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婚

　　她走下桥，在路边的站牌站了很久，公交车过了一辆又一辆，她没有上，不知道要去哪里。见到一辆上面有着梧苒中学的字样的车子，忽然觉得亲切，莫名其妙地就投了钱上车了。
　　围墙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不高也不矮，离开后，她再也没有回过这里了。她站在围墙下看了一会儿，有些发愣。原来只是对这里已经没有太多的眷恋了。她回了回神，掏出了手机来打电话。
　　这是慕北出国后，她第二次给他打电话，可是又是关机的。也许是还在飞机上吧，她想。其实，她是想他了，想要见着他，想念有个人在旁边唠唠叨叨。
　　校门是开着的，保安已经换了一个，很和蔼的样子，名悦打了个招呼，保安冲着她笑说：“姑娘，你你是来找人的吧？你可来了，有个小伙子在等你，都快等了一天了。”他指了指前面。
　　名悦听了莫名其妙，她没有要来找谁，她没有理会，只是顺着小路往校园里走。
　　学校已经开始补课了，依稀可以听见老师讲课的声音。她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儿，将手机随手放石桌上，然后，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林回胜，他只是一个人坐着。
　　这会儿，他也看到她了，并且向她她走过来。
　　她明白了保安的话，可没有理他。
　　“我知道你会来。”他说。
　　“我只是回来看看，跟你没有关系。”名悦平静地说，“并且，我一会儿就走。”
　　“坐一会儿，也不行吗？”林回胜有些气馁。
　　“你若有空，可以来家里做客。”名悦站起来说。
　　林回胜说：“你现在都不愿意和我多说话了吗？当初，你还说，要和我一起去日本看樱花的，你忘记了吗？听说今年开得早，现在过去，就可以看到了。”
　　名悦回过头来：“我现在不想看了。而且，你明天就要结婚了，安心当新郎吧。”
　　“我可以不结。”林回胜说，“我不喜欢唐语欹，她也不喜欢我，谁知道她嫁给我什么目的。况且，跟她结婚只是我爸的意思，他以为我还是从前的林回胜吗？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不会反抗的傻子了。”
　　“所以，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娶她，我谁也不想娶。”
　　“你不喜欢人家，还答应人家，还和人家拍婚纱照，你的婚姻是儿戏吗？”她突然觉得很气恼。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很犀利，炯炯地盯着她：“她不也不喜欢我，也答应了，我跟她半斤八两，谁也别怨怪谁。况且，你又有什么权利说我？在你们还是陌生人的时候，你就那么轻易地就嫁给了我哥。”
　　“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们都在对自己的婚姻负责。你能做到吗？”
　　“我做不到，似乎，也不需要做到。”林回胜大声说，“另外，关于我哥，我有必要告诉你，你根本不了解他。”
　　“我突然，也不了解你了。算了，那是你的事，我确实没有权利过问，我得走了。”她说着就要离开。
　　林回胜却一步跨到她面前，拦住她：“名悦，明天我们一起去日本吧。我已经买好机票了。”
　　“对不起，我不会去。”
　　“如果你不喜欢去日本，那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英国，法国，或者东南亚的小国家……”
　　“你……为什么不学着放下？”
　　他就看着她，只是说，“如果你恨我爸，我们可以一直不再见他……”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不理会她的拒绝，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你现在不能跟我走，也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离婚……”
　　“那你可能等不到……”
　　“你先别急着否定我，说不定哪天你就恨他，像恨我爸一样。”他打断她的话。
　　名悦心中一震，心里有些打鼓，很不是滋味。她已经很久没想过离婚这件事了，她其实愿意一辈子这样过下去，不过好像孩子的事情他们还没谈拢，可是，就算谈不拢，她也不至于恨他，林回胜的说法，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听他胡言乱语
　　“即便我真的离婚，也和你没有关系。”她说完，转身就走，她走得很快，几乎是跑着离开的，再没听到他的声音了，她觉得庆幸。
　　跑到了校门口，保安拦住了她，笑着对她说：“怎么样了？姑娘，见到了吗？小伙子经常来这儿等你呢。”
　　“是吗？”名悦回了一声。见有公交车过，慌忙地上去了。
　　一路上她都心神不宁的。下了车才发现手机不见了。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屋。
　　“小悦回来了。”林培原笑着说。
　　“爸，什么事这么高兴？”名悦见他笑眯眯的，勉强挤了一个笑来。
　　“小北回来了，能不高兴吗？他妈都合不拢嘴了，一个多星期了，终于回来了。不行我得张罗饭菜去，庆祝庆祝。”林培原唠叨着去了厨房了。
　　“他，到家了呀？”名悦说。回来了就好，只是，她这会儿心情有些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回来一个小时了。”林培原说。
　　名悦点头，也进了厨房说：“爸，我帮帮你吧。”
　　“不用，你还是去看看你老公吧。一回来就火急火燎地问‘小悦呢’，我哪知道。”林培原学了一下他儿子回来时的表情，又说，“回来没见到你，这会儿不知在哪儿生闷气呢。”
　　名悦站了好一会儿，才上了楼，往书房走。
　　她知道他一定在书房。书房的门没有关，他则在里面写着毛笔字，似乎很用心，她渐渐靠近了，他也不知道。
　　她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一边。
　　其实，她进来的时候，慕北就察觉了，等着她开口，却一直没等到，于是抬头，板着一张脸，问：“去哪儿了？”
　　名悦若无其事地说：“就是无聊，散散心，到处走了走。”她盯着桌面上的字看，写的是是曹操《短歌行》中的那句“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字上面的墨迹尚未干，有着淡淡的墨香。他的字很漂亮，笔锋凌厉，干脆利落，让人有些羡慕，她盯了一会儿，抬头看他，问：“你也喜欢《短歌行》？”
　　他好久没有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说：“就是无聊，瞎写写。”
　　楼下的锅碗瓢盆的声音格外地响亮起来，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她于是说：“我去帮帮爸，他张罗饭菜呢。”
　　慕北却没有听见一样，长臂一捞，将她捞进了怀里，“怎么不接我电话？”
　　“手机丢了。”她笑笑，掰开他围在她腰间的手，一本正经地说，“我真得去帮帮爸了。”
　　“我想，爸更希望你多陪陪他的儿子。”
　　“你有手有脚，不缺胳膊不短腿，能蹦能跳，哪里用得着我。”
　　他小声嘟哝：“我爸也有手有脚，不缺胳膊不短腿，同样能蹦能跳。”
　　“好吧好吧，但把活丢给他一个长辈也不好，我们吃完饭再说好不好？”
　　“那你下去吧。”他抿抿嘴说。然后就看到她下楼了，走那么快，见自己却那么不积极，还不去机场接他，回来又不见她人影，现在回来了，也不知道哄自己，其实心里有点别扭，不过，见到她，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没觉得那么累了。
　　吃了晚餐，名悦将东西收拾干净了，觉得有些累，趴在沙发上看电视，慕北却拖着她上楼，说什么有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她没精打采地说，“我要看电视呢。”
　　他对她的态度非常不满，抱怨道：“小悦，我爸你也帮了，你什么时候才犒劳犒劳你老公啊。”
　　名悦突然有些脸红，就想了一下，说：“那我帮你放洗澡水，好不好？你洗了澡，就去睡觉？”她说完飞快地去了，他根本来不及阻止她。
　　很快，她出来了，又去楼下看电视了。他知道，她并不是迷恋那个电视剧，而是，他的小悦不知道什么原因，不想面对他。想到这个，他开始有些烦躁。
　　他想她看就看吧，看完就该上来了。
　　可是过了一个多小时，爸妈都睡了，客厅里的电视机还响着。
　　他躺在床上，尽管很累，可是睡不着。
　　过了许久，他听到书房传来嗡嗡的声音，看了一下钟，十一点了。他出门去看，见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袍，正在吹头发。
　　“你还不睡？”名悦听到他的脚步声，问。
　　“你一会儿电视机，一会儿吹风机，哪里睡得着。”他抱怨，见她就在眼前，就直接上前揽住，将她抓在手里，才觉得踏实了些。
　　“好了好了，你先去睡，我马上就好。”她只好说。
　　他松了手，却蹲下来窝进她的怀里，说：“我是在想，你今天怎么一直躲着我，都不理我。”
　　“你干嘛？我吹头发呢。”她觉得他的脑袋就在自己的眼前，不由呼吸有些紧，很不适应，忙赶他走。
　　可他一动不动，她就推他，可又推不动，于是直骂他“癞皮狗”。
　　“我是癞皮狗，你是什么？”他轻笑。
　　她脑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个词“癞皮狗婆”，好可恶，拐着弯骂她，她咬了咬牙，狠狠地给了他一脚，他终于吃痛地抱着脚跳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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