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婚

　　吃过饭，名悦累坏了，迷迷糊糊就想睡觉，但立即想起了这里不是林宅，在这边过夜好像不太好，就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累了就去洗澡睡觉，收拾东西干嘛？”慕北问。
　　“回家啊，这么晚了，爸妈一定很着急。”
　　他却长臂一伸将她拦住，“我已经跟爸妈说了，他们说让我们玩得开心点。”
　　“玩？”名悦惊讶。他搞什么，慕晴绝对不是这样说的。
　　“有什么好惊讶？爸说，给我们放假，走亲访友的事不用我们操心了，想去哪玩就去哪，当度蜜月。”
　　度……度蜜月？这个词对她来说，好像有点遥远，她也并不期待什么轰轰烈烈的感情，能安稳过下去就已经很好了。
　　“这样吗？那我们要去哪？”她并没有很惊喜。
　　“去我小时候生活过的一个小镇。”他说。
　　“你不是在城里长大的吗？”她有些诧异。
　　“不算全是。”他说，“我小的时候，爸妈工作很忙，事业处于上升期，没什么功夫照料我，就把我丢在一个远方亲戚家，过年过节才接我回去。”
　　“听起来，蛮心酸的。”她愣愣的听完，由衷地道。
　　“也还好，刚开始不适应，后来就习惯了，反而觉得在小镇的日子，比冷冰冰的家里要好。”他笑了笑。
　　“那你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小镇叫什么？说不定我知道呢。”她突然有些感兴趣了。
　　“天漓镇。”他说。
　　“天……天漓吗？”她的语气变了变。
　　“嗯。”
　　“真巧。我小时候也在这个小镇。”她淡淡回道。
　　他正欲开口说什么，她却问：“我哥呢？”
　　“回房间了。”
　　“他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就喝了两杯。”他的语气有些懒洋洋的。
　　“那就好，他酒量太差了，喝醉就有他难受的了。”她说着，又说，“我的房间小，睡不下两个人，我给你收拾一间客房吧。”
　　她突然用言语画出的疏离屏障，让他感到突兀又无从适应，只是假装不懂她的意思，说：“我不介意和你挤一挤。”
　　“我的睡相不好……”
　　“你有什么睡相是我没见过的？”
　　她语塞，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好了，你去洗澡睡觉吧，给我一床被子，我睡沙发就好了。”他说。
　　他没为难她什么，反而给她找了一个台阶，但那样反而让她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可她也没有再说什么，顺着他的意思，去找衣服洗澡了。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将沙发打开了，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背影看上去孤孤单单的。
　　“我给你找了我哥的旧睡衣，你洗了澡，也早先休息吧。”她将睡衣放下，就回房间了。
　　他看她关了门，其实心里有些闷。

　　名悦关了门，就躺下了，只不过很久都没有睡着。
　　这段时间，她几乎都是挨着他睡的，他不在旁边，一时很不习惯。但她这会儿，确实也不太想面对他，因为她想一个人静一下，其实说白了，就是她害怕接触到过去，包括天漓——那个她出生的小镇。
　　那个地方虽然是她的故乡，但是也是她极其恐惧的地方。
　　她不记得和爸爸妈妈相处的那些快乐了，只记得父亲过世后，母亲以泪洗面，最后挥刀割腕的画面，因此，潜意识里，她觉得，那个小镇，充满了血腥，好长一段时间，梦见天漓，她就会梦见母亲那血淋淋的脸……
　　现在，他说要带她回去，其实，心里很抗拒……可也不愿对他说起，没有人能理解她的心情，哥哥姐姐不能，他也不能。
　　她知道即使她回去也不会怎么样，可就是抗拒。
　　她几乎一夜都没有入睡，觉得自己的精神有些透支，总是会胡思乱想，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是是非非，想要摆脱，却总是不能如愿。
　　于是，她泄气了，只是一遍一遍地数着小白羊，凌晨了，才缓缓睡去。这一睡，她又睡得太沉了，醒来时，已经十点多，房间里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她找了一下，没找到慕北，才想起来，他昨天不睡这里。
　　她慢慢地掀开被子，觉得身上很沉重，她又去洗了个澡，才觉得清醒一点。
　　然后她换了衣服，开了房门。
　　“你起来了？早餐做好了，你现在要吃吗？”她一开门，就听到慕北地声音。寻声望去，看到他站在窗边，晨曦照在他的身上，投下了淡淡的光辉，显得有种清隽梦幻的感觉。
　　她愣了愣，只是问：“你吃过了吗？”
　　“还没。” 他说。
　　“你起来很久了吗？” 她又问。
　　“也没多久，和往常一样。”
　　她想了想，他往常是七点多就起的，而现在十点多了，两三个小时了。让他等自己这么久，好像有些过意不去。“其实，你可以叫我起床的。”
　　“又不用上班，叫你起来干什么？”
　　“那你还起那么早？”
　　“你们家沙发太硬了，我睡不着。”他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说。
　　“活该，就叫你睡客房了。”她一点也不同情他。
　　“客房也很硬，没有抱着你睡舒服。”
　　“你……你真肉麻，小心我哥听到揍你。”
　　“你哥不在家。”
　　“啊，他这么早就出去了？”
　　“嗯，看他走得挺急的，应该是临时有事。”
　　“那我们先吃早餐吧。”
　　吃过之后，将东西收拾好，她就问：“我们什么时候走？”
　　他却仿佛没有明白过来，诧异地望着她。
　　她一边套上他昨天买的那件大衣，一边说：“你不是说要回天漓镇吗？”
　　“我以为你不想去。”其实，不是以为，他是肯定。
　　“那是你生活过的地方，也是我的家乡，我为什么不想去？”她只是反驳。
　　“我不知道，我也在等你告诉我。”他语气不再带着玩笑意味，而是变得很低沉认真，而且，他看着她时，目光很严肃。以往，他总是在她面前故作轻松，企图用轻松的言语粉饰他们之间一开始就存在的隔阂，这一刻好像不是。因此，她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回避这个问题。
　　他们的需求好像从来就不一样，她要平静无波澜的简单生活，至于他的初衷和目的，她猜不到。
　　看了她一会儿，他的神情似乎松懈下来，“没关系，我还有很长的未来可以等你开口。”
　　“为什么对于每一件事情，人们都想要去知道一个来龙去脉？因果关系，并不是所有问题的答案。”
　　“但至少可以解释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
　　“你说得对，但我很抱歉，我给不了你答案。现在，你还要刨根问底吗？”她抬头问他。
　　她的语气很平静，也很平淡，但又显得很坚定，让人无法动摇……
　　他终于明白，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并没有多大的变化，甚至，她对他的防备一直还在……
　　既然这样，他还能怎么问？再问，就有逼迫的嫌疑了，所以，他没答，只是说：“我先去开车过来，你等下再下来。”
　　“嗯。”
　　几分钟后，他们开着车上路了。他把车开得很慢，不知道是因为路上有积雪，还是其他原因。
　　名悦觉得自己的心情很怪异，手心发凉，明明车上空调开得挺足的。或许，就是单纯对过往记忆的恐惧。
　　窗外的雪景在半融化着，树上的水偶尔往下滴。她坐车的时候，一直很爱看这种车窗风景，看了一会儿，心情才好转一些。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的。
　　大概因为他开车太慢了，所以车子走了两个小时，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途。
　　他们一路上很少搭话，他不说话，她也不知道怎么打破沉默。
　　她其实想要睡觉的，一觉醒来或许就会到了，可是，她睡不着，也没什么胃口，尽管他买了很多吃的，喝得，都堆在她的座位旁边，可她一点都没吃。
　　到天漓镇上时，天刚好黑下来。
　　他订了酒店，她就跟着他去了，然后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醒来，他已经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觉得脑袋很沉重。
　　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敲门。她起来去开了门，见是穿着酒店服装的工作人员，就问：“您有事吗？”
　　工作人员说：“慕先生有交待按时给您送餐点。之前，我就敲了几次门，您都没开。现在，晚餐准备好了，要不要送来？”
　　“不用，我还不饿。”名悦说。其实并不是不饿，就是不想吃。
　　“慕先生说……”
　　“我会跟他说的，如果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先关门了。”
　　工作人员只好说，“那您要用餐的时候，记得拨前台的电话。”
　　“好，麻烦了。”见工作人员走开了，名悦才关上门。其实，不知道是因为感冒还是什么缘故，她的嗓子像火烧一样，仿佛多说一个字都觉得很累。
　　这个时候，她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她以为是慕北，可找到手机后，却发现不是，是温田桓，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么事，就接了起来。
　　“小悦姐姐，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那头传来温子钧稚嫩的声音。
　　“哪里有很久。”她反驳。
　　“可我就是等了很久，你才接。”
　　“好吧，是姐姐的错。”温子钧在那边又说了几句，她没听清，只是听到开门的声音，然后听到一阵脚步声。
　　“爸爸，小悦姐姐不理我了。”她接着听到温子钧在那边说。她正欲说些什么，就透过镜子看到了身后站着的慕北，镜子里的他显得更修长，他正看着她，由于有些背光，他脸上的表情她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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