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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一夜过去,这片山的另外一头,小镇在暖日晨光中复苏白日的繁华。
一个瘦长的黑衣男子踱步在街巷。
他脸上表情僵硬,面上沟壑遍布尤其苍老,咋一看很是古怪瘆人,脸上只有一双眼睛看上去才算是活的。那双眼里深得望不到底,眼光没有任何着落处,只是虚无地看着前方。但偶尔的轻微一瞥,他便已将周围的一切揽收眼底。
街市渐渐忙碌起来,老人和小孩晒起了太阳,妇人买菜回来在门口洗菜与街坊邻居话家常,男丁们则在卖力干活。
入眼均是最平常的生活景象,却离他如隔了百年一般,仿佛曾有过的相似日子已是上辈子的事情。别人再普通不过的日子,他终其一生也得不到。
居然又来到了这里。
十一年前的他也是这样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这。看来,这里并没有多少变化。但前尘虚梦早已碎裂。
那一双黑沉沉的眼里是被磨灭了所有情感的死寂,眼前所触的这些,都与他格格不入。一股由心底里蜿蜒而上的戾气甚至想活生生地撕毁眼前美好的一切。好在心里最深处还有一个本我,不至于让他真的这样去做。
这时他已走到了一个街角处,那儿有一处老摊位,展示着琳琅满目的女孩们的饰品。那个贩主笑眯眯地招揽着四周来往的人。
好像还是那个贩主,只是老了许多。他停在摊位前,眼光向那贩主一扫。
贩主的吆喝戛然而止,慌张地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异类的人,恍惚地想起很多年前也有遇到过类似这么一个人,同样地令他心惊肉跳。他心里很是害怕,揣摩着这人是要砸摊还是要杀人,不敢出声,连大气也不敢出。如果是在夜晚,他绝对要被吓得魂魄俱散。
月影看了一眼整个人哆嗦不止的贩主,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但不经意地往那摊位上一瞥,却是一顿。
贩主看那人又回了过来,突感大难临头。他见那人的眼光定格在了一个银钗上。那银钗有点陈旧,上面并排镶着三颗圆润洁白的珍珠,在一堆亮丽的首饰中很不起眼。
月影轻轻拿起那支银钗,转动了一下,中间那颗珍珠上赫然刻着一个字:“琳”。
他眼瞳一缩,眼光一凛。
居然不是巧合?真的是那个女人头上戴过的银钗!这个字迹他再熟悉不过了。
十年前他要离开她一段时间,她就把头上的钗拿下来给他,让他下次来看她的时候再带上,还说这样分开的日子里她就可以天天陪着他了。之后的日日夜夜里他拿着这个银钗不断地摩挲,到如今还对那时心里的无限柔情记忆犹新。
可是后来想来,一切都是虚假可恶的。
他嘴角一动,干冷一笑,手上也随之一动,那银钗瞬间便像泥一般被捏地变形。
“这个、这个不是全新的,半年前从当铺那拿来的。只是样子还算秀气才一起摆着,没想到这么脆,没事没事,不算你的钱!”贩主心惊胆战地说着,生怕恼了这个人。
他手中继续用力,银钗整一个化作了齑粉洒下来。
“你这个摊上总是会出现不该出现的东西!”他冷冷甩下一句话。离开前那闪电一般的眼色把贩主吓得魂都飞了。
贩主面色惨白,好久之后还是心跳如鼓,等回过神来后赶忙收拾起了摊位准备逃离。
和小镇的繁华相比,镇后的这座山却是人烟稀少冷寂得很,寂静地连一些轻微的响动都可以被捕捉到。
这样的萧条中,他敏锐地听到了远处的一种声音,那声音他熟悉至极!
鬼獒!
作为辟天教的镇教之兽,它们有着恶魔般的破坏力。一只可抵数位高手。
鬼獒以人肉为食,吃人不吐骨。
当年家人与乡人落难时,就是贯穿着这种来自地狱的兽物嘶吼。以致于每次听到,他全身的感官都高度绷紧,激愤如临发之箭。
但在教中,鬼獒有专人看管,多数教徒并不能看到。为了喂养这几只鬼獒,辟天教以活人喂食,多数是附近抓来的普通人或做错了事的教徒。
终于可以杀死它们了!月影眼里翻起了浓烈的杀意。
快逼近时,他听到了兵器交接的声音。几个教徒和两只鬼獒正在攻击一对男女。
他远远地瞧见那女子一身白衣,身形纤盈,十分显眼。而当那女子脸朝他这个方向时,他猛然一惊,眼色陡然剧变。
白羽琳?
他迅速掠向另外一处的那个男子,乘风?
他的眼色越加复杂,心思也翻腾起来。
他们两……在一起?
原来白羽琳和乘风经过一夜的匿躲和暂休,一早就从枯稻草堆中出来飞离崖边。但不久就被附近侦察了一夜的鬼獒闻到气味,五人加两兽又冲了上来。
鬼獒的鼻子比一般犬类要灵敏数十倍。
此刻白衣女子的脸上已堆满了焦急和疲惫,时不时看一下身边受伤的乘风。
远处的月影看着那个奋力而战的女子,气息渐动。
两人合力杀武林公害?好得很啊……
啪!啪!
两声刚劲十足的飞石撞击声音过后,是小乞丐痛苦的惨叫,此时他额上已经流出大块大块的鲜血。
嚓!紧接着更凄冽的嚎叫极短暂地从小乞丐口中发出。这个身量尚小的小乞丐直直倒下,抖了几下四肢后便不再动弹,肚子上的血疯狂涌出。
乘风喘着气,一向耀眼的双眸此刻黯淡不已,未遮住的上半张脸十分苍白,双眉蹙着,左臂上方是一大块黑色的血污,他手上的风止剑往下淌滴着殷红的血。
鬼獒之毒?
月影放下方才抛石出击的手,眼睛闪了一下,不知道是该帮一下这个徒弟,还是任由其生或灭?
虽然他未曾喊过他一声师父,但对他的吩咐倒是很听从。这么多年,他还真的一直蒙脸示人。
这会白羽琳已到了乘风近处,她担心地问:“乘风,你还好吧?”她急喘着气,满脸关心。
就是这个神情,让正在看向这方的某个人,内心猛地一扎。
他的内心顿时有了一股强烈的异样,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
那种表情是他曾经熟悉的,她曾在以前也这样一脸关切地对着自己说话。
他楞了一会儿,眼中凝结成冰。
这算是笑话吗?她对着一个像自己年轻时的男子有着如此的神情和言语。
恍如隔世。
他突然间觉得,面前这两人也许才是真实的,而此刻的他只是一缕突兀的灵魂。只有记忆,却未曾参与。
白羽琳见乘风没有答话,心想得想办法快点撤退。这个空隙间,她才猛然想到刚才小乞丐额头的伤有点怪,不明来由。她环视了下四周,并没有瞧到什么。
对方剩下的四人好像也有点疲战,借助于两只鬼獒,几人的精力明显高于他们两。
“你们二人支撑得还挺久嘛!”其中一人趁白羽琳张望出神的一瞬,将袖中尖厉铁手猛抛过来。
月影的心瞬间漏跳一拍。
“小心!”乘风大喊,立刻冲过来横剑一挡再一刺,将来袭那人脸上划出一道血痕。但这一击之后,因伤势过重,整个人虚脱无力即将倒下,只能用手臂支撑在地。
远处观战的人眼里一刹那间火光乍现。
短短一瞬间,月影心里如浪潮汹涌。这当下,他才惊觉,刚才那一刹那,他心中是十分害怕的,怕她真的受伤。可是这个想法让他十分厌恶。他理清了自己的思绪,那个女人当然不能死,也不能受伤!她接下来的一切,得全部由他来安排!
激战还在进行着,乘风与白羽琳已完全处于弱势,随时都有可能被击中。白羽琳的白衣上已多处汅秽,俏丽的脸上满是疲惫。
月影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会后,双掌提起,一股遒劲的聚力之风龙虎般飞腾而起,又如脱弦之弓直击战力中心,将这一群人和两只鬼獒往不同方向震开了几丈。
这时这边的人都已发现了他。白羽琳目瞪口呆,惊得脸色惨白:这人正是那天紫云斋上见的怪人,是敌是友还不知道,不知道他到底是要针对哪方出手?
月影没有看她,而是渐渐走近乘风:“作为我的徒弟,居然这么没用。”
此言一出,白羽琳更是大惊,睁大着眼看向乘风。
乘风眼神有异,隐忍痛苦的表情中,是强烈的不甘示弱,他并没有接话。
“乘风,这人、是你师父?”
乘风直直看着月影,将剑狠狠扎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不远处的鬼獒此时嘲着这头呲牙咧嘴,发出低低嘶吼的兽口中两排獠牙森森,背上的毛发根根竖立,尖厉的爪子骚动地挠着地面抓出道道深痕,随时准备着要冲刺过去。
几个辟天教教徒戒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怪老者。刚才他出手一瞬几个人有目共睹,这功力远超在场的所有人。如此深不可测的人却未曾在江湖上听说过,实在是稀奇。于是这几人一直与那人保持着距离,不敢盲目上前。
乘风的反应让方才强烈怀疑的白羽琳确认眼前这怪人真的是他的师父。她心下忐忑,总觉得这件事很匪夷所思,她实在无法将这两人联系到一起。
这怪人……看上去实在不像是能当别人师父的。之前大闹紫云斋之时便觉他全身一股邪冷之气,说话和行为都怪异得很。接近他的人都会无形中被他的强烈戾气击退三尺,偶然间他眼中的杀气和黑暗仿佛要将人活活吞噬。
尤其那双眼睛,一触到……便让人惶恐不安。
这时她猛然间察觉到那人的眼光居然又开始投向了自己。还是那种极强烈的眼神,和先前的一模一样。她忙收回眼光,心中猛跳。
两只鬼獒终于按捺不住,化作两团黑雾一前一后裂着牙,风驰电掣地冲过来。一直忍着伤痛已是极度疲态的乘风崩紧着神经,此刻蓄满了剩余的全部力量挥起风止剑在空中用力横斩,锋芒剑气瞬间化无形为有形,如数百个倾泻而出的飞刀排成一帘急速向前。
当他跃身而起的瞬间,一击强劲的虚空掌不偏不倚地击中在他正背心。没料到此的他重心倏然不稳,直直被推飞了出去,撞到地上大口吐了一滩血。登时面罩被血浸透。
两只鬼獒被强势的剑气击中,脖颈处均被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痛得尖声惨叫,在地上滚了几个跟头后才挣扎着支撑起来,但力量已大不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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