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逞

　　下了专业课，阮云梦和陈瑶媛一起往回走。还没到公寓楼下，陈瑶媛就大惊小怪地晃了阮云梦的胳膊：“快看，你哥！”

　　阮云梦下意识地抬头看了过去，银杏还未到金黄的时刻，却被傍晚时分的夕阳，随手涂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颜料，只是再如何金灿，也不及树下的男人耀眼。

　　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

　　“我要死了。”陈瑶媛夸张地拽了阮云梦，“我要做你嫂子！”她宣誓。

　　阮云梦抬手拍了拍陈瑶媛的脸，声音温柔却冰凉：“你没戏的。”她说。

　　陈瑶媛还要辩解，不远处的孟云泽，已经走近。

　　“放学了？”他总算喜欢明知故问。

　　阮云梦也不给他面子，当场就驳：“什么叫放学了？我们这是下课。”

　　“哦，下课啊。”孟云泽笑，“那，晚上还有课？”

　　“没了。”她老实地答。

　　“那就好。”孟云泽笑，“那，一起去看看小花？”

　　“小花？”陈瑶媛耳朵一竖，“我不就在这儿？”她抬手指了自己。

　　阮云梦翻了白眼：“你是花花，不是小花。”她将抱在了怀里的课本，一股脑儿全塞进了陈瑶媛的怀里，“帮我拿回宿舍。”她命令道。

　　陈瑶媛愣愣，等那两人都走出几步远了，才反应过来：“那小花到底是谁啊？”

　　阮云梦也只当没听见。

　　等坐进了车里，才绑好安全带，阮云梦眼前就出现了一只深色的扁扁的盒子，打着同样深色的缎带，蝴蝶结下，一行繁复的花体英文。

　　“巧克力？”她疑惑着，当下就拆开了，果然，里面明黄的缎布，衬着十六颗浑圆的巧克力球。

　　她拿起一颗，剥去外面的锡纸，一口吞下了巧克力。微微的苦。

　　“没什么好买的，就带了盒吃的。”孟云泽开着车，缓缓驶出校园。

　　“哦对了，还有这个。”等着拐上马路的时候，他又拿了只小小的盒子出来，递给她。

　　黑色的底，金色的烫金英文，毫无疑问，正是当季最火的口红。

　　“先前你不是说店里经理的口红好看吗，这是最新款，店员说，这个色号更适合你。”他笑。

　　她下意识地反问：“你还记得？”

　　他抽空看了她一眼，只笑而不语。

　　她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店员怎么知道，这个色号最适合我？”

　　“我给她看了照片。”他言简意赅地答。

　　她拧了眉：“你什么时候有我的照片的？”她的社交平台，可从来都没放过照片。

　　这下他可就笑不出来了。

　　无奈女孩子水润润的一双眼，直直盯了他看，大有不说不罢休的架势，他只好老实承认：“我拿到了你的高中毕业照。”

　　“什么？”要不是有安全带绑着，她就该当场跳起来了。“毕业照丑死了。”她叫唤。

　　“不丑，好看。”他否认。

　　“土死了。”她瘫在了副驾上，生无可恋。

　　“不土。”他继续否认着，顿了下又说，“土也土得可爱。”

　　“你可闭嘴吧。”她干脆闭上了眼，堵起了耳朵。

　　沿街的宠物商店，人还没进去，就听见里头热情的犬吠声。还没下班的店员，一眼认出了孟云泽，很懂事地喊了老板亲自出来接待。

　　来的路上，阮云梦已经知道了，这家宠物商店的老板，姓陶，名窈。陶窈，桃夭，多么动听的名字。

　　然而店主本人，就没有她的名字那么优雅动人了，她每次见着孟云泽，明显都很不耐烦。

　　“看一眼就成了啊，我要关门了。”她嘟嘟囔囔，将两人往里间引。

　　不过一周的时间，原本还孱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挂了的小奶猫，现在已生龙活虎，逮着个小老鼠的布玩偶，又蹦又跳，玩得不亦乐乎。

　　“小家伙没什么大毛病，就是饿得狠了。现在开始训练它用猫砂，等过一个月，差不多就可以接回去自己养了。”虽然不待见孟云泽，陶窈毕竟还是专业的，该告诉的话，一句也不会少说。

　　她涂了鲜艳眼影的魅惑眼睛，在孟云泽和女孩子身上一扫：“你们确定要养吗？养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说别的，单只这猫尿的味道，很多人都会受不了。”

　　有轻微洁癖的孟云泽，眉头一动。低头对上阮云梦的视线，亮晶晶的眸子，盛着满满的期待，他只好硬着头皮：“养。”

　　女孩子好看的眉眼，瞬间弯成了月牙。

　　从宠物店里出来，孟云泽给她拉开了副驾车门：“上家里吃饭去？”

　　“我明早还有课。”阮云梦一脚踢开了地面上不知哪来的小石子，骨碌骨碌滚出了好远，最终跌进了香樟树的花坛里。

　　“不急，”看着她坐进车里，他微微俯下了身子，“吃完就送你回去。”

　　第一次在孟云泽家见到了传说中的阿姨，四十多岁的模样，打扮清丝，阮云梦他们进门的时候，她正提了一只黑色垃圾袋，要往楼下去。

　　阿姨已经下班了。

　　公寓还是阮云梦熟悉的样子，干净得令人发指。餐桌上，两素一荤一汤，都还在冒着热气。显然是掐好了时间做下的。

　　“阿姨是本地人，做的菜，也清淡，我想你会喜欢的。”他指了厨房，示意她先去洗手。

　　等她洗完手回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已经摆在了她的位子前。

　　“烫，先放着凉一凉。”他说，“先吃菜。”

　　新鲜的藕，只是清炒，也异常香甜。记着他那天说的一句，“吃藕丑”，她愣是绕过了自己面前的那碟子藕，去夹一块糖醋排骨。

　　以为她是要吃肉，孟云泽便将那碟排骨，和藕掉了个个儿。

　　“学校里没好的吃？”他笑着打趣。

　　她却一本正经地点头：“食堂哪能比得上家里。”大锅饭从来都不比小灶好。

　　他想也没想，就下了决定：“每周末过来加餐，我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她筷子戳了碗底：“才不是说，阿姨做菜清淡吗？”

　　他笑得得意：“阿姨要是只会做清淡的菜，也就不是阿姨了。”

　　正说着话，她搁在了餐桌上的手机，嗡地振动了一声。她侧头看了眼，是来自谢煜的微信：不排练？

　　哦，她这才想了起来，她鸽了谢煜。

　　丢下了碗筷，她抓起手机，回复：我忘了……今晚临时有点事，明晚，我保证，明晚一定去排练。

　　按下发送，她抬头，对上孟云泽好奇的视线：“有事？”他问。

　　她摇头：“不是什么大事。”

　　谢煜的微信随之而来：好吧，明晚不能再翘了。

　　她笑，放下了手机。

　　孟云泽直觉：“男生哦？”

　　她坦然点头：“男生。”筷子再上手，又夹了块排骨进碗。

　　孟云泽似是不经意问起：“开学这段时间，追你的人不少吧？”

　　不少吗？她筷子头顶了下巴，好像也就高子洋一个吧，所以她又摇头：“还真没有。”

　　“欸……”他伸手舀汤，似是不信。

　　她解释：“毕竟你看，我还有个更漂亮的室友。”

　　孟云泽回想他见过两次面的那个女孩子，确实，明艳动人，又大方热情，比起给人一种生人勿近感觉的阮云梦，的确更好接触。

　　“你点什么头？”阮云梦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她的确比我好看？”

　　孟云泽一愣，继而笑：“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她比你更漂亮。”

　　“那你也不许赞同！”她手指捏紧了筷子，关节处隐隐发白。

　　看得出是真急了，孟云泽便不再逗她：“她是比你漂亮，但是，那又怎样，我认识的是你啊。”

　　“不许再说她比我漂亮了！”她气到要摔筷子，“再说我就走了。”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他笑着安抚，“吃饭吃饭。”

　　吃完饭，孟云泽按着先前说的，送她回学校。

　　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高架上依旧川流不息，远远望过去，像是银河倒流在了人间。

　　而现在，他们也正是这人间的一点星火。

　　车里没人说话，孟云泽打开了电台，一个轻柔的女声，轻轻哼唱着不知名的曲子，催人入眠。

　　为了防止打瞌睡，她开始没话找话：“伦敦好玩吗？”

　　握着方向盘的孟云泽，听见她问，不由得笑：“小祖宗，我可不是去玩的。”

　　“你是去工作的。”阮云梦替他说道，又摇头，“我就不信，你不会去高级餐厅下午茶，去酒吧夜店玩？”

　　他还这么年轻，还生得好，身材也好，国男过了二十五便渐渐起来的啤酒肚，他一丝一毫也没有，衬衫西装裤穿得如同时尚画报上的男模。

　　“你很想我出去鬼混？”他觉得好笑。

　　“不想！”她答得干脆，但同时心里又惆怅，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呢。

　　人不大，想得还挺多。孟云泽腾出右手来，去揉了下她的脑袋：“放心，我还没闲到，能出去夜夜笙歌的地步。”

　　鬼才信呢。她撇了嘴。

　　孟云泽收回了手，提起个很久以前就想问的问题：“为什么报考了英语专业？以后想往语言学发展吗？”

　　为什么报考这个专业？她抿了嘴，其实他该问，她为什么会报考这所大学才是吧。

　　这所他也曾念过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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