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流月缓归矣

　　再次见到石头，是几天后。

　　他看上去彷徨无措，像一个身上燃烧着怒气和焦虑的孩子。他红着眼睛看着白羽琳，说不出来话。

　　不知道是担心到极致还是心里藏着怒火，白羽琳快步到他面前斥道：“我真不明白，你身为一个男子居然幼稚到了这种地步，没有经过细密思考和布署就和她冒失地去坦白，你有考虑过后果吗？”

　　石头怔立着，咬了下唇，还是没有说话。

　　“你们两人，相识时间并不长，就算要坦白也得过段时间。小夕身份家境如此特殊，这种悬殊造成的困难你怎么会不知道？”

　　白羽琳心软了下来，她知道石头和小夕都是极致单纯的人，石头没有经历过世事，根本不了解俗世中的繁杂和规则。这样的两个人走到一起，美好之余却有着极大的缺陷。

　　对于他们来讲，感情胜过一切，殊不知多少人认为感情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这样的梦幻美好和现实根本格格不入，以往一直生活在清无环境的石头，头一回在烟火凡世栽了一个大跟头。

　　“对不起，毛毛。我们不应该没和你商量就如此去做，结果陷入了这样一个死局，是我的错。”石头摸着自己的微型弓箭，眼神痛楚：“我要把她从她娘手中救出来，那个皇宫根本就是一个牢笼！”

　　他这时的模样和平时完全不同，充满了焦虑心疼和愤怒。

　　“我和你一样着急担心，要不我们找一下大黄商量。我之前让大黄回去留意小夕了。毕竟小夕是王妃的亲生女儿，她再生气也不会对小夕怎么样的。”

　　白羽琳内心里觉得这是上天对小夕和石头的巨大考验。如果两人齐心，铁了心要和对方在一起，也许能慢慢让王妃改变看法。

　　但未来是什么样，谁也无法预料，她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不行！”石头带着怒气接话：“她这样的母亲只会毁了女儿的前程。”他一捏拳头，眼中充血，“我不能让她被这样的母亲管着！我一定要带她出来，远离那个地方！”

　　石头的愤恨让白羽琳有点震惊，情爱让一个原本如此宁静的人变得狂躁不安。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石头睁着一双疲惫的眼睛，“所以我才会来找你。”

　　白羽琳走上前，很是心疼这个大孩子：“小夕和你都是我很珍惜的好朋友，我和你们一样着急。不管怎么样，我会陪着你们度过这一次大劫的。我可以通过大黄给小夕传信，先安稳她的情绪。我和你一样在乎小夕，甚至......更在乎。”

　　石头瞥了一眼白羽琳，正是这一瞥，让白羽琳有点惊跳。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好像头一次清楚地感觉到了和石头的距离感。

　　***

　　大黄回宫了，临走之前白羽琳交代了一些她对小夕要说的话。石头原本要跟着走，被白羽琳强行留了下来，让他等大黄回来。

　　这个时候的石头，让白羽琳感到越来越强烈的距离感。

　　他不再是之前和她谈天说地的那个男孩了，而是受了情伤的男子，与心爱的人被迫分离让他几乎发疯。

　　但石头终归是石头，看起来还是沉静，只有白羽琳能感受到他的焦躁不安。

　　“说到底还是两个孩子，不懂世事。然而面对的困难却又是最大的。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度过这个难关？”

　　白羽琳想着想着，渐渐地将思绪落回到了自己身上，脑海中尽是那个人的脸和那天的情景。

　　尽管这段时间为小夕和石头的事心力憔悴，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充斥着这件事带来的巨大悲抑。她原本以为忙起来可以忘却，却发现它还是毫无保留地吞噬了全部的自己。

　　他的神情他的言语，他所有的一切，一直不停地闪现在她的面前。

　　她很害怕这样安静的时刻，让那天的情景越发清晰。这样极度肆虐的内心，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让她感到几乎崩溃。

　　她站在讲武堂门口静静伫立，不自觉地往一个方向慢慢走了过去。

　　不知不觉已到了一片山域，脚下是肆意生长的野草丛，草深幽幽，葱茏叠翠。

　　等她回过神来时，蓦然感到慌乱。

　　怎么会不知不觉走到了这个地方？这儿好像正是去那个山洞的路。

　　她心下狂跳，急忙转身快走，却隐隐听到远处有女声。

　　她连忙要远离开去，却在这时听清了谈话声：“你终于肯再让我亲你了，这一次……我就不信你还能忍得住。月影......”

　　虽然那女子说话很轻，这两个字却如惊天炸雷。

　　白羽琳循着声音慢慢走近那个地方，远远地看见一男一女的身体贴在一起。女子媚笑着解开了自己的衣服，从肩上滑落，她附身亲了一下男子的脸。当吻到另一侧时，露出了那男子的脸。

　　那人的脸如一把利剑，瞬间击穿了白羽琳。

　　居然......真的是他！

　　无形中的巨大利剑将白羽琳从头戳到脚底，她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被撕裂了开来，脑海中电闪雷鸣，昏天暗地。

　　她一个踉跄几乎要跌倒，立刻快步往后跑。

　　她心狂跳着，全身的每处血液都冷了下来，整个人如坠冰窖。

　　在这一刻之前，她心底里还有个声音，以为自己和他还能有点奢望，可当下却被现实彻彻底底地打碎了，他已经有了新的爱人。

　　他对她的恨和全无感情，全部都是事实！

　　“谁！”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冰冷地响起，一阵轻风唰地咻然而过，对面不远处已站立着一个人。

　　他眉目如刀刻，一双眼睛深沉如潭，长身而立，杀气凛凛。

　　月影这时看清了白羽琳，凌厉冰冷的表情骤失，眼神中顿时塞满了惊讶和莫名的慌乱。

　　这股神情被他原本阴鸷的气息强行隐压了下去，然而还是十分明显。

　　白羽琳看到月影陡然出现，眼前更是一黑，脸色刹白。

　　月影满脸惊骇地看着到处找地方落眼光的白羽琳，眼波剧烈颤动，一时间怔怔站立着，好似被定住无法移动半步。

　　这时，月影身后走来了一个美丽女子，她还在扣着襟上的盘扣，娇滴滴地嘟着嘴，眼神魅惑到极致：“真是扫兴，是谁打扰了我们呀？”

　　话音一落，白羽琳浑身一震，往后倒退了一步，脸色极度苍白。

　　她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两人，当下点足而起，竭尽全力要尽快离开。

　　这个动作立刻点动了月影，他连忙飞身上前，慌张地想去抓住她，顷刻间就已追到白羽琳身旁。

　　他伸出手去抓白羽琳的手臂，却蓦地被白羽琳的反应惊到了。

　　她面色晦暗，使出了全力反抗，几乎是以死相抵，双剑凌厉而刺，很多次几乎要刺到自己，一股想要玉石俱焚的状态，毫不担忧自己的性命。

　　几招下来，月影越是胆战心惊。他不敢出重手，怕伤到她，然而她反抗地太过剧烈，他又不得已要定住她。

　　每次快要抓到她的时候，她凌厉地将剑刺向自己即将被抓的地方，他心惊地将她的剑一一击落。

　　此刻的她，虽然与八年前那场天变时的她类似，却还是全然不同，他能生生感受到那颗如剑一样冰冷如火一样癫狂的杀意。

　　他的心越来越乱，不知道如何在不伤到她半分的情况下将她定住？

　　他眼神一闪，想到了什么，从腰间抽出一根细长绳，蜿蜒向着白羽琳袭去。

　　细绳软软，缠绕灵活。

　　“哎哟～”傅灵在一旁娇滴滴地嚷道，“你这是怎么了，这姑娘看到就让她看到吧！男欢女爱，多么正常，你难道是想挖出她的眼睛不成？”

　　“不过，你这出手也太畏缩了吧！我从来没有看到你抓人抓成了这番模样，怎么这么小心翼翼的，难道是怕伤了这位姑娘？”

　　美丽娇媚的女子撅着樱嘴，慵懒地瞧了一眼白羽琳的脸，叹道：“哟哟哟，我还想着，这姑娘若是长得比我美或者和我差不多，那你就抓了得了！可惜……这长相，秀气是秀气，但也太寡淡了吧，哪算得上绝色？”

　　这时，细绳索终于灵巧地缠住了白羽琳的腰，白羽琳脸色惨白，突然间拔出腰间的匕首，眼光如电，挥下欲斩。

　　月影大惊失色，慌忙擒住她的手，击落匕首。

　　几个动作下来，月影已经完全揽住了白羽琳的腰，将她紧紧扣在怀中。

　　她气息剧烈浮动，整个人颤抖着，身上冰冷异常。

　　迎上月影急切莫测的脸，白羽琳用力一推，使出全力反抗，却被他反扣得更紧，而且身子已被他携着向前方飞去。

　　“喂喂喂，你干嘛去啊？”傅灵在远处急着跳脚，声音越来越远。

　　耳边气息缠动，白羽琳还在用尽全力地对抗。她的身子因剧烈的气息而不断起伏抖动，表情万念俱灰。

　　月影紧紧扣着她，神情复杂，当下全力带着她急往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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