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流月缓归矣

　　“白姐姐，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啊，非要一个人走？”客栈中，芙茹很不解地问白羽琳。

　　这几天两个姑娘左劝右劝，总觉得白羽琳和之前不太一样了。虽然她个性沉静，但与人相处从来不会显得那么生分。如今她经常发呆，脸露愁容，对着她们的时候才挤出笑容勉强应对，但聊着聊着总会出神，要喊好几下才会反应过来。

　　“我真的没事。”白羽琳拉着芙如的手臂，脸上浮着不自然的笑，“你们别担心。我只是还有些个人的事要解决。”

　　“是——不开心的事？”大大咧咧的凌小姐小心翼翼地问。

　　白羽琳一时笑容僵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道：“总该解决的。而且我需要调整一下自己。”

　　“恩，好那吧。”凌小姐拍了拍白羽琳的肩膀，“白姑娘千万要保重。现在你伤势没有全好，要万事小心。”

　　芙茹眼眶红红的，将整个身子都靠了过来：“白姐姐你一定要好起来啊。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找我们说，如果骂出来舒服的话就骂我吧。”

　　白羽琳噗嗤一笑：“我干嘛骂你啊，而且我从来都没有骂过人。”

　　凌小姐一拍芙茹的大脑门儿，大喝：“你自己会骂人还要教别人啊，况且，如果神仙一样的白姑娘会骂人，那真是天下一大奇迹。”

　　芙茹摸着自己的脑门，嘿嘿直笑：“你看你看，现在白姐姐笑啦，我是不是个开心果啊？”

　　“对！蠢蠢的开心果！”凌小姐没好气地笑道。

　　小房间里不时传出三个女子的笑声，让门外经过的旅人们都不禁好奇地驻留探望一番。

　　这座繁华的山中之城热闹非凡，街贩小摊都在热情地吆喝。

　　这样的街头，一个白衣女子格外引人注目。她面色沉静，脸有病色，走路的时候长时间都发着呆，偶尔间才会抬头看看眼前的人们，神情恍惚。

　　她身上好像有着让时间静止的力量，周围的车水马龙尽数变幻着，而她不会为外界而变化分毫。

　　她一路走着，穿过人群，穿过闹街，出了城门。

　　与城中的灿烂鲜活气息迥然不同，辟天教这处营地真如同人间地狱。营地已经被毁，毫无活物的气息，只剩一帜帜招魂幡在风中飞扬，污灰肆意起，枯木几步可见，骷髅在土中若隐若现。

　　一个黑色的身影急急掠过，翻过一个一个的小土丘。

　　他经过一棵巨大的枯死古木前，停留住脚步。

　　“傅灵！”月影内力尚才恢复了一成，这会儿微喘着气，沉而厉地叫道。

　　古木巨大的枝干突然间裂开一道缝，如同开门一般，一半的树皮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虚弱的紫衣女子。

　　她捂着胸口，着急地整理了下头发，苍白的脸因看到了眼前之人而顿时绽放了笑容：“月影！”说着便要整个人扑过来。

　　同一时刻，对面的男子眼神凌厉如万剑迸发，嘴角抽动，眉心也显出黑色来，他持着一把短剑对着即将扑过来的傅灵，一瞬间便抵到了她的喉口，大喝：“她呢？”

　　没有看到那个白色的身影，他心里胆战心惊又万分疑惑，不知道是被讲武堂的人成功救出，还是被傅灵藏匿了起来。

　　傅灵猛地愣住，不敢置信对方的举动，当下娇笑一声：“别生气，我擅自带走她可是在帮你，我伺候得很好，可算是稍微报了你的仇了。”

　　一听到这话，月影的脸色陡然间变得越加难看，声音也开始发抖：“你说什么！”

　　他腕下一动，短剑尖立刻在傅灵雪白的脖子上扎出了血。

　　傅灵皱眉痛叫：“你先放开我！抓走她，你至于那么生气吗？你不是一直想折磨她吗？”

　　话音一落，傅灵的脖子就被猛地掐住了，阴沉的男子愤怒满身，指尖越来越用力：“赶快把她交出来！说！你把她藏到哪了？”

　　那样的神情，好像随时要将眼前之人撕成碎片。

　　傅灵脸色发白，急喊：“她、不在我这儿！”

　　月影这才手劲一松，傅灵猛喘气，不停地咳嗽起来。

　　“她到底在哪！别再给我卖关子，否则我立刻杀了你！”没等她缓过来，阴沉的男子立刻沉沉发话。

　　“你、你在做什么！”傅灵眼含点点泪光，神情十分委屈伤心：“我在这里等了你那么久，我受了伤，你居然看到我一点关心也没有。”

　　唰！短剑立刻又从男子手上而起，在女子眼中倒映出寒气凛冽的光。

　　傅灵微微一愣，继而又一笑，慢慢移动手指要靠近剑身，想要去拨开：“好了，别生气......我就是想好好教训她，居然把当年的你玩弄于鼓掌之中。她在我这可是受了不少苦头呢，让我来好好告诉你，你肯定会觉得十分地畅快......”她娇媚的脸上泛上得意的笑。

　　嗤的一声，伴随着接连的惨叫，傅灵后退几步，疼地跌到地上，捂着顷刻流血的手臂大叫：“月影！你在干什么！”

　　“你敢伤害她？”一字一字地，月影嘴角抽动，整个人伤心悲愤至极，傅灵说的“受了不少苦头”无疑如恶灵一般开始猛烈撕咬他的身心，他紧张恐惧地再也无法压抑：“你对她都做了些什么？她现在到底在哪里！”

　　傅灵捂着伤口，圆睁着眼，惊愕地看着他。她第一次开始惧怕起了这个人，虽然以前他也数不清次数地对她狠厉凶烈，却从没有一次如现在这般，感觉自己稍有不慎就真的要被眼前之人撕成碎片。

　　她歇斯底里地大叫：“我这是在帮你，你怎么可以对我这样！”

　　月影一步步沉沉上前，蹲了下来，看着她又缓缓举起短剑，寒光在剑身上流动，汇聚到剑尖：“我再问你一次，你对她都做了些什么？她现在在哪里？”

　　“呵呵......”傅灵无奈地笑道：“为什么？我这样帮你，得来的却是你这样的回应。”

　　“什么时候，我连这事也需要你帮忙了？”月影眼中如万丈深渊，狠厉如狙击的狼，“以我和你的关系，你也敢胆动我的人！”

　　“哈哈！”傅灵伤绝地大笑，反问：“我和你的关系还不够格吗？不够吗？”她反复重复问着这一句，“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从来都不感谢我。你真的一点也不关心我吗？”

　　对面男子凶狠的表情忽地略微凝滞，傅灵逮住机会，身子倾斜过去，抓住他的手腕，咳嗽了几声，低下了声音：“我问你，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问出口后，傅灵心跳加快，期盼又紧张。

　　对面的人方前还略略凝滞的表情当下收了回，眼瞳中寒光逼人，冷冷一笑：“你不觉得你问得很可笑吗？我和你之间，从来都只有交易。”

　　傅灵面色陡然间惨白：“你说什么！”她美丽的脸庞顿时扭曲了，整个人颤栗不止，她高声尖叫起来：“你说什么！”

　　“交易？”傅灵瞪着眼：“难道，难道那些□□离奇死亡，都是你杀的？”

　　“你！”傅灵颤抖着手指着他，鬓旁的碎发滑落，被风吹散，因冷汗而凌乱地贴在脸上，和着她愤怒的脸，变得十分骇然。

　　“这些年，难道你只是在利用我？我...我不相信！”

　　她说话中，面前的人始终表情不变，眼中神色如恶狼一般，满身杀气。

　　“那白羽琳呢？”傅灵骤然大叫。

　　“白羽琳”三个字飘过，月影神色越发异样，他咬着牙，牙缝里也冒着寒气：“别再挑战我的耐心！我现在不杀你是还念在你以前多次帮我！”

　　“你还喜欢她？”傅灵颤抖着，想到那天他看白羽琳的眼神，突然间浑身冒汗。

　　为什么短短一段时间过去，他对白羽琳的态度完全不同了。还是说，他其实一直都还爱着她？

　　“她到底在哪里？我没耐心听你的废话！”月影咆哮而出，狠厉的神色下，满是焦虑和痛楚。

　　“是不是讲武堂的人救走了她？”他试探着问，举着剑的手升高了一寸。如果不是，他要立刻猛刺下去，再让她交出她。

　　傅灵原本就虚弱，这会儿更是脸色差到极点，“原来你知道。看来，你刚才只是想证实下，你是怕他们救她不成？”

　　“月影！你明明是属于辟天教的人，却要杀辟天教。这几年来，我尽心尽力帮你，你却说从来没对我动过情。白羽琳当年如此害你，她那么阴毒，她死不足惜！”

　　啪！傅灵耳根脖颈顿时火辣辣地疼，她已经气愤地全身发抖，她失控地尖叫：“你疯了！”

　　“对！我疯了！”月影转眼沉默了下来，透出无限的哀伤。

　　傅灵的话，也恰好戳中了他这段时间以来的矛盾。他明知道白羽琳当年害得他很惨，却始终对她狠不下心，在看到她之后心居然又完全被夺了过去。那些日子，折磨在她身上，自己心中却是加倍地感到疼痛。

　　直到后来，他已经完全不在乎她对他当年的作为。他也才发现，这么多年后，他对她的感情，居然是有增无减。

　　从一开始发现这点后的精神痛苦，反复无常，到后来坚定自己的心，他也觉得这个过程难以置信，却无怨无悔。

　　傅灵将月影此刻的落寞尽收眼底，她看着眼前的男子又渐渐将眼光聚在她脸上，又复狠厉：“我不准你伤害我心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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