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沧浪

作者:舒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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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河吟


      所幸经此事后,唐帝将段充召回,又调任徐州刺史。新任徐州刺史薛彬算个秉公明理之人,待质子驿馆即便说不得优厚,也绝不简慢。
      流年暗转,离恨恰如春草,随风又生。音尘隔绝、鱼雁沉杳已二载,姜信屏终于得以与吴国通信。家中一切尚如常,只判之既去岁在控鹤军升任,又赴庐州为德胜节度使周旻帐下一禆将,令姜信屏颇为欣慰。
      五月,吴王遣徐识毖使唐,途经徐州,蒙刺史薛彬款待。赴宴帖子自刺史府随车驾而来时,杨谌决与姜信屏双双吃了一惊。
      杨谌决旋即讥笑道:“你我从前真是白费工夫,如今观来,只须似三哥这般曲意逢迎,不费一兵一卒也不丢寸土。”
      姜信屏默然。他被关在这四方院子里久了,望着那迎他们过府的高头大马,若有所失。薛彬宽厚,日常偶尔也许他们在监/禁下乘车游徐州城,若想骑马,就只能在后院一片狭小场地,快意驰骋唯有梦中。
      徐泱原是徐州人氏,世代居此,宴上薛彬与徐识毖频频攀交叙旧。而杨谌决直呼他“徐二郎”,绝不肯口称“观察使”。除却他们几人,尚有楚州、徐州官吏与宴作陪。
      待众宾揖让班坐,相互祝酒,主人命婢女于堂前奏乐。
      宴上佳酿陈列、酒具精美华丽,引得一阵瞠目赞叹,琉璃七宝杯薄脆如纸,侍女引酒注浅斟,上好的真珠红流入,杯壁登时流光溢彩,色泽缓缓变幻,绚丽异常,醪醴馨香更盛。更有最为稀世奇珍者,薛彬命侍者奉上一匣,小心翼翼拿出请贵宾赏玩,竟是德宗内库九件珍奇酒具之一"舞仙盏",乃是庄宗赐予薛氏先祖。此盏内设精巧机杼,酒满后便有镂金仙人翩然出舞,瑞香毯子落盏外,看得众人惊叹不已。(1)
      《菩萨蛮》乐声起,薛彬环视席间道:“传闻有客金陵至,见说江南风景异。今日在座多有江南人士,教薛某好生艳羡,敬列为江南儿郎一盏!”
      杨谌决举盏笑道:“正所谓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府君实在当至江南一游,广陵金陵二府尤为盛景。”
      薛彬抚掌大笑道:“怪道徐丞相‘白首誓不归’!”引得满堂解颐。
      他们引得是蜀中韦端己的《菩萨蛮》,姜信屏听了微微怅然,脱口将其未言及的两句吟出:“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正自觉失语,薛彬却惊叹道:“不意姜郎君官话说得这般好,全然听不出江南乡音,倒似土生土长的洛阳人士。”(2)
      姜信屏的官话说得确乎极周正,在座的吴人无可企及者。徐识毖笑道:“府君不知,姜郎君精于音律,在吴都才名广播,想必亦是个中缘由。”
      薛彬打量他相貌俊美、行止端雅,举手投足间落落舒朗,便笑容可掬道:“不知郎君是姜氏哪支?”姜信屏答道:“晚辈祖籍江阴。”
      薛彬恍悟向周围道:“怪道!姜公辅后嗣……原是这位姜郎君,真是吴中才子,年方十七便中了文武双科进士。”姜信屏拱手淡淡道:“府君过誉。”那怀抱琵琶与素手拨琴的几名乐伎都不由频频瞬目窥他。
      薛彬瞧见,悦然道:“姜郎君如此风流雅致的人物,想必亦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几位神女已思慕十分,郎君不若挑一个侍奉左右,也好行乐解闷。我这作主人的从前待客不周,如今赔礼望郎君不嫌晚。”
      姜信屏不意他忽出此语,一时猜不透是突发奇想,或是早有筹谋向他身旁安插人,只好辞道:“府君过谦了,我不过盘桓贵地,尚为府君添不少乱,何须如此。姜某不晓风月,不敢掠美,唐突佳人。”
      几人打趣道:“姜郎君如此不识怜香惜玉,善才们心伤之至,连弹曲的气力都无了。”乐伎们一时羞赧垂首,面颊飞红。
      “此举正是怜香惜玉,”却是杨谌决调谑道,“在座美人都钦慕姜郎君,他只怕挑得一个,余下的便要伤情呢。”
      薛彬被此语引得开怀大笑:“倒是薛某小器了,那便悉数赠予郎君,自然迎刃而解。”
      在座皆惊异而笑,姜信屏着实吃了一惊,面色不怿地剜了一眼杨谌决,郑重一揖,决然道:“姜某万万不敢受!”
      徐识毖笑吟吟道:“府君这便忒为难人了,姜氏清贵雅正之族,如何肯行这未娶妻先纳婢的行径,自堕清名呢。”
      薛彬颔首道:“倒是我唐突了。”姜信屏未想到徐识毖替自己解围,松了口气之余,面上神色复杂。杨谌决又嬉笑道:“姜郎君无这般风流习性,不若我来替他珍重主人心。”
      薛彬大笑摆手:“我知郡王年少风流,早为郡王备下赠礼。”说着低声向近旁吩咐了一句。
      忽闻一阵清脆之声,一袭绿沈纱衣的舞姬赤脚踏上红氍毹,手足缠绕的金铃金跳脱随她步履作响。乐班奏《绿腰》,她姱容修态,作猗蔚状,手执的象牙桃枝扇降下一寸,露出额间翠蓝地菱花钿及水波潋滟的双眸,勾人心魄。
      琵琶声转疾,杨谌决抚掌叫道:“妙舞好乐!我也来献回丑。”便在羯鼓前站定,挥起香檀鼓槌,半醉中随着乐声挥洒敲击,飒然而笑。
      舞姬移开玉臂,现出如满月般微丰的面庞,双颊精心绘制斜红与鹅黄,红唇欲滴,愈显美艳秾丽。她回旋舞动,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湖色锦缎裹腰,愈发显得不盈一握,纤腰欲折,只见素手翻飞,足底生香,低敞的薄纱内雪乳隐约可见,端的是媚骨天成,风情万种。登时衬得身后的琵琶女等诸乐伎清淡寡味。
      杨谌决微醺之下颧上染了层薄媚的桃花色,身姿微微倾侧,体态风流缠绵。一曲将终,那美婢款款舞至他身前,袅娜地扭动腰肢,挥扇在他肩上轻轻一点。
      杨谌决单手击鼓,一手握上桃枝扇的另一端,任她抽扇却不得,仰面挑唇一笑。那舞姬见这俊美贵气的少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一双含情目迷乱而张扬,将她魂魄都摄去,在那惊人热力中几欲化作一摊春水。
      她遂转而为他斟酒,一双妙目频送秋波,巧笑倩兮,已是香汗微渍朱颜酡,水袖随她引手而滑落,露出一截藕臂,凝脂般的肌肤似被香膏沤透了,直散发一股浓烈的芬芳。
      宾客见状都叹为观止,笑而不语。姜信屏思忖着:这薛刺史倒会投其所好,赠来个真正尤物。
      薛彬满意笑道:“这奴婢名唤绿绫,郡王可还中意?”杨谌决朗声笑道:“若般美人,焉得不爱?”薛彬即笑吟吟道:“天色不早,驿馆遥远,今晚宴散郡王便于寒舍稍歇,明日我着人将绿绫送至馆上。”
      众宾听此安排,都笑称杨谌决好艳福。绿绫退下,薛彬又命人布上一斛美酒、一台菜肴。
      徐识毖将江南风物与薛彬一一道来,薛彬听得好生惊奇,转而问道:“听闻与姜郎君同科的另一才子周楚原乃是周公瑾后人,郡王与姜郎君在楚州时可曾做客舒州?”
      杨谌决应道:“我们曾应邀至舒州,三月巢湖风光最好,徘踏春色,桃花如雨,确是地灵人杰。”
      “因论三国志,空载几英豪。”薛彬感怀道,“姜郎君既善箫,何不奏曲长河吟助兴?”
      杨谌决注意姜信屏未动一箸,只是接连饮酒,此时果然见他醉眼朦胧道:“长河吟……周公瑾一生戎马于江东,怕是连黄河也未见过,怎会作曲名‘河’呢?此曲多半是后人附会周公瑾伪作,或为贸加其名罢了。”
      此语引得众宾纷纷议论,各抒己见,一人道:“周公瑾之父为洛阳令,长辈亦多有在京为官者,或者幼时长于中原也未可知呐。”
      姜信屏无言而笑――按吴钩,叹乱世,纵马渡湖假途东归。他们原是不懂,一生心血付尽之地、魂梦所牵所萦之处方为归处。杨谌决似是看透他心中所想,笑道:“江也好,河也罢,曲中情意却不假,其人雄烈风姿、胸襟意气也是真。”
      姜信屏微微而笑道:“不错,名虽不符,曲却妙。”随即手执紫竹箫管,轻按宫商,起调《长河》。
      箫声直绕画梁,曲意沉郁顿挫、怆怳坎廪,又辽远廓落,正是汤汤水流,以席卷一切之势而来,终滚滚东逝,微邈无踪。一曲终了,无人不耸而震动,只觉遥见其人风姿,白袍儒将抚琴而笑,英气回荡。
      姜信屏久未奏过此曲,一时犹自怅惘若失,白如透明的面容泛上一点醺色。薛彬抚掌盛赞:“某也曾听宫中善才抚此乐,竟皆不及郎君人曲合一。早听闻郎君有倚马可待之快才,请赐词一首来吟!”
      姜信屏摇首笑道:“此曲不合填词,我若强自逞才,便是如那妄加其名者,糟蹋曲子了。”余人都道:“郎君休过谦,快填一首来听!”
      姜信屏拗不过他们,摘下髻上玉簪击节,开口是极为蕴藉而不乏飒爽的吴语。
      “兰烬乍落更漏疏,火鹤咽余舞,桃叶临渡巴陵途,抚弦误,难回顾。”
      喝采声起,杨谌决复又执鼓槌同为击节。姜信屏续唱下阕,“金乌何逐,但迫顾菟――”众人凝神细听,却无了动静,竟已是醉倒案上,枕臂沉睡了。
      杨谌决还是头一次见他醉成这般,不由失笑,他眼前也已天旋地转,犹是击鼓续完。
      “金乌何逐,但迫顾菟,琼魄不复。江吟却罢艨艟赋,春水生,旧意溯。”(3)
      那夜大醉宿于刺史府,隔日姜信屏犹觉头脑隐隐作痛。他早已记不起那晚如何收场,有一件倒是不须记的――当夜薛彬玉成了桩好事,人人皆知杨谌决欢欢喜喜领了名家妓回来,沉醉衾帷之欢,自不在话下。自回驿馆,正厅多了名美婢,他自是不便再如从前般随意出入,只偏居别厅。
      未久,听闻唐帝恐石敬瑭联合契丹谋反,命其徙镇郓州。石敬瑭拒命,随即借端起兵晋阳反唐。徐州较中原遥远,倒还未被波及。
      这日柳媚花好,天高云淡,姜信屏携了木制箭羽和短剑至院中练功,甫一踏入便听得莺声燕语同熟稔的朗朗笑声。绿绫身着无瑕素纨裁作的白纱舞衣,银帔绕臂,于葳蕤草木间起舞,长袖飘曳生姿,艳色不减。另有数名侍婢奏筝、瑟、笙、竽。
      姜信屏缄默转身,却见小萝向他施礼,便一笑道:“他们那是作甚么呢?”小萝张望道:“郡王亲授绫娘子吴国的乐舞呢,叫什么白纻舞的。”姜信屏恍悟之下摇首一哂,白纻舞起源三国东吴,便是要身着白纻,素雅若轻云、飞雪,舞者更有白鹄之姿。方才一瞥,他这土生土长的吴人却真未看出是白纻舞,不由生出几分“橘生淮南”之叹。
      他在榻上方翻了没几页书,便听得后窗一阵咚咚声直响,十分不耐,本不欲理睬。窗外人却认定了他在内似的,一径敲个不停,姜信屏只好将书卷收入斑竹书贮,打开六曲围屏。走至窗前,又听窗外低声笑道:“卿卿,快些,再不开我就撬了。”
      姜信屏听得这称谓,一壁弹开屈曲,一壁冷然嘲道:“别是敲错窗,会错人了。”
      杨谌决单手撑着窗框一闪便跃入,拍拍衣裾笑道:“功夫还没废了――瞧你说的,我可还登过谁家院墙?敲过谁家窗?做贼似的。”
      姜信屏一时也恍惚想起自幼时起,时常出现在墙头垂杨、卧房后窗的笑面,口上仍是奉他八个字:“有门不走,偏要做贼。”
      他跳窗时身形动作倒还纹丝不乱,离得近了才发觉是只醉猫,姜信屏嗅着浓浓酒气直皱眉:“一大早饮甚么酒。”
      “绫娘新酿的榴花酒,香极了,你要不要?”杨谌决歪在他身上慵慵道,“有什么话榻上说去……真倦了。”
      “一径地饮酒作乐,真是累着你了。”姜信屏毫不客气地讥道,语罢仍只好扶着他入内。
      杨谌决着一领天青色薄衫,俨有青草妒春袍之意。他这处相得益彰的风雅寝具却是如银如雪的薄薄梅花纸帐,碧瓷荷叶台燃降真香,炉烟轻袅,画屏微凉,坐于卧床之上,如隔云雾,如寒宫般沁凉怡神。
      离得近了,姜信屏方才瞥见杨谌决衣襟上一道朱紫的口脂痕,便冷嘲道:“郡王又是何处恼佳人了?留得一身檀痕齿印的幌子。”
      杨谌决捋起袖管笑道:“尽胡白,安这莫须有的罪名与我――你倒瞧瞧,这截臂除却你,还有谁敢咬?”姜信屏睨了一眼他臂上浅淡的疤痕,心道这便是活生生的“反咬一口”了:“我何曾咬过你?是你自己割了,偏要我饮。”
      姜信屏只是宽袍缓带,半绾着发,铺下一层如云的乌发,直垂及脊。他觉得悦目,便绕了一缕在指间玩,也不答话,只一个动作姿态便显出无比的浮浪轻薄。
      姜信屏挥开他的手,简直气郁:“休要装疯卖傻,你这般做作是与我看,还是薛彬?居丧中成日寻欢作乐!”
      杨谌决意兴阑珊,无谓嗤笑道:“国丧以日代月,早期满了……我有何可装疯卖傻,不过是人生得意须尽欢罢了。”
      姜信屏怔怔道:“我道你是志大才疏,不想如今连一点意气都无了!”
      杨谌决浑不在意地一笑,意思蔑如,嘲弄他所谓的“意气”,忽又问道:“适才怎么走了?”
      姜信屏不意他瞧见了自己,懒待回话,一言不发。杨谌决絮絮道:“我看你近日闷闷不乐,难道不是想家想的厉害?眼下七夕近了,便想着教她们白纻,届时来舞,略解思乡情……”
      姜信屏意料之外也觉不济,家国千里山水相隔,岂是一歌一舞能稍解?那一曲曲《菩萨蛮》《长河吟》唱罢又如何,不过触景伤情,徒增悲凉罢了。
      杨谌决不依不饶道:“那晚在刺史府,你睬都不睬我一眼,就是在生这闲气?”姜信屏再度被他的厚颜无耻震了一下,顿有“恶人先告状”之感,反唇相讥道:“你都光顾着目不转睛盯着美人了,又未分出目光瞧我,怎知我未曾睬你呢?”
      杨谌决听了这话,却盯着他似笑非笑道:“原来不止是气这个……怪道这几日也不曾寻我来。”姜信屏这回倒是静默片晌,淡淡道:“你有家眷在内,我怎好擅入,总要知个避忌。”
      杨谌决失笑道:“一个奴婢罢了,算得什么家眷?”说罢滑下身子,枕着姜信屏腿股瞑上双目,一派惬意自在,嘴角犹挂着笑影。
      姜信屏见他愈来愈不似话,拿了瓷枕要向他颈下塞。杨谌决嚷道:“这不舒服。”
      姜信屏推他道:“寻你的……侍妾去,只管醉卧美人膝,决计无人拦阻。”
      “不要,我就要你陪我。”杨谌决猫儿似的乱蹭,将鼻息埋在他衣袍间,喟然道:“你身上真香。”姜信屏见惯了他惫懒无赖、放浪形骸的作派,此时仍不由好笑,便由着他去了,“我新度了首曲,奏与你听。”
      箫声清庾古朴,便如古城外徐徐闲观溶溶水云、淙淙响泉,悠远绵长的转调后,渐讴渐高,掀起倾涛泻浪、蕴含天地之势。一道水幕隔开万重河山,那端是细雨溟蒙、薄烟笼月,这端是荷衣尘不染,横舟于万顷碧波之上。尾音如月隐星沉,梅落随水无痕,曲终只余空庭香霭。
      杨谌决寐了半晌又醒转,抚掌笑道:“妙甚,此曲曲名是何?”姜信屏沉吟道:“尚未取名,你有甚么主意?”杨谌决转眸见紫竹箫管上镌字,慧黠一笑:“‘沧浪’如何?”姜信屏颔首道:“倒合意趣,便叫沧浪。”
      杨谌决不耐道:“又热起来了,这鬼天气――给我扇扇风。”姜信屏见他扯开领口,不住以手扇风纳凉,便四下一瞬,随手拾了团他身上掉落的牙柄缕金纨扇来送风――想来是女子之物,扇面是天水碧绡裁成,绘江滨合欢工笔画,数点红湿,一杼霞绡,白鸟帆影,烟鬟青滴。执柄的手指倒更澄白几分,衬得象牙黯然失色,几欲破绢入画。
      杨谌决看了不由噗嗤一笑,他倒面不改色,从容打扇取凉,不忘取笑:“携这么个物事,也不怕人笑话。”
      “谁敢笑我?”杨谌决遽然翻身坐起,攥住他突起的腕骨,低声笑道,“你敢么?”姜信屏冷不防被他合身扑上,好一阵挣挫,仍是被牢牢锢着,便计由心生,出其不意抬腿攻其下盘。杨谌决果然被绊倒,手上也松了气力,不服气地就地滚起,欺身从他肋下穿过双手,当即拽倒。
      二人正嬉笑打闹,忽听一声低呼,怔了一怔,停了动作齐齐望去,原是小萝进来换香。屏风只是半敞,纸帷升卷,她站在门口望得内里一清二楚,先是惊奇房中平白多了个人,随即两人衣冠凌乱、肢体交缠的情景骤然跃入眼帘,小萝登时红透了脸,飞也似的垂首退出,将门带上。
      姜信屏微窘,此刻他们尚保持着打闹时贴得极近的距离,他鬼使神差地省起楚州河畔――簌簌摇落如织帐的桃花,漫天漫地皆是纷纷扬扬的红雨,唇也染上了脉脉嫣红,口齿间咀含花瓣的馨香甘甜仿佛犹可闻。
      他不由得面上发热,不自在地别过脸,挪开了去,却清楚地感到身后两道视线,自那个烟霏丝柳的暮色中穿透他的躯体、血肉、魂魄,载着如雨落红,偏要直勾勾地与他相视,挑起似有若无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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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唐德宗李适有九件名贵酒具,蓬莱盏、海川螺、舞仙、瓠子卮、幔捲荷、金蕉叶、玉蟾儿、醉刘伶、东溟样,都有奇特的功能。"蓬莱盏",上雕刻有蓬莱三岛的图案,精美绝伦;"舞仙盏"内装机关,酒满后便有"仙人出舞,瑞香毯子落盏外"。
    (2)都是引用韦庄《菩萨蛮》五首,其中对故乡洛阳、第二故乡江南的各种纷杂情绪,让我感触很深。
    (3)这是一群周公瑾的迷弟。作者一不小心暴露了瑜粉的属性(早就暴露了-_-)。其实是一些自己对公瑾和《长河吟》的看法,《长河吟》此曲不排除是公瑾所作,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曲名绝不是他本人所起。我们知道古文中“河”专指黄河,“江”专指长江,公瑾一生都在为江东劳碌,在长江一带活动,我想他对黄河是没有什么情结的,若要入曲也当是江水。其次,因为《长河吟》没有留存至今,我们无从得知它的格律,我填词是姑且用的“留春令”格律,功底差,渣填,列位见谅。
    最后,为窥破真相的小萝打call,以及继续鄙视看不透自己的心的某二人。不会一直暧昧下去的,快了,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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