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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状
听到店家问询，婵衣点点头，饼皮酥脆，饼心软糯，胡葱与胡麻的香气都是绝佳点缀。
国公府也时常依据主人的喜好做些胡食，但却是有形无味，尚不如这小食肆中的好吃。
胖胡人再看向方才还在挑剔的纳尔希耶，他手中的玫瑰花也只剩花茎了。
许是因为这半日累了、饿了，又许是因为也受够了国公府那不正宗的胡人厨子，纳尔希耶眼睛放光，由心赞叹道：“大叔，你家的手艺果真是不错！”
桃酒适时的出主意，“殿……郎君何不带几个回家与主人夫人也尝尝？”
“好主意，那便……带十个？”
婵衣眼珠转了转，不知泥涅师同他夫人如何能消受得了这十张大如银盘的胡饼。
胖胡人不想生意忽然火爆，高兴之余连忙告饶，“真是不巧，如今快要闭市，店中食材所余不多了。不知郎君府上居于何处？需不需要小人明日将胡饼制好送上门去？”
纳尔希耶不得不暂时打消了送父母十张大饼的念头，摆摆手道：“倒不必这么麻烦，下次来这里再寻您便好了。”
胖胡人堆笑道：“好说好说，小人名叫石皮奴，在西市也有一间香料铺，府上若有采买也可找小人。”
延英沉吟片刻，“姓石……您是石国人？”
“正是，不过小人也已经在长安住了十数载啦。”
纳尔希耶心中从来没有来而不往的道理，起身对他伸出手来，“我叫纳尔希耶，是波斯人，原来我们并非同族。”
婵衣微微侧目，就这样将自己的名号报给一个萍水相逢的商人吗？虽然她早就明白他是个豁达之人，却仍然觉得有些不妥。
“没关系，虽不同族，但我们身在长安的胡人都是视彼此为兄弟亲人的。”石皮奴赶忙在衣襟上抹了一把手上的面粉，随后双手紧握，“若郎君不嫌弃，从今日起也是小人的朋友。”
“当然不嫌！”
既然成了朋友，自然也就再没什么“郎君”与“小人”之分，延英又拽过一条长凳，石皮奴一屁股坐了下来。
“石大叔，快同我们说说，这东市里还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石皮奴讳莫如深的一笑，“嘿嘿，几位莫怪，若我没猜错，你们是第一次来东市吧？”
桃酒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她的话印证了石皮奴的猜想，商人的眼中泛过一丝市侩的精光，继续问道：“我还猜想，诸位还未去过西市吧？”
真厉害，竟然一眼便看穿了。
不承认也没用，还不如问个究竟，“你、你如何看出来的？”
“因为啊，这东市……就只有没去过西市的人才觉得有意思啊。”
婵衣托腮静静听着石皮奴娓娓道来。
长安城中东贵西富，东市中虽然商品琳琅，到底靠近南内，来的又多是显贵，市署管辖得严谨，难免沉闷无聊。
真正有意思又热闹的还是要数西市，聚集在此的胡商将万国商品带来，每天还有上百只骆驼队准备从这里启程奔向各方。有富贾为了异国珍宝一掷千金，有酒馆舞姬将宫中流传出的舞曲跳得更加妩媚多姿，用幻术吸引教徒的袄教僧人……总之，西市每日都会有比昨日更新鲜有趣的事情发生，只看你是否有幸亲眼目睹了。
石皮奴说着，不远处忽然一阵喧闹，马蹄声与孩童哭闹声混作一团，似是出了事。
“怎么了？”纳尔希耶再次起身，想看个清楚。
婵衣亦好奇回头，只见一队人马飞速在拥挤狭窄的市行中穿梭。
几个盛装打扮头戴帷帽的贵妇打头，嬉笑声中似乎还在进行着争夺头名的比赛，她们似乎对自己造成的混乱毫无察觉，或是说毫不在意。
婵衣皱眉看着队伍经过，不想却与马上一人对视。
那是在队尾的一个襕衫官帽少年，俊俏的面庞上平静无波，似乎无论对前方的赛马还是哭闹的孩童都无甚兴趣。
但他却看到了她，不知是否是错觉，她总觉得他眼中有深意。
只一眼，少年便策马离去了。
石皮奴却是不以为意，“想是韦家几位国夫人与郎君们又要策马借路入南内，不过掀翻一两个行位，惊着一两个小娃娃，不是什么大事。”
韦氏早在贵妃入宫前已是败落，如今借着贵妃一人之宠，竟让满门光复，如今已经又先后出了两位宰相，封了三位国夫人，也是厉害。
可是市中不许策马疾行是明令，难道韦氏便有这样危险的特权吗？
“他们经常这样吗？”婵衣本是一直沉默，不愿让石皮奴发现自己缺陷，此时也不得不借由桃酒的嘴问了出来。
石皮奴才发现这位小娘子不会说话，略有惊讶之余回答道：“是啊，南内中几乎夜夜都有宴会，韦家人多会从此路过的。”
纳尔希耶有些怒意，“他们放着正路不走，偏要借道东市是什么意思？”
石皮奴无奈的笑，“那岂是我们市井小民能揣测出的？贵人自然是想走哪里便走哪里，哪需要什么道理？”
延英眉间也有怒意，起身对另二人道：“不知道小孩子有没有受伤，我们出去看看。
婵衣点了点头。
纳尔希耶这便打算与石皮奴告别，“好，石大叔，下次我们不来东市了，定要去西市找你！”
“哪里也不必去了，随我回国公府。”
不知何时已经有一人阻在了他们身后。
确切的说，是两个人，那人身后还跟着一个瑟缩着的小侍女，不是竹梨又是谁。
那人比义愤填膺的三人还更多了些怒气。
是梁王殿下啊。
李邺很是头痛，只是没什么好脸色。上次已经是一时手软，没去告妹妹的状，想不到竟纵得她愈发胆大起来。
起初来人回报说公主溜出了国公府，他还想着只派人暗中跟着便罢了，想不到她流连在外，还遇到了韦家人，他便不得不亲自出来捉人了。
马车上，给李邺带路来的竹梨颇为自责，“公主，对不起，奴婢刚回国公府，便被梁王殿下捉住了……”
婵衣对她却是温柔，“没事，反正今日也玩够了。”
桃酒听出了她话中深意，不由咋舌，今日玩够了，明日还要偷溜出来吗？就算她们不敢阻拦，梁王殿下也会亲自堵着国公府的大门吧……
婵衣透过车窗缝隙向外探看，今日过后，不知何时才能再向今日这般出一次门，她只想在回府前再看看外面的春日。
身后一挤，桃酒和竹梨也在同一窗框探出头来叽叽喳喳。
“方才梁王殿下那么凶，奴婢还有些替纳尔希耶殿下担心呢。”
婵衣这才抬眼望向前方，发觉纳尔希耶正一面说着他不熟练的语言，一面用手势解释，不知李邺听懂没有，只是轻轻点头。
“笨！方才梁王殿下不还吩咐人好生送延英殿下回去吗？他们都是化外王子，圣上的客人，梁王殿下又怎么会为难他们呢？与其为他们担心，你还不如为公主担心……”
婵衣听了，眉头微皱，这两人议论这些时，就不能不让自己听到吗？
车队又转过一个街角，李邺回头便瞧见马车上三个小脑袋挤出车窗外，又笑又闹实在不像样子。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轻叹口气，假装不曾看见，纵容了这次荒唐举动。
在国公府短暂停留，趁着天光尚亮，李邺又策马入宫。
疾驰的马蹄掀起太液池上一片涟漪，也扰乱了清思殿惯有的平静。
淑妃发髻上的步摇剧烈摇晃起来，手中的茶杯也差点跌落，“什么？你说婵衣今日偷偷溜去东市玩了？”
“是，同她的波斯人朋友，还有一位，突厥朋友。”虽然不想让母亲着急，但李邺还是如实相告。
“什……”淑妃站起身来，暂且放弃了惊讶的情绪，“她如何认识的这些朋友？！”
李邺无奈道：“茂国公好八方交友，现今还收留了波斯流亡长安的皇族，您也是知道的。”
“婵衣在国公府中不是分院别居吗？还有那两个从小陪着她的女孩子，也看不住她吗？”淑妃脸色愈发难看，她的女儿，一直都是安静又胆小的啊，正因如此，自己才能安心些，难道不是吗？
她忽然想起，那两个李邺提起的孩子都是即将奉圣上旨意入宫学习的异域王子。
也许待他们入宫，倒是与算与婵衣分隔开了。
可婵衣是迟早都要回到她身边的，到那时，又该如何呢？
“不，不行，曳云！本宫现在便要面见圣上。”
李邺心知如今母亲心急冲动，赶忙阻拦，“母亲，请您听我说完。其实，我倒觉得，这不是一件坏事。”
“您还记得从前我去探视婵衣时看到的场面吗？她时常将自己锁在房间中，不接受国公夫妇的关怀，连桃酒同竹梨都不见。那个样子的妹妹不会到处乱跑，不也是让您牵肠挂肚吗？如今她有了朋友，我倒觉得妹妹开心许多，偶尔出去走走，也不是不可以……”
是啊，别的公主，即使住在宫中，哪有被封闭在一隅的，每每出行，香车宝马，花费金银无数，难道她的女儿天生残缺还要被限制更多吗？
淑妃迟疑良久，还是放不下心中担忧，“话虽如此，有她的朋友相助，今日她贪玩去了东市，若明日想要出城难道也由她去吗？”
“这……还不就是我这做阿兄的责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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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李邺：妹妹在宫外交朋友了。
淑妃：什么朋友？
李邺：一个突厥朋友，一个波斯朋友。
淑妃：难道……她是想办汉语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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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作者终于打算洗心革面，不再颓废，由原来的三日一更升级为——隔日更！
我真是太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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