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流月缓归矣

　　如惊天一击，听到这样的字眼，这样的言语，傅灵眼睛瞪大，惊地眼球几乎像要掉下来一般。

　　如果说方才他因为白羽琳而伤她让她十分愤怒，又因为他说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而万念俱灰，现下他这样的心声让她更是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全世界都在爆炸。

　　“心爱的人？”傅灵看着他，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事情，“你在开什么玩笑！你不是恨她恨得巴不得让她受尽折磨吗？”

　　月影眼眸一动，神情变得恍惚。他忽然意识到，以前的自己，仅仅是对白羽琳充满了仇怨，却从没有想过要怎么对付她。

　　傅灵轻蔑冷笑一声：“我还以为她长有倾城之色，其实，根本不及我美貌，为什么你会喜欢她而不喜欢我？我真不理解，这样的她，怎么会让你如此地迷恋？”

　　月影听到此话神情一凛，面上如结了霜：“我对你一再忍让，你却屡次触碰我的底线！每个人都自己的情有独钟，你以为自己美艳夺人，所有人就该喜欢你吗？”

　　这话狠狠戳中了傅灵的软肋，她哆嗦着声音问：“你有多喜欢她？”

　　对面的人直直瞪着她，一字一字狠厉：“如果你真的对她做了什么，我会多倍奉还给你！”

　　傅灵全身一抖，气息加急，怒不可遏：“你忘了她当年是怎么对你的吗？你和她根本就是对立的！她现在照样会想办法杀了你！”

　　月影神情一动，其实他也不知道白羽琳是什么心思，刚认识她的时候，觉得她一颗心澄澈见底，明丽动人，到后来才发现她竟然能如此隐藏自己的心思隐藏自己的情绪。

　　如今，他确实没法预测她会怎么对他。他强迫了她，她也回了讲武堂，她会不会因此而更记恨他，而想办法来杀他？

　　他抬头，看着别处的枯木，良久道：

　　“傅灵，一个人的美丑，不是只在于外表。如果心是丑的，就算那个人外表再美也是丑陋无比。你曾对我有恩，所以我不会对你无情，但如果你伤害了我心爱的人，那就另当别论了。其实我的心也丑，以前是我利用了你。”

　　月影低低地说道，冷静而缓缓。傅灵的脸因震惊和愤怒显得越来越扭曲，她感到内心正在被无数的刀疯狂绞着。

　　“既然她是被讲武堂的人救走了。那你现在得告诉我，你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你最好如实交待，否则别怪我不顾及一丁点情面！”

　　这会儿，月影语声又转厉，慢慢回过头来，眼神中有电光火石迸裂，寒气凛冽。

　　“哈哈哈！”傅灵看着眼前人的表情，绝望地大笑起来，笑声中哭腔渐渐明显。

　　“我傅灵，天生丽质，美貌超群，多少男子对我神魂颠倒，就连教主大人也对我十分宠幸。为什么就只有你对我视而不见？也只有你，居然说我丑陋！为什么，而我偏偏对你动心？这么多年来，我对你百般好，你要什么消息我都帮你打听，甚至牺牲自己的身体，牺牲一切让教主大人赐予我噬骨丸的解药，为的就是解你身上的毒，而你又在对我做着什么！”

　　听到这里，月影蓦地一惊。傅灵悲哀地笑着，语气里越加殇：“教主是为了我而首次破了这个规矩，让我今后不必再受噬骨毒的摧残。这是何等的特殊对待！辟天教百年之中，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特例。我却用我的美貌做到了！而你，居然说我丑陋？”傅灵气得咬牙切齿。

　　月影微微别过眼，出现少有的温柔声音：“在我心中，只有她才称得上是美。”

　　傅灵气得扬起手要扇下去，欲打碎令她心寒无比的表情，却冷不丁被对方凌空抓住手腕。

　　月影手上加力，耐心已到了极限：“你还不说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傅灵看着他苦笑起来，还是不回答。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锦盒，放在男子的前面：“这个，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样东西。你无论如何也得收下。”

　　月影眼中寒光陡盛，言语也锋利无比：“别给我耍花样，我是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傅灵勉强地笑着：“你的心上人暂时还没有事，只不过，她的以后......我可不敢保证......”她低头看了一眼前面的锦盒，带着无限留恋，“如果你不收，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更不会让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月影心下一沉，双手颤抖，犹豫了会，缓缓伸去手去触碰那个锦盒。

　　看到他的举动，傅灵微微一笑：“放心，不是机关，不是毒品，对你不会有任何伤害，而是一样对你十分有用的东西。”

　　月影看着她迟疑了一会儿，她的表情笃定，还带着一种强烈的决绝。

　　傅灵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伸出去，想要去碰触那张让自己迷恋不已的脸。多年以来，对于这一点，他还是拒绝的少的。

　　“如果她有三长两短，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低着头的男子说话毫不留情，声音冰冷沉闷，如同冰棱。

　　傅灵伸在半空的手停住，被爱击溃的女人愣愣地看着他，将要说出去的话被凝冻在喉咙间，有一股生冷的气息若隐若现，最终化为冷笑。

　　“我只不过是告诉她她有多可恶罢了，还有哦，她说了好多，她说她根本、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她其实就有另外的喜欢的人，而你，一直被骗了呢！”傅灵故作轻松地笑着，对面的月影脸色很快变得极为难看。

　　“怎么，你还想说，你仍旧喜欢她，喜欢这样的她？”傅灵挑着眼角看他，轻蔑地笑着。

　　月影表情痛楚，嘴角抽动，面上神情不住地变幻，眼瞳越来越深沉。许久之后，才最终吐出了一口无力的气。

　　郊外山路崎岖，白羽琳朝着讲武堂方向走着，脸上逐见风尘。

　　方前拒绝了芙茹和凌小姐的同行请求，是想给自己一个人的空间。以现在的心境，她根本无法正常地与人交流。心里面的痛苦，只能在一个人的时候释放。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不用去违心地支撑什么。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脸上才可以毫无防备地露出颓败的神情，任其肆虐。

　　“辟天教噬骨丸......真是天下最可怕的毒药了。”她心里的凉意久久不绝，“原来，他也是受着这种毒，一次次地被折磨的。”

　　从傅灵那出来后，她心中所有关于他的记忆都溃堤了。

　　原来，她从来都不曾认识过他。以前的种种，像是幻觉，一点也不真实。她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好像是一个人换了一个灵魂，又或者，一切从来都只是她一个人的梦境。先是一场美梦，再是一场无尽的噩梦。

　　她艰难地笑了一下。从今以后，她和他就再也没有关系了。两人多年前的相遇，其实就是在各自的路上遇到了彼此而已。她和他的路，从来都不同。

　　都忘却吧……自己对他所做的，和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并忘却......

　　她走走停停也不知道几日了，芙茹和凌小姐给了她足够的盘缠，她一路上想要歇息了才去客栈，饿了才去附近的镇上买点干粮放在包袱中。

　　但不知道怎么的，这段时间里，她感到从未有过的累，有几次走着走着就感到眼皮非常地重，好像随时都要倒下昏睡过去。更有时候，一口气提不上来，几乎要窒息昏厥。

　　“那个噬骨丸还真是厉害。可是......那个姑娘说只会在发作的时候痛苦，难道在平日里也会逐渐地蚀人心骨吗？”她心里一阵担忧，想到自己将来还要不断地被噬骨丸折磨，心中万分颤栗。

　　这就是宿命吧？

　　但，就算只剩下一丁点的寿命，也要去为值得做的事而付出努力！那么，每一天，就都当成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去过吧。

　　这些天以来，她所承受的痛苦，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负荷，她知道自己已经是竭尽了全力才再次站了起来。

　　八年前的自己，也是这番受着巨大的折磨。如今和当年，只是痛苦的事不同，但有些东西必须要承受。

　　不知道前路茫茫，还会遇到什么困难？

　　意识到自己心境又开始作乱，白羽琳当下盘坐下来，开始静念青岩长老的静心诀。

　　过了许久之后，她缓缓睁开眼睛，周围明亮异常。

　　她看了看远处：“要不去买一匹马吧，这样可以轻松很多。按照现在这样走下去，到讲武堂的时候，不知道要多少天了。”她心里暗暗有点后悔没有和芙茹和凌小姐同行，“如果讲武堂近来有事，那就不能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了。”

　　“小夕！”白羽琳心中突然一震：“天啊！我怎么可以把她忘记了！之前居然也没有向凌小姐他们问小夕的消息！”一时间，她气愤地用拳头猛捶自己的耳根，砸了几下后，当下起身往附近的镇上快走，心里的焦急和悔恨一路充斥着。

　　她急急快步前行，突然间眼前一黑，所看到的一切变得模糊无比。一瞬间，她看不到任何东西了，只有无数的黑色点点在眼前晃动，像一束束昏暗的光晕，大大小小地跳动，闪着微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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