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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陈丹被一个大嗓门吵醒了，陈丹往身上拢拢被子，初春的天还是有点冷。
车厢里有些昏暗，陈丹估计现在应该五六点左右了。
“这是俺的床，你干啥把东西都放在俺的床前？俺被绊了好几次。”陈丹床对面站了个大娘，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举起来扔到面前的一对夫妻脚下。
“对不住啊，大姐，我媳妇她怀孕了，你瞅，这都七个月大了，挺个大肚子爬到上边不方便，能不能跟你换个床？”男人戴了一个黑色的帽子，还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态度诚恳地向大姐道歉。
“你媳妇又不是俺媳妇，俺花钱买的座，凭啥换给你？”
“这……大姐，你看谁没有个困难的时候您说是不是？您就理解理解，给换个位，成吗？我加钱给您。”
“听听，这文化人儿说话就是好听，你媳妇儿怀孕了俺就得给让位啦？也不是俺让她怀孕的，你咋不看俺多大岁数呢？俺也不图你那俩钱，你找别人去吧。”
大娘说的那个男人脸上青一道白一道，他媳妇拉拉他的袖子让他别说了，目光在车厢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陈丹脸上。
“小姑娘，你是一个人来坐车吗？”不等陈丹回答，她又自顾自说了下去，“姐和你商量个事成吗？你看姐肚子实在鼓的太大了，爬上床真的不方便，而且上头地方太窄了，姐翻个身都不方便，能和姐换个位吗？姐不白换，姐给你钱。”
陈丹瞥瞥她的肚子，七个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爬上铺确实不安全也不方便，便点点头：“好，是那边那个床吗？”
“哎，对，就是那个，太感谢你了，小姑娘，回头我让我男人把钱给你。”
陈丹摆摆手，表示不用给钱，拎着包爬上了床。铺好被子，这被子很破旧，是旧的军大被，一看就用了挺久了，盖着透风。陈丹偷偷从商城里拖出一条小被子盖在下面。然后拿出一个大茶缸下了床，这茶缸是这年代特有的水缸，陶瓷带花的那种，以前经常在电视上看到，没想到自己能有机会用它喝水。
今天坐了一天的车，也没顾上吃饭，睡醒了倒是感觉出饿了。
那戴着眼镜的男人看陈丹下来了，忙凑过来，摊开手，里面有张一块钱的纸币：“谢谢你了，小姑娘，你真是个好同志。”
这一块钱对别人来说可能是笔巨款，一年到头在地里头干活可能也看不到钱。他们的心意倒是十足的。
“不用不用，没什么的。”陈丹连忙摇头。
“你这是要去打开水吗？我替你去。”男人见陈丹是真的没有要的意思，看陈丹手里拿着水缸，一把抢了过来。
“真不用，真的没什么，还是照顾好你媳妇儿要紧的……”陈丹话都没说完，那男人就急哄哄拿着水缸去倒热水了，陈丹只好坐在车厢里的木头凳子上等他回来。
陈丹静下来观察这六十年代的车厢，和后世一样，分了上下铺，中间摆了两张长桌子，又放着几张木板凳，是那种长长的，一条板凳可以坐下好几个人，木头坑坑洼洼的，有股霉味，彰显着它的年龄。
陈丹从包里拿出来两个烙好的饼，这种饼是手工烙成的，软软的，酥酥的。有两种不同的口味，咸的和甜的。正好囊括了北方和南方的喜好。咸的里头放了肉，又加了盐，吃起来格外的香；甜的里头加了白砂糖，陈丹一开始觉得在饼加了糖肯定是黑暗料理，在朋友的强烈推荐下尝了尝，便也爱上了这个味道，它吃起来没有想象中的甜腻感，出乎人意料的好吃。
而且关键在于，这种饼不会有味道散发出来，这也是陈丹考虑很久的，本来想准备几个包子可以吃，但是想到包子的味道太重，便放弃了。
陈丹刚拿出来，正好那男人打好了热水回来了，放在陈丹面前满满一缸冒着热气的水，顺便又给自己媳妇儿打了一缸水。
陈丹礼貌地道了谢，端起水缸想喝一口，结果烫的差点把缸子摔地上去。只好先啃起饼来，好在这饼做的也不干。
这天气凉水凉的也快，陈丹吃完一个饼，水正好也能喝了。
放下水缸，陈丹发现周围人都在盯着自己……手中的饼看，这个点到了吃饭的时候了，这车上只提供稀粥吃，卖的也贵，哪能吃饱？这时候看着陈丹在啃饼，都一个劲儿盯着饼瞧，自己啥时候能吃上一顿大干饼，干多少活都成。
陈丹转过头，拿起另一个饼开始啃起来，不是她冷血，而是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吃完饭陈丹就早早的爬上床休息了，车厢里人来人往有些吵闹，空气中又弥漫着发霉的味道夹杂着各种人的气味，让陈丹有些睡不着，直到大家都睡了，陈丹才睡下，劳累了一天，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哪个缺德的动俺的包啦？？”
一大早陈丹就被一声尖叫吵醒了，揉揉脑袋从床上坐起来，有些不耐烦，自己真的是不喜欢睡着觉被别人吵醒。
“那个狗/娘养的动俺东西啦？俺缝兜里的八十块钱找不见了，那可是俺儿的救命钱，哪个丧尽天良的呦，也不怕遭雷劈的呦。”陈丹看见有一个大婶坐在地上，一只手拿着一个布兜，一只手拍着大腿哭嚎。
“怕是你自己忘了放在哪里了吧？”
“就是呀，也没看着有贼呀？”
“怎么就你丢了钱了，别人咋就没丢？这贼还专逮着你偷？”
“你自己编来的吧？你身上还能带着八十块钱？”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地上的大娘见没人信她得话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哎，俺兜里钱也不见了。怕是遭了贼了。”另一个大婶也叫起来，“俺就放这三块八毛都丢了。 ”
围观的人群里一阵骚动，都忙着翻看自己的行李，不多会就响起一片哭嚎，各自都丢了东西或者钱。陈丹也翻了翻自己的包，倒是没发现有丢什么，毕竟她包里放的只是些简单的衣服用来掩人耳目的。
“天杀的，车上的领导呢？喊领导来抓贼啊。”一道声音响起，躁动的人们仿佛看到了方向，都嚷嚷着要见领导。
火车长宋晓接到报信赶过来的时候车厢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大家都互相掐起来，你说我是贼我说是你偷的，陈丹坐在床上没有动，怕战火引到自己身上来。
“安静！大家都安静！同志们，这是在火车上，不是在你家炕头上！发生啥事儿了？咋还能打起来了？”
“领导，俺给俺儿子治病的钱叫人偷去了呀！丧良心的，这可让人怎么活呀？”先前丢了八十块钱的大娘一看领导来了，连哭带嚎抓着宋晓的胳膊不撒手。
“领导，俺也丢钱了……”
“领导，俺新买的麦乳精不见了哇，俺家娃儿吃不了粗粮，都饿的只剩骨头了，这叫贼偷了，俺家娃儿不得活活饿死啊？”
“领导……”
宋晓有些头疼地听着面前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大概听明白了这是整个车厢都遭贼了啊？
“大家安静一下，这件事我会尽快给大家一个交代。”宋晓示意大家平静下来，接着看了看焦躁的人们，手指向安静坐在床上的陈丹，“你，给我讲一下这具体是咋回事？”
陈丹一脸懵，这件事和我没关系啊，既不是我偷的，我也没丢东西，你叫我来说？
“他们不是说了吗？车厢里遭贼了。”
“啥时候遭的贼？”
“昨天晚上吧。”陈丹记得昨天还没有人说有丢东西。
“有听到啥动静吗？”
“没有。”陈丹摇摇头。
“没有？”宋晓皱皱眉头，这么多人难道没有人听见贼偷东西的动静？
“领……领导，俺，俺昨天晚上想起夜的时候看见戴眼镜那个和他家里的偷偷摸摸的。”
人群又一次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骂那对夫妻，要他们把东西拿出来，陈丹记得那大娘是昨儿和那男人起冲突的大娘。
“大姐，这话可不敢乱说，我们两昨晚上睡得安稳得很。”戴眼镜的男的搂着媳妇的腰，“我媳妇肚子都那么大了，哪有半夜不睡觉起来偷东西的道理？”
大娘低下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啊，不对，俺……俺该是看错了吧，昨晚上那女的没大肚子。”
丢东西的人急了：“你到底看着没？那贼长啥样？”
“我不知道，那么老黑，谁能看清楚了？我就看着有两个人。”
宋晓也有些着急，这是他上任之后遇到的最棘手的事儿，要是让上头领导知道自己管的车上出了这么大个案子，自己这求爷爷告奶奶换来的好工作就得黄了。
“你再好好想想？其他的同志们都排好队，到那头去记录下都丢了什么东西。”宋晓让大娘留了下来。
“你跟我讲，那两人长啥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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