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婚

　　她惊恐地抬眼看他，心在剧烈地抖动着，手脚有些不受控制，想要冲上去，一拳将他打倒在地，然后狠狠地踹……
　　可她最终没有，她动也没有动，因为，她什么力气也没有。
　　她沉默了很久，才挤出一个笑来：“你说得对，我接近他，就是在报复你。”
　　她又说：“您以为您的儿子很优秀吗？他懦弱，没有主见，没有安全感，我就是故意接近他，让他依赖我，离不开我，然后，再狠狠把他踹开，那样子，一定很痛快……不过，既然您已经发现了，就没什么意思了，叫他滚吧，我不想再见到他……”
　　男人听完了她的话，冷冷的目光停在她的身上，可是又似乎放心了，他走了，终于走了。
　　她松了一口气，可一松懈，就栽倒在炽热的地板上，怎么也起不来，身上和脚下都火辣辣的，就要烧起来了一样。有好心人经过，扶了她一把。问她出了什么事，她说不出来，她的脑子是空白的。
　　后来，她逃课了，一点也不想再回去上课。她每天只是坐在河边的树上，晚上就跑去网吧，她玩着游戏，一遍又一遍地玩。
　　一次，旁边的男生吵着了她，她狠狠骂了那人一顿，整个网吧的人都围过来看，网吧主管说她闹事，要赶她走，她却并不反抗，只是不屑地跑出了网吧，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她看到路边有个小卖部。
　　然后，她想起了林回胜，她经常用这里的固定电话给他打电话，而现在，她很久没和他联系了，其实，她很想他。
　　可是，她以后就不能再想他了，也不能再联系他。
　　她盯着那个电话，犹豫着拨着号码，那几个数字，她早背熟了。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拨通了，电话“嘟嘟”地响，他没有接，她把话筒靠在耳边，听着里面的声音，她又希望他不接。不接才好，那样她就不用说了，有的话，她怕自己说不出来。
　　“喂，名悦，我就赌你会打电话过来，你已经两个星期没给我打电话了。”林回胜轻快的声音响起，似乎很高兴。
　　她没说话，只是愣着。
　　“怎么了？心情不好？是不是在担心考试的事情？你最近进步挺快的，我觉得你没问题，一定能考上。”他在那边说。
　　她依旧没说话。
　　他就说，“这样吧，我跟你说个笑话。从前有三个人，分别是你我他，你他是天才，请问谁什是笨蛋？”
　　“我是笨蛋。”她说，“我觉得我真的太笨了。不过，我以后不会了。”
　　他今天的话怎么比平时要多那么多，以前他都是惜字如金的，可，她这会儿，不想听到他的声音。
　　“名悦，你怎么了？”他有些担心。
　　“没什么，对了，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她握紧了话筒，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为什么？”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我们分手吧。”
　　“这个不好笑！”他的声音突然有些颤。
　　“是不好笑，我也不是在开玩笑，我累了，所以，我们别玩了。分开吧。”她屏住呼吸，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其他奇怪的声音。
　　“为什么？”她听到他把牙齿咬得“吧吧”的响，又听到他说，“别闹了，名悦，我认输，我给你写一个两千字的检讨，好不好？”他的语气满是请求与卑微。
　　“不用了，我不想看。”她冷冷说。
　　林回胜一直不死心，继续说，“我以后可以天天给你写。”他的语气急促起来。
　　“你以为我需要？我不希望你出现，又怎么稀罕你的检讨。”
　　“我不信你会和我分开。”他在那边焦急地喊。
　　“随你。反正，我们不可能再在一起了。”她还没有说完，眼泪已经掉了下来，打在数字键盘上，她怕被他察觉，急忙将电话挂了。
　　挂断之后，又怕他打过来，她会心软，于是心一横，将电话线也拔了。
　　电话主人骂她，一直骂着，可她听不见，她慌乱地丢下十块钱，步履蹒跚地走了，那主人追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又放弃了。也许是看她太疯了，不想和一个疯子计较。
　　她不知道她要往哪里走，哪儿都是一样的，刚好前面的桥栏杆被撞断了，拉了线，放了警示牌，她没注意看，竟然直直从桥上掉了下去，冰凉的河水淹没了她，她以为自己活不了了，总算是要去见父亲母亲了，她会去向他们请罪，告诉他们，她不是故意的，她原先不知道他的身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醒了。醒来时，周围全是人，她的养父，她的养母，她的老师……
　　而，第二天就要高考了。
　　可她突然不想考了，突然没有了目标。
　　哥哥从学校赶回来，狠狠煽了她一巴掌，还威胁她说，她要是不考试，他就休学，她才去考试的。她虽然考了，但没有考全，缺了两门成绩。
　　考完试，她以为一切尘埃落定了，却不是。
　　哥哥一直没有再回学校，那一段日子发生了很多事，养父病倒了，养母也病了……
　　后来，哥哥告诉她，他早不想读书了，只想出来找事做，想照顾爸妈，他的学业就这样止步在了大三……

　　许衡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没注意听，见他牵着小年走在前面，她就跟着。
　　回到许树程的住处，只看到了许树程，没看到慕北。
　　“之前联系不上许衡这臭小子，我就拜托慕北去接我未来儿媳妇了。”许树程解释说，又问，“怎么？丫头，真让狗给整疯了？这个鬼样子。”他见她没精打采的，像极了霜打的茄子。
　　名悦摇摇头，说：“我没事，不过，小年，确实挺活泼的。”
　　“我之前看你也挺精神的，觉得会跟小年很合拍，这会儿，你就蔫了。”
　　名悦只是笑笑，没有回他的话。
　　这时，进来了一个女人，温柔贤惠的样子，长得很清纯。
　　“文珊，来来来。”许树程眉开眼笑地叫她。“丫头，看看我儿媳妇，这才是女孩子该有的温柔。”他说起儿媳妇就很高兴的样子，大概老头都这样。
　　她给了文珊一个带笑的眼神，简单地握了个手。
　　文珊是个小学老师，在小学上班，名悦留心听了一下，温子钧可不就在那个小学吗？好像是叫临亦小学。
　　她想着，慕北就进来了，手上拎着菜市买回的菜。她就过去接，却突然被他握住了手。
　　“手怎么了？”他问。她手上有些勒痕，还有些破皮，她皮肤很白，显得很显目。
　　她还没说话，许衡就说，“是小年太调皮了。”
　　“没事儿，也不痛。”名悦说，确实也不算很痛。
　　“只是暂时不痛。”慕北抿嘴说，然后就去瞪小年，小年认识他，就跑过来冲他摇尾巴。
　　名悦见它这个样子，忍不住摸了摸它的脑袋，它没抗拒，还拱了拱身体，让她不由笑起来，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然后就听他对小年说，“这是你小悦姐姐，以后不要再调皮乱跑了，知道吗？”
　　她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许树程开口，她才回过神来。
　　几个人动手做了顿烧烤，吃过之后，她就跟着慕北启程回去。

　　在车上，慕北见她一直沉默不语，就问：“怎么了？你看上去有心事。”
　　“没有。”她说。
　　窗外的树木一排排地过了，她盯着每一棵从眼前过去的树，那些树，她连名字也叫不出来。
　　隔着车窗，她似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还有的是一个女人，陌生的面孔，她不认识……
　　“停车，停车，让我下去！”她拍着车窗，叫出来。
　　他以为出了什么事，猛地刹车，他还未回头，她已经打开车门冲了出去，就如如一支离了弦的箭，……
　　而两边的车来来往往……
　　他的心一阵发冷，心跳得厉害。
　　一辆大卡车狂飙而来，他看到司机地脸庞在渗着汗，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刺痛了他的眼，喇叭声冲击着他的耳膜，那么强烈，可她好像没听见……
　　他一阵惊恐……
　　“名悦！让开！”他大吼。
　　她听到了他的叫声，但她的眼睛只是不停地在寻找刚刚的那个身影。
　　接着她就被一扑，一拉，失去了重心，重重地跌在柏油路上，身体的疼痛使她清醒了，她抬起头，周围很多人围上来，眼中尽是同情的目光。
　　“姑娘，注意来往车辆，你点被车撞死。”一位大妈扶起她，帮她理了理衣裳，和蔼地说。
　　“大婶，我……”她说不出话来，刚刚看到了钟承铭和一个陌生女人，她有些情绪失控。
　　“这小伙子是你男朋友？要不是他，你都被车轮碾过去了。”另一位阿姨说。
　　名悦这才想起慕北来，眼神四下搜索，终于透过人群，看到了他。
　　他刚刚从地上站起，脸上有几处擦伤。
　　她走过去，伸手去触他的伤口，“痛不痛？”她问。
　　他不说话，狠狠拍开了她的手。
　　名悦退了几步，茫然地看着他。
　　“不用你管。”他冷冷地说，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她停在原地，见他的头发被汗水沾湿了，脸上还在淌着汗，就轻声说，“我去买药。”
　　“不需要。”他沉声说，看上去很生气。
　　她没听，抬脚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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