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婚

　　一个多小时了，名悦还没有醒来的迹象。
　　林回胜推开门进了去。
　　那个医生以为他们是男女朋友，还以为他们吵架了，其实他们要是吵架就好了，可，她不给他吵的机会。
　　他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她，他从来没有这样凝视过她，以前不敢，后来是没有机会。
　　她的睫毛又细又长，密密的。现在，她闭着眼睛时，很安静，像一个不会动的泥娃娃，但她睁开眼睛又不是这样了……
　　她以前是他的名悦，现在不是了，她再也不会给他一句稍稍温暖的话了。
　　他的鼻子突然很堵，眼泪仿佛就要滑落，他知道自己不能哭，就是很心酸……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想也没有想，就啪地关了机，因为，那是父亲的电话，他现在不想看到那样的一张脸。
　　他只想坐在那里，看着她醒来。
　　他知道，她一醒来，肯定就会赶他走，可他情愿被赶。
　　他想听她的声音，想听她说话，说什么都行。
　　他又想起了从前她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话的样子，他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的话题，总是天南地北的说，仿佛永远也说不完。他常常边做题，边听着她说那些有的没的，到后来，要是她不在旁边，他就会不习惯……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不是自己的手机，是她的。
　　他很快从她口袋里找到手机，想要关掉。可那屏幕上跳动的两个字，让他一阵犹豫，还是拿起手机出了门，去到走廊的长椅上坐着。
　　“小悦，你在哪里？忙完了吗？”那头问。
　　林回胜想起病床上面色苍白的名悦，很久没有开口。
　　那头又说，“有几位朋友吵着见你，我说中午带你来公司，他们才停止了折腾。你在华歆吗？我过去接你。”
　　林回胜还是没有出声。
　　“小悦？”慕北觉得有些不对劲，问了一句。
　　林回胜望了一眼病房的门，深吸了一口气，说：“她睡着了。哥，我有事跟你……”
　　他未说完，电话已经挂断了。
　　他倏地站起来，也不回去病房，只是靠着墙站着。
　　他就在这等着，他猜，他的堂哥，很快就会过来了。
　　站了一会儿，还没等到，他就往外走。他刚走到医院的大门口，就有一辆车呼啸而来。
　　天还是下着些小雨的，微微朦胧的天色，让他不大看得清那车子的颜色，只是车里的人很快下了车，风一般地向他这边来了。
　　他站着没有动。
　　“回胜，出了什么事？”慕北快步走到林回胜的面前，问道。
　　林回胜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也不回他的话，只是似笑非笑地说：“哥，我都没告诉你我们在哪里，你这么快就找到了，消息真灵通啊。我还以为，你会到那个宾馆里去捉奸呢。”
　　慕北怔了一下，隐约感觉到他的堂弟变了，开始变得有些阴阳怪气了，不过，也不能怪他，他只是暂时没想通而已。
　　他没理会林回胜的话，开始往里面走。
　　林回胜绕到他前面，拦住他的去路，直勾勾地盯着他，“哥，我很好奇，我爸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这样帮着他拆散我和名悦。”
　　慕北愣住了，索性也不走了，“我帮着你爸拆散你们？我没你说的这么闲。没想到我在你的眼里，已经变得这么不堪，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就一起说出来好了，省得你憋得慌。”
　　林回胜看着他，忽然觉得一阵无力，一下子忘记了该说什么了，只是说：“若是没有我爸的授意，你接近她，又是因为什么？她不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我爸，而如果她一开始知道你跟我爸也是亲戚关系，肯定不会跟你在一起。是你隐瞒了你的身份，若说你别无他意，谁会相信？”
　　“我跟你解释不清。”
　　“你不是解释不清，是根本无法解释。”林回胜说，“我并不怪你，因为我知道，她嫁给你不过是因为想更快摆脱我。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只不过，我希望你能放她自由，你现在这样，不过是在变相地囚禁她。”
　　“囚禁？”这个词，听上去很压抑，她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逼迫一个不爱你的人留在你身边，难道不是囚禁吗？”
　　“我没有逼迫她。”
　　林回胜没有接下去说什么了，只是疑惑地看着他，沉默了许久，才喃喃开口，“所以，她冒着那么大雨找一个手指大小的戒指，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他的声音很小，慕北没怎么听清楚，只是觉得他的情绪很怪，仿佛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刚想叫他，他却猛地将一个手机塞进他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个手机，他认识，是名悦的。

　　花了几分钟时间，慕北打听到了名悦的病房，他轻轻走进去，她没有醒来。
　　她的头发还是湿的，额头正冒着汗，他伸出手去抚她的额头，滚烫得像开水一样。他赶忙按了铃，找来医生。
　　医生给她量了体温，40℃，立即找了冰袋给她敷。
　　“刚刚还好好的，我以为没有什么事了！”医生说，说着又摇了摇头，“也难怪，刚刚那位先生送她来时，她全身都湿透了，昏迷不醒。这么冷的天，还跑出去淋雨，真是想不通。”
　　“您说什么？”慕北拦住欲离开的医生。
　　“她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又淋了雨，才昏迷的。刚刚那位先生知道怎么一种情况，你可以问问他，他那么着急，我还以为……”
　　“我是她丈夫。”他打断了医生的话。
　　医生下意识地闭了嘴，轻轻地出去了。
　　他走上前来，给她掖了掖被角。
　　见她的一只手露在外面，有些发红，想是冻着了，他于是想将她的手塞回被子。可是她反手拽住了他的手，拽着不放，她口中喃喃地在说着些什么。
　　他凑近了去听，反反复复地只听到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禁不住心疼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想要俯下身子亲亲她的脸颊。
　　可他挨近了，就要触上她的眉心时，心情却一下子又跌到了谷底。
　　“林回胜。”她的话还是反反复复三个字，只不过是变成了他堂弟的名字。他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寒到了心里。
　　他皱着眉头，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才终于掰开了她的手，准备离开这里。
　　可他还没来得及走开，她却已经醒来。
　　他看到她眼神迷离，一双眼睛盯着他。
　　“慕北？你……怎么来了？”她想挣扎着爬起来，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你昏迷了被送医院，作为你的丈夫，我不应该来吗？”他明明是笑着说的，语气却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她心知他必然是又生气了，可他为什么生气？她把戒指弄丢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
　　她用手撑着床还是想要起来，躺着，她觉得难受。
　　“别乱动。”他见她那个样子，不知她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爬起来，于是一只手将她扶了起来，又塞了个枕头让她靠着。
　　她还在烧着，皮肤异常的烫，让他恼怒地皱眉，想要发火。
　　“为什么跑去淋雨？”他眯起一只眼问。
　　“因为没有带伞。”名悦说。
　　“哦……我还以为，你和我堂弟那么浪漫，雨中漫步呢。”傻子都知道躲雨，为什么她不知道？他们一定是在雨中说了什么。
　　他知道他们不会复合，可心里就是膈应，这大概就是……嫉妒吧。
　　会嫉妒，说明自己对她，已经产生了可怕的占有欲。
　　听他这样说，她有些恍惚，并不接他的话，只是说，“我饿了，你能不能……”她的眼神有些闪躲着，对上他的目光，又带着一种恳求一般。
　　他什么都没有说，开门出去了。
　　她刚刚的眼神，是在恳求他离开吗？走出病房之后，他不禁想。

　　见他走了，名悦愣愣地盯着那已经光秃秃的手指出神。
　　如果他知道她把戒指丢了，会是什么一种反应？
　　让她滚？
　　还是不动声色地再买一枚给她套上？
　　她静静地埋着头，想着这个问题。

　　门“咔嚓”一声响了，她抬头，见他已经回来了，就站在床前，手中拎着一个塑料袋，是他刚刚给她买的吃的。
　　他把白粥的袋子装在塑料碗里，端到她面前。
　　她接过，又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怎么不吃？不是说饿了？”他的语气有些不悦。
　　“我不喜欢喝白粥。”她只是吃不下。
　　“你想吃什么？鸡鸭鱼肉？还是什么也不想吃，就想将我打发走？”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护士就进来了，那护士笑容可掬，“吃一点吧，不饿也吃一点，对身体没有坏处。”说着，又来回看了看他们俩，最终视线停在慕北身上，“先生，你太太不想吃，你就哄她一下，女人最吃这一套了。”
　　名悦不懂他会不会哄自己，只是觉得很尴尬，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粥，就准备自己端起。可他却已经又一次将其端起，她的动作落了空。
　　只见他舀了一勺子粥，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送到她的面前，她愣了愣，就吃了，那碗粥快见底了，她才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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