　此时翠儿就站在屋中，将她听来的那些讲给袁淇贝佳音听。

　　原来这老宅的管家魏大并不是他们袁家的家生子，而是老国公的原配夫人大费氏带来的陪嫁，后来大费氏小费氏相继离世，大房韦月娥管家，要重用自己的人，就把费家这些下人打发来南阳看老宅。

　　袁淇便笑道：“这有什么？大房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有关的。”翠儿不忿：“我那远方三姨奶奶嫁给费家的人了，她悄悄告诉我，费家的那些下人，背地里提起我们二房，都咬牙切齿，说我们老爷随他娘，更得老国公的喜爱，迟早要连大老爷的爵位都抢走。”

　　说到此处，翠儿悄悄看窗外一眼，小声道：“我小时候听府里老人说，老国公的平姨奶奶最是个心善的人，怜贫惜贱，对下人再好不过，老国公对她比对夫人还要好，后来她生了二老爷，就没了，不少人都猜是不是老夫人做的。”

　　“住嘴！”李嬷嬷在一旁怒道：“这也是你可以胡诌的？在自己院子里说些家长里短逗主人开心也就随你了，如今越发没有分寸。提了二等就得意的连规矩都没了不成？如今这样，连看门都要不了你。”

　　翠儿忙跪下请罪，袁淇也不在意，让贝佳音做主，贝佳音吃过放纵丫鬟的亏，因而道：“虽说翠儿打听这些是为了主人，可是这么嘴长，迟早要吃亏。该说的不该说的要分清楚，有些事不要出院子。嬷嬷好生教导她，让她明白这些，再看着叫粗使婆子给她几巴掌，长个记性也就够了。”

　　翠儿谢过贝佳音，跟着李嬷嬷出去受罚。

　　等翠儿出去，袁淇才说：“既然管家这样不待见我们，私下不定要怎么使坏，其他尚且好说，只是吃食方面要多加注意才是。你看前两日，非说因为不知我们何时来，没准备主子用的份例，不肯做我们的饭。我看不如在夹道那边的院子里自己立个小厨房，一应份例让他们拨过来，让我们带来的厨子自己做，也安心些。”

　　贝佳音答应下来，又说：“只是这样，用水更麻烦些。还是要早些想办法解决才是。”

　　“我已让人去看了。”袁淇解开外衣躺下来：“南阳水路众多，不行我们就悄悄叫人来在那边小院子自己打个井。”

　　贝佳音嗤笑：“哪有你这样的，才住多少日子，就要自己打井。”

　　果然应验了袁淇的话，这日大厨房虽未再找理由推脱不肯做饭，却迟迟不肯送来。等李成带着几个小厮去拿回来，饭菜都已经凉了。

　　虽说是在南方，可毕竟已经是冬天，他们又没有灶，热水从大厨房提来都半温，想把那菜热热都是不行。

　　袁淇看着那些结着白色油块的菜撂下筷子：“欺人太甚！”

　　贝佳音捡那素的就着饭吃了两口，也搁下筷子，米里还掺着沙子。

　　袁淇见如此就要叫魏大来问话，却只来了毛毛。袁淇一问话，毛毛就抹眼泪哭着说魏大管家也不愿意这样，只是天气冷了，实在没法子。袁淇别无他法，只能打发毛毛下去，自己去给家里写信，要求家里容许他惩治魏大这样的恶毒奴仆。

　　贝佳音劝他：“这样写信回去得多少日子，还不一定管用。”

　　袁淇不听：“既然大伯母打发他们来这里看房子，想来早就想把他们撵出去，我如今递个伐子上去，大伯母哪有不接的道理？要不是魏大是先祖母的陪嫁，这信都不用写，我直接撵他出去就完了。”

　　“我看大伯母连我们都想撵出去，怕是不会理会。就算撵走魏大，大伯母派来的人就能安分过日子？”贝佳音不同意。

　　袁淇便要打赌，贝佳音欣然同意。两人定下赌约，就看大伯母韦月娥究竟要怎么处理这位魏大管家。

　　次日他们要去拜访四太奶奶，这位四太奶奶比族长还高一倍，是族中在南阳这边辈分最高的人。

　　四太奶奶家离老宅不远，因他家没有男丁，只有婆媳两人守寡在家，袁淇将贝佳音送至四太奶奶门前，就自己在马车上等待，由贝佳音进去拜访。

　　贝佳音带着清微秋霜上前敲门，四婶开了门将她迎进院内。

　　四太奶奶家的小院并不大，家中屋舍整洁干净，院子里打着井，院子一角甚至还开了一块小小的菜地。

　　四婶娘家姓郑，名安雅。见贝佳音看那块小菜地，就抿唇而笑：“我家只有我们婆媳两人，这块小菜地便足够我们娘俩嚼用，不用拖累族里。”

　　贝佳音见到这院子，却觉得熟悉又亲切，小时候她家里的院子也有这样一小块菜地，供着全家人吃菜，由她娘一手打理，她小时候还常跟着她娘去地里摘菜，直到她父亲考上秀才，院子里那块小菜地就没了，她娘也再也没有下过地，家里菜蔬都靠在村里买。

　　四太奶奶在她家堂屋见了贝佳音，她满头白发用一根木簪挽起，穿着半新不旧的布衣布裙，看起来整洁大方，一点也不寒酸，气度比昨日族长家的女眷要强出不少。说起话来却又亲切温和，待贝佳音就真是待家中小辈的态度，便是贝佳音亲祖母也比不上四太奶奶。

　　贝佳音见到这样的四太奶奶心中心中不由生出仰慕之情，恭敬上前行礼。

　　四太奶奶忙免了贝佳音的礼：“我们这样小门小户的，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孩子，快过来坐下说话。”

　　贝佳音便坐在四太奶奶下首与四太奶奶说话，郑安雅给她端来一碗姜茶：“孩子，南阳冬天又湿又冷，喝点姜茶好驱驱寒。”

　　贝佳音掀开茶碗盖子，浓郁的姜味扑面而来，茶面上飘着两颗红红的大枣，她心中熨帖，忙吹了两下，低头饮了一口。暖暖的茶水顺着喉咙进入身体，把这些日子坐船积在骨子里的那些湿冷寒气全都驱走，令人全身都暖洋洋的，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郑安雅笑起来：“南边的天和北边不一样，湿气大。看起来比你们北边暖和，其实那湿冷冷的，也让人怪难受的。你们才来，难免不习惯，多吃点驱寒的就好了。”

　　四太奶奶补充：“也不要因为南方暖和，自己还年青，穿个夹衣就出来。这边总是潮乎乎的，你们再穿这么单薄，老了就要受罪。”她说着敲自己的膝盖：“看，这就是年青的时候不知道爱惜自己作出来的。”

　　郑安雅见了就去打来热水要给四太奶奶敷腿，贝佳音见他们忙碌起来，便要告辞。

　　四太奶奶挽留几句，见贝佳音坚持要走，就让郑安雅送贝佳音出来。

　　贝佳音留下礼物，临走得了四太奶奶亲手炒的一小盒茶叶做回礼。

　　郑安雅将贝佳音送出门，还小声叮嘱贝佳音：“你们小夫妻初来乍到，难免有人仗着自己的年纪大辈分高欺负你们，但凡遇到这样的，只管来找我家，我婆婆为人公道，定然为你们做主。”

　　贝佳音谢过郑安雅，便上了马车。

　　两人又去其他族中长辈那里拜访，只是其他人收到他们的帖子后，便聚集了家中人口一起等待两人上门，也有那辈分不够的，难免要去长辈家打个秋风，以求见到国公府里的人好哭穷，也能沾点便宜。

　　这些人算起来与国公府关系并不亲近，见到袁淇却又要求颇多，求官求财，却又不肯自己读书，也不肯自己去做买卖，只期望国公府能拉扯他们一把，好让他们轻松过日子。女眷有见了贝佳音来巴结的，也有说些酸话的，与四太奶奶婆媳截然不同。

　　都是一样的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贝佳音喝着寡淡的茶水与那些女眷说话，又想起了四太奶奶家那碗滚热熨帖的姜茶，心中纳闷不已。

　　袁淇与贝佳音一整天都与这些人打交道，回到家身心俱疲，贝佳音便拿出四太奶奶送的那罐茶叶来给袁淇看。

　　袁淇也笑起来：“没想到四太奶奶年纪大了，人却不糊涂，还是像传说的那样清正。”

　　贝佳音便好奇起来：“四太奶奶传说中是怎样的？”

　　“说来这位四太奶奶也是奇人。”袁淇神色微妙：“等晚上再慢慢讲与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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