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的蜜糖[重生]

　　教师办公室，许靳晃晃悠悠走进来，脸上的伤光明正大。

　　他本身五官就比常人稍显立体，眼睛深邃，眉骨微突，鼻梁高挺。
　　外加一点伤，就好像少年身上凭空多了一丝野气。

　　学生不应该有的野气。

　　路过的老师纷纷斜睨，看到他看似随意却又十分嚣张的身姿，无奈叹气摇头。

　　许靳初中就恶名在外，很多老师都听过他的“英雄事迹”，谁也没想到这种学生能进一中。

　　别人想不到，向覃作为班主任却十分清楚。

　　家里有钱有势，家长出手大方，开口就是给学校捐书捐奖学金。报酬只是把孩子送进学校，这对学校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许靳走到向覃办公桌前，眼皮垂着，很是懒散，“找我有事？”

　　向覃看到许靳也没发火，他脾气好，冲谁都是笑眯眯的，“打架了？”

　　“没。”

　　“算了算了，你的家务事我不想管，也管不着。”向覃说，“但以后有事必须请假，不能无故旷课，万一出了什么事，学校——”

　　“有事也算不到你们头上。”许靳打断向覃，眼睛眯起来，原本脸上的懒散被躁郁取代，“你给我爸打电话了？”

　　向覃笑了笑，“我没打，是他打过来的，问我你来没来学校。”

　　许靳心中的烦躁顿时突增，他别开脸，漆黑的眼睛里藏着冷笑。

　　向覃知道许靳和他爸爸有些矛盾，不是他学生他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可现在许靳在他班里，他多少还是要尽些责任。

　　“我听的出来，你爸爸很担心你，你现在高中，你爸爸对你寄予很高的——”

　　话没说完，许靳一点面子也没给地扭头走了。

　　向覃愣了愣，片刻才叹了口气。

　　身后隔壁班的班主任，也是他们班的英语老师，不满道：“什么孩子，还没学会做人学什么习！”

　　向覃摆摆手，“理解理解。”

　　“理解什么理解，向老师你就是脾气太好！”周珊珊说，“这许靳我可是听说过的，上一届，我们班不少男孩子跟他打过架。名声坏着呢。”

　　“都是小孩。”向覃说，“也有苦衷。”

　　周珊珊点点头，“那倒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孩，不愁吃不愁穿就愁爱。哎，典型的缺爱啊。”

　　*

　　晚自习的时候，向覃就运动会的事情多说了两句。主要原因是看到了张馨心上报的名单，学生参加活动非常不积极。

　　“年纪轻轻的怎么都死气沉沉的？江山，陆伟，俩大高个腿那么长不报个跳高跳远？”

　　“老师，腿长又不等于弹跳能力强。”被点名的江山非常不服气。
　　“就是，这什么神仙逻辑。”陆伟跟着吐槽。

　　“我看你们俩挺强的，报上！”向覃又看了眼表格，“三千米没人参加吗？之前开学是谁自我介绍说爱好体育课的？给我报上！八百米都没人参加，期末体育考试怎么办？必须报！我现在不强制，周五如果名单上还是这么几个人，你们每个人都得给我参加！名额不够就陪跑！”

　　一席话说完，班上所有人安静如鸡，低头写作业的写作业，看书的看书，唯独没有人主动找张馨心报名。

　　周五晚自习的时候向覃问起这个事，一听依然没人报名，拍着桌子发火。

　　“就知道你们一个个老实不下来！之前是不是张铭宗自我介绍说爱好打篮球的？篮球赛你组织！找不到人你一个人上！我再给你们一个小时时间考虑！”

　　噼里啪啦又点了一堆人的名，向覃才拿着杯子走人。

　　向覃刚走，班里就炸开了窝，数张铭宗哀嚎声最高。

　　“一个破篮球赛，又不是校赛，有什么参与的价值！”张铭宗嘴上那么说，行动却非常诚实。

　　虽然大家一个班没多久，但男生之间培养感情非常之快。铁哥的情义两场篮球就有了。

　　于是放学前，张铭宗便成功组织了一支队伍，回到座位时，他满脸谄媚地叫许靳，“许少，我们少个前锋。”

　　许靳单手支着脑袋，右手无所事事地转笔，偶尔瞥两眼正在低头写试卷的念禾。
　　听到张铭宗的话头也没回地拒绝，“不去。”

　　张铭宗哼哼唧唧不愿意，“许少，团结有爱啊！你的集体精神呢！就算没有集体精神，你和我一起长大的默契呢？”

　　念禾被张铭宗逗笑，两只眼睛笑成月牙，洁白的贝齿露出，梨涡浅浅。

　　许靳看着，不由自主脸上浮起隐隐笑意，他停下转笔的手，指骨敲了敲念禾的桌子。

　　念禾黑眼珠转过来，脸上露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萌态。

　　许靳嘴角勾了勾，“你报项目没？”

　　念禾摇头，细声细语，“我还是不要给班级拖后腿了。”

　　“拖毛的后腿。”许靳忽然眼睛眯起来，嘴角一丝坏笑，“你可以报拉拉队啊。”

　　念禾微微一滞，依然摇头。

　　张铭宗看不下去了，努力刷存在感，“大哥！先别和你同桌调’情好吗！你看看我！看看我脸上的焦灼！”

　　念禾第一反应是去看许靳，发现他非旦没有觉得张铭宗说的话不合适，反而唇角轻扬，一脸看戏的状态。

　　念禾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却不敢埋怨他，于是便扭头冲张铭宗，奶声奶气地吼，“你胡说什么呢！”

　　经过张铭宗这一说，姚佳才注意到许靳对念禾好像是和对别人不一样。平时别人和他说句话，他一脸冰碴子，倒是对念禾，总是脾气极好。

　　想着想着，姚佳瞪大眼睛，不、不会吧？

　　张铭宗平时嘴欠惯了，笑嘻嘻和念禾道歉，然后继续磨许靳。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好事没干过，坏事没少干。敢这么磨许靳的，大概也只有张铭宗一个人了。

　　“一起一起吧，赢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啊！”说到这里，张铭宗忽然眼睛一亮，转头看向念禾，“诶学霸，我们班要是赢了我请客出去玩去不去啊？”

　　这种时候还是要鼓励的。于是念禾点点头，“加油。”

　　张铭宗说一句“好咧”，不再求许靳，而是贱嗖嗖地自言自语，“没参赛的我可不请。”

　　许靳斜了张铭宗，给他一记警告。

　　张铭宗默默点头应下，然后心满意足把许靳名字写名单上。

　　放学铃敲响，张铭宗争先恐后把名单交给张馨心，他可不愿意亲自去办公室。
　　指不定又被班主任捉住谈人生。

　　张馨心看到名单上的许靳，抬头看了许靳一眼。

　　许靳这会儿正背靠着张铭宗的桌子，他微微偏头，黑色的碎发清扬，启唇说话时唇角微勾。

　　少年脸上的似笑非笑格外勾人。

　　张馨心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沈立青过来，“还没好？”

　　“好了，你去交了。”张馨心把名单给沈立青。

　　沈立青“哦”了一声，拎着名单就往办公室走。

　　刚到办公室时，班主任不在，沈立青把名单放在桌子上，转身走两步又退回去，盯着三千米的项目报名表思考片刻，弯腰加了一个名字。

　　*

　　班级门口，许靳靠在柱子上抽烟。

　　他向来不把校规放在眼里，光明正大吞云吐雾。

　　张馨心想了很久才走过去，“许靳，篮球赛加油。”

　　许靳吐了口烟，扭头，盯看两三秒，启唇，“你谁啊。”

　　说完转身迈开长腿离开。

　　张馨心看着少年修长的身影，两手渐渐握成拳头。

　　“嘿！看什么呢！”沈立青从身后凑过来。

　　张馨心淡淡说句：“没事。”

　　沈立青笑着搂住她的胳膊，“什么时候一起排舞啊。”

　　“下周吧。”张馨心说，“简单，一周能学会。”

　　“ok！”沈立青把头歪到她胳膊上，“运动会绝对有好戏看。”

　　张馨心没听懂，沈立青一脸神秘，“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念禾把最后一道题做完才伸了个懒腰，从座位上站起来。

　　吕莹看她终于起来，也跟着放下笔，“念禾你以前也是放学以后在班里自习吗。”

　　还真没有，这些都是高中以后养成的习惯。

　　准确的说，是高二以后。

　　对念禾来说，那是一段极其特殊的日子。

　　大概是冬天吧，大雪覆盖了整个南城一中，常青树变成了白的，偶尔一阵风吹过，雪花碎在风中。

　　那段时间很冷，南城突然降温，教室开始暖气，室外却天地冰冻。

　　那么冷的天，学生一旦放学就会立刻回家，毕竟教室的暖气放学就关了。

　　可偏偏许靳没有回家。

　　有一次念禾因为不舒服一直跑厕所，放学以后不想和大家挤便在教室歇了一会儿。

　　等她观察到学校人少了以后准备走时，却发现教室角落里，许靳在趴着睡觉。

　　他一如既往穿着黑色的大衣，好像不管天多冷都没有穿过羽绒服。

　　他一直在睡，没有要醒的意思。

　　念禾很担心，生怕他别一不小心睡不过去了。

　　于是便在教室里写作业，看书，假装自习。直到巡查人员来催，顺便把许靳喊醒。

　　第一次喊他的时候，许靳好像对她没什么印象。

　　也是，他那么一个骄傲的人，每天身边围着的人无数，怎么可能对她有印象。

　　“有事？”刚睡醒的许靳声音卷着浓厚的沙哑质感，他双眼惺忪，睡意掩去了不少戾气，黑色的睫毛轻眨，眼睛里似乎有几分温柔。

　　“要关教室了。”念禾很少和许靳有交集，他是学校出了名的“痞子”，与他说句话她声音都是抖的。

　　许靳大概被她的小心翼翼逗笑，他单手撑着脑袋，嘴角一丝慵懒的笑，说话时微微挑眉，“怕我？”

　　念禾小腿都在发抖，不点头承认也不摇头否认。

　　许靳低低嗤笑一声，起身，路过她走了。

　　仿佛他离开空气就舒畅了许多，念禾深深缓了口气，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许靳的声音。

　　猝不及防，念禾忙不迭转身，看到许靳站在门口，手放在灯的开关上。

　　他看着她，“不走？”

　　念禾喃喃道：“走，这就走。”

　　“快点，别浪费时间。”许靳说，“我关灯。”

　　“哦。”念禾匆忙收拾书包跑出教室。

　　许靳关了所有的灯，慢悠悠走出校园。

　　其实念禾知道他就在她身后，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摇摇晃晃，她余光能够瞥到他的影子。
　　但却不敢回头。

　　她只记得，那天风里飘了雪，雪沾到唇上，像融化的蜜糖。

　　后来，放学留教室自习渐渐成了习惯。念禾甚至借着没人发现的机会，偷偷在许靳抽屉里塞自己织的围巾。

　　记得有一次下大雪，许靳大概是冷了，想起来自己抽屉里有一个不知道谁送的围巾，便围着回家。

　　路上，念禾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看着大雪纷飞里，少年因为她的围巾不再寒冷。

　　也看着她与他，一起白了头。

　　“念禾？”

　　眼前一只手来回摆，念禾回神，“啊”了一声才说：“没有，我就是觉得刚放学人多，与其和大家挤，还不如等他们走了再走。”

　　“说的也是，双赢。”吕莹笑。

　　念禾“嗯”了一声，快速把东西收拾好，说：“我去趟厕所，你先收拾一下书包。”

　　“好。”

　　出了教室，念禾没有去厕所，而是转身往办公室的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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