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弟子异闻录

　　来万花谷的依然是皇帝身边的心腹蔡公公，他一脸谄笑，见了苏砚悬便竖起一根兰花指说道：“苏大夫，你们苏家的好日子来啦！”
　　“公公这是何意？”
　　“我今日来，是奉皇上圣旨请你入京呢。咱们这位燕王妃，看在老夫人抄写佛经这般虔诚的份上，去求了皇上的恩典，饶恕了老夫人的罪过，还让苏大夫您，从今日起任太医院院判，即日起进京赴任，另外在长安城苏家医馆附近赐地，重建苏府，苏大夫，你们家可算是苦尽甘来了啊。”蔡公公一面说着，脸上的肥肉颤颤地抖着，似乎比苏砚悬本人还高兴。
　　“谢皇上隆恩，也多谢燕王妃抬爱。”苏砚悬跪在地上接了圣旨，心中百感交集，很不是滋味。
　　当年自己对她那样凉薄无情，母亲更是把她逼上了绝路，她却宽恕了所有人。
　　自从沁宁帮燕蔷重新获得代宗的宠爱之后，燕蔷便对沁宁客气了许多，不计前嫌把她当成自己姐妹，还时常警告丫鬟烟雨：“沁宁这么心地善良，你不应该再针对她，若是有下次我可要替她惩罚你了。”
　　“娘娘！您难道不觉得她是装的吗？”
　　“她为了照顾景阳公主日夜不歇，若不是真心相待，怎么会这般折腾自己？她既然把我当自己人，我们就不应该再对她抱有成见，过去的事都过去了。”
　　烟雨嘟着嘴，还是有些气不过。
　　秋来御花园风景如画，红叶灼灼，菊花吐露芳华，一丛丛毛绒绒地浮在花枝上，花瓣轻巧匀净，在秋日暖阳里辉映出喜人的颜色，燕蔷新得了进贡的蜂蜜酒，便邀请燕祈和沁宁一同入宫，赏花饮酒。
　　“沁宁，你上次送进宫来的那衣裙，上面的鸢尾花纹饰很是别致，景阳喜欢得紧呢，是你亲手绣的花吗？”
　　“那鸢尾花儿的纹样，的确是我画的，但是动手把它绣得栩栩如生的，是黛清欢呢，她用的那针法是苗疆特有的，我可学不会。”
　　“想不到，祁夫人还有这样一手绝活。”燕蔷似乎有些吃惊。
　　“是啊，她手最巧了，我俩闲来无事绣了那纹样，拿去让绣房做了出来，公主喜欢就好。”
　　“我们景阳天资聪颖，自然是识货的，不像某些人小时候。”燕蔷这样说着，故意笑着瞥了燕祈一眼，沁宁立马就会意了，问道：“某人小时候做了什么事，娘娘说给我听听可好？”
　　燕祈有点懵，问燕蔷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又没做什么坏事。”
　　燕蔷喝了一杯蜂蜜酒润润嗓子，说道：“沁宁我跟你说，我们家燕祈，从小就缺心眼。说起这刺绣我就忘不掉，那一次隔壁府上的小姐，不知什么时候见到了燕祈一面，一见倾心，在家眼巴巴地绣了个香包，在里面装满了桃花花瓣，派小厮送了来。结果燕祈，愣是没看出来这香包的用意，还跟小厮们说：‘香包里不放香料放桃花瓣，真是不伦不类的。’转头就把这香包里的桃花花瓣全倒了，拿香包去擦拭他的那把破盾刀，气得人家再也不理他了。”
　　“竟然还有这等事？哈哈！”沁宁听着，一口酒差点喷了出来，看着燕祈红透了的耳根子，笑道：“难怪你的兄弟姐妹都成婚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这么不解风情，哪家姑娘能看上你？”
　　燕祈突然机灵了，反问道：“我这么不解风情，某位姑娘却嫁给了我，你说她是不是眼瞎呢？”
　　“你！找打！”沁宁本想笑话燕祈的，反被他撩了，有些害羞。她腾地站起来，就要打燕祈，燕祈连忙闪身躲开了，两个人在御花园的亭子附近追来追去。
　　“不许跑！你给我停下！好啊你，敢这么说你媳妇，不要命了你？”沁宁一脸气势汹汹的模样，叉着腰，指着燕祈喊道，“你别让我抓到你，不然我扒了你的皮！”
　　“那也得你追的上我再说，来呀！”燕祈扮了个鬼脸，一转身有绕到一棵桂花树后面，沁宁扑了个空，继续追他，沁宁虽然是练过的，可燕祈是久经沙场之人，体能要好得多。沁宁怎么都追不上燕祈，跑得气喘吁吁的，燕祈正得意了，一扭腰，突然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
　　是景阳公主，她大病初愈，由叶梦雪到御花园来找母亲，看到舅舅舅母这样玩闹着，忍不住也加入了进来。她和叶梦雪两个人跑过去，一左一右一把抱住了燕祈的大腿，欢欣雀跃地喊道：“舅母舅母，我帮你抓到舅舅啦，你快来啊！”
　　沁宁逮着这机会，立马冲了过去。
　　“娘子我错了！哎哟，别打脸！”
　　燕蔷看着这两个人和小孩子们，在金灿灿的菊花中彼此追逐的身影，心里突然久违地温暖起来，想起当年自己在长歌门的时候，也是这样无忧无虑的嬉闹玩耍。
　　她思索着，沁宁能答应燕祈的求婚，也不是没道理的啊，他们俩都是这样天真纯洁之人，心性善良，存有童真。哪有燕淮说得那么可怕嘛，那时候沁宁刚嫁进燕府，燕淮就跟自己说沁宁是个危险人物，如今看来，燕淮说得一点都不对好吗？
　　几个人正嬉笑着，忽然有小丫鬟来报，说黛清欢也进宫里来拜见皇后娘娘了，在皇后殿中扑了空，此刻正在往御花园赶来的路上。
　　“走，咱们一起去接她吧！”沁宁拉着梦雪和景阳的手，冲燕蔷说道。
　　“好啊，自从她嫁给祁大人，我好多天没见到她了。”燕蔷也有些兴奋，孤独的宫廷生活，有了黛清欢和陆沁宁作陪，她很是宽慰，把她俩当做自己的挚友看待。
　　“燕祈，你也一起去吧。”沁宁喊道，燕祈求饶道：“饶了我吧各位姑奶奶，你们去接，我在这等着你们可好？让我在这亭子里歇上一歇。”
　　“行吧。”沁宁见他着实是被自己和小孩子们闹腾累了，便不多理会，答道：“那你就一个人在这歇着吧，我们去去就回，等我回来，可要看到你亲自倒的酒喔。”说罢，一行人便消失在御花园的拐角处，往那宫道上走去了。
　　燕祈独自一人在凉亭里自酌自饮，看菊花开得正烂漫，烟雨突然走了过来，她轻轻地拈起酒壶，温柔地说道：“燕祈哥哥，就让我来给你倒酒吧，好不好？你看你家那位夫人，还说你不解风情，她才是最无情的，就知道打你，真不像个夫人该有的样子，你说是不是啊燕祈哥哥。”
　　燕祈听着这美人在自己耳畔这般娇声低语，鸡皮疙瘩都落了一地，却看在她倾慕自己多年的份上，不好开口拒绝，只讪讪地答道：“那你便给我斟酒吧。”
　　烟雨听闻此言，喜不自胜，端起酒壶便给燕祈倒了一杯美酒，倒完酒，她突然抬起手来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皱着眉，似乎很痛苦的样子，一歪身便假装摔倒了，坐在了燕祈的膝盖上，娇滴滴地说道：“我这些日子偶感风寒，病得厉害才摔倒了，燕祈哥哥，你能不能扶着我一点？”一边说着，一边肆无忌惮地坐在了燕祈的膝盖上，双手缠上了他的脖子，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噫，你别靠着我，感染了我怎么办？”燕祈忽地站起身来，烟雨一时重心不稳，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只觉得地上冰凉冰凉的。
　　燕蔷一行人出去没多久就接到了黛清欢，便径直往这凉亭走回来了，好巧不巧就看到了这一幕。
　　烟雨被燕祈这么一摔，本就心情不好，又被皇后等人看到自己出格的举动，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红着脸跑掉了。
　　“这哪像是病得厉害？”黛清欢忍不住嘲弄道。
　　沁宁嫁给燕祈，原本就只是为了米丽古丽的任务，心里对他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所以看到这美人蛊惑自己夫君，倒是一点都不生气，心里只想笑，附和黛清欢说道：“这你都看不出来，烟雨这病可不一般，病在心上呢。皇后娘娘，现在我信了你说的话了，我们家燕祈，是真的不解风情，人家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都这样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配合人家呢。”
　　“好啦，烟雨此刻肯定羞愧得很呢，沁宁你还是别再说她啦，我会替你好好教训她的。”燕蔷一本正经地说道，保持着一个皇后的端庄持重，其实自己心里也忍不住想笑。
　　这日回到燕府，只剩下沁宁和燕祈两个人在屋内，沁宁看燕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想到白天见到的那幅光景忍不住想笑，便掐着嗓子，学烟雨那般揉着太阳穴，一歪身靠在了燕祈身上，娇滴滴地说道：“哎呀，人家病倒了，要燕祈哥哥抱抱才能好。燕祈哥哥你扶着我些……”
　　沁宁原本是想借此笑话燕祈不解风情，没想到他却一勾手吧沁宁紧紧地拥抱在了怀里，在她额头上留下了惊鸿一吻，轻声问道：“你还笑，难道没看出来我是故意摔她的吗？你难道不知我这怀抱只抱你一人吗？”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沁宁有些猝不及防。
　　她讪讪地推开了燕祈，脸上飘起了一抹绯红，故作镇定道：“你看，人家烟雨那么喜欢你，不然你纳她为侧室好了，我不介意的，真的，我还可以去帮你求皇后娘娘，她肯定特别愿意放人……”沁宁还没有说完，就被燕祈捂住了嘴，他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说道：“此生有你，足矣，你若再说纳妾的话，说到谁我就杀了谁。”
　　“好好好，我再也不说了。”沁宁笑了笑，拍了拍燕祈的肩膀，“那你现在，可以把我放开了吧。”
　　“不放，你这小机灵鬼，害我苦等你那么多年，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了。”燕祈抱紧了她，把脑袋搁在她的肩上，可以闻到那熟悉的香草气息，他满足地闭上了双眼，故而没有看到，叶梦雪悄悄地进来了，她见燕祈紧紧抱住沁宁，连忙用一只小手捂上了自己的双眼，转过身去背对着两个人大喊道：“沁宁姐姐，我来找你啦，你在哪里啊我什么都看不到。”
　　她这一喊，吓了沁宁和燕祈一跳，燕祈连忙松开了手，叶梦雪这才转过身来，恭恭敬敬递给沁宁一只盒子，乖巧地说道：“沁宁姐姐，这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糕点，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你这孩子，怎么又偷偷跑出宫来了，老是这样你师兄会担心的，你就不怕回去挨板子？”沁宁按了按她的额头，嗔怪道。
　　“我可是藏在姐姐的轿子里出来的，要挨板子，姐姐你肯定会一起挨。”
　　“真拿你没办法。”沁宁看她眼巴巴的眼神，便懂了，打开她的食盒，夹起来一块糕点尝了尝，问道：“说吧，这次跟着我出来又是什么事啊？”
　　“沁宁姐姐，你明天能不能带我去一趟苏府呀。”
　　“你要去苏府做什么？”沁宁看着她机灵的眼神，故作惊讶。
　　“我……我听说皇上御赐苏家的府邸，装修得极为雅致，很想去看看，沁宁姐姐，苏老夫人不是一直在为你抄写佛经嘛，你难道就不想回访一下吗？你准备一点薄礼说是去感谢她，不久可以带着我逛逛了吗？”
　　“你这小丫头片子，都替我想周全了啊你？”沁宁哭笑不得。
　　沁宁只得派人入宫禀告皇后，言明叶梦雪出宫是到燕府一游，玩几天就回去，不必惊慌，第二日带着梦雪去苏府拜见苏老夫人。苏府的规制和祁府不相上下，整座府邸就建在苏家医馆附近，引活水入府建了个小小的庭院，其中遍植梅花，倒是新鲜雅致，苏老夫人从蔡公公那里知晓了苏砚悬高升院判，是沁宁在皇后面前说好话的结果，对沁宁更是心有亏欠，恭恭敬敬地把她和叶梦雪从门口迎了进去。
　　沁宁和苏老夫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内院走去，路过书房的时候，果然见苏思湄和苏清晏兄弟俩都在里面，清晏这个做哥哥的，很是细心，似乎在教思湄写字，沁宁使了个眼色，叶梦雪就知道沁宁姐姐允许了，开心地跑去了书房。她一跑进去就径直扑到了苏清晏身上，问道：“清晏哥哥，我来看你啦，你高兴吗？”
　　“梦雪妹妹！怎么是你！”苏清晏眼里一下子有了光彩，情不自禁拉起了叶梦雪的衣袖，“近日我新得了几本琴谱，想找机会送给你，却总是没机会见到，走我带你去看看。”
　　苏思湄小小的，手里抓着一团毛笔，因为拿笔的姿势不正确，墨水弄的满手都是，衣衫上也沾染了些斑点，他抹了抹自己脸上的头发，那墨汁便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活像一只大花猫，他看着哥哥姐姐这样开心，情绪也被带动了，扯着叶梦雪的衣袖说道：“梦雪姐姐，我也要去。”
　　叶梦雪灵机一动，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糖葫芦，递给了苏思湄，把他脸上的墨迹擦了擦：“思湄乖啊，乖乖在这里写字，哪里都不要去好不好？你要是答应我，姐姐就把这个糖葫芦送给你，想吃吗？”
　　“想吃！”苏思湄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接过来这个糖葫芦，开开心心地舔了起来。苏清晏见状，放心地牵了叶梦雪的衣袖，往书房后面的琴寮走去。
　　“来，你弹来听听。”苏清晏牵着梦雪的袖子走进琴寮，坐到桌前，掀开琴布，清晏素手抚弦，试了试琴音，正好合适。便摆出琴谱让叶梦雪弹奏，她乖乖地坐到苏清晏身边，漫不经心地弹了起来，好几处音韵都错漏了。
　　“梦雪，不是这样的，这曲子实在是妙极，你若在指法上用心一点，便能感受到这其中妙处了。”他尽心尽力地教着，不知不觉和叶梦雪的手叠在了一起，梦雪的心思全然不在这琴谱上，只呆呆地看着清晏的侧脸，有些愣神。清晏永远那么温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喜欢和他待在一起，看他弹琴，看他教小思湄写字，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就觉得时光无比温柔。
　　“清晏哥哥，我不想学弹琴了，我又不是你们长歌门的弟子。”她讪讪地抽了手。
　　“不不不，你不知，这琴声音韵，妙着呢。”清晏继续抚琴，似乎沉浸在这琴声之中，思绪都飞去了远处。
　　“清晏哥哥，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藏剑山庄来人了，说要接我回去，我再也不能待在京城了，也就不能常常看到你了，我舍不得你怎么办？”
　　“你留在京城，同景阳公主住在一起，由皇后娘娘亲自教养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家里人非要你回去呢？”
　　“我不知道。”叶梦雪很是委屈，都要哭鼻子了，“不过也是我不对，阿爹阿娘老是想让我专心修习剑法，可是藏剑山庄那么小，我一点都不想待在那里，所以那时候才逃跑出来，被坏人抓走，我好害怕，这次回去爹爹阿娘肯定会狠狠地训斥我的。清晏哥哥，你陪我去好不好？”
　　“好啊，我陪你去。”清晏答道，“正好我也许久没有回长歌门，也该回去见见师父了。”
　　“清晏哥哥对我最好啦！”叶梦雪一高兴就抱住了苏清晏的脖子，从小知晓男女授受不亲之理的苏清晏，连和叶梦雪走路都只敢牵牵衣袖，被她这么一抱，脖子根都红透了。
　　叶梦雪却丝毫没有顾忌道，她回想起那一日在宫中，看到烟雨对燕祈那样子，心想道：“原来喜欢一个人，就要那么表达自己的喜欢啊。”于是毫不犹豫学起了烟雨的样子，柔柔弱弱的，倒在了苏清晏的怀里，说道：“清晏哥哥，你不知道，我在宫里都憋出病来了，我病得可不轻了，清晏哥哥你可以抱抱我吗？”
　　“男，男女授受不亲。”苏清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往旁边挪了挪，把叶梦雪从自己怀里推了出去，理了理衣裳，继续故作淡定地抚琴。
　　“清晏哥哥你知道吗？你这就叫做，不解风情。”叶梦雪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顽皮地说道。
　　“谁教的你这些啊？”苏清晏脸都红透了，勉强掩饰着自己心里的忐忑，小声说道：“梦雪，除了我，你可不能再像这样调戏别人了，会被人家说你不检点的。”
　　“那为什么对你就可以这样啊？”
　　“因为，因为我是你的清晏哥哥啊，我和别人不一样的。”
　　“清晏哥哥，我给你看师兄最近教我的剑法。”叶梦雪站起身来，在院子里找了一根竹棍，有模有样地舞了几招，兴冲冲地说道：“你看，这招叫霞流宝石。”见清晏不为所动，她又补充道：“师兄说了，等我学会了藏剑剑法，就能参加藏剑山庄的名剑大会，名扬天下！”
　　“女孩子家，不要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苏清晏走了过去，用一本书拍了拍叶梦雪的小脑袋。
　　两个人在这边玩得正开心，不曾注意到那院子角落里站着一个小人儿，苏思湄久久不见哥哥姐姐来找自己，字又写完了，实在无聊，便跑过来找他们了，见叶梦雪在院子里，以一根竹竿行云流水般使出一套剑法，看得目瞪口呆，连手里的糖葫芦掉了都没发现，他痴痴地走了过来，问道：“姐姐，什么是名剑大会啊？”
　　“名剑大会啊，就是藏剑山庄每十年举办一次的赛事，广罗天下剑客，最终获胜之人会得到藏剑山庄铸造的宝剑一把，为天下之独有，到现在已经举办了四届，以往的得主如今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侠客。”
　　“那，思湄也想去参加。”苏思湄紧紧地拽住了叶梦雪的衣袖，晃悠着，眼巴巴地看着叶梦雪，她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说道：“那你还是先乖乖长大再说吧，要长得强壮一点，乖乖吃饭，可别像你爹爹那般体弱多病，病恹恹的可参加不了名剑大会，记住了吗？”
　　“思湄记住了。”
　　“你要是长大了想参加名剑大会，就来藏剑山庄找我吧。”叶梦雪摸了摸苏思湄的小脸蛋，补充道：“梦雪姐姐就要回去啦，思湄会想我吗？”
　　“会的呀。”苏思湄笑了，露出一颗小虎牙。
　　苏砚悬原本是到书房，看看两个孩子，没找到人，循着琴寮的琴声过来的，远远地便看到了这三个孩子这般和睦，深感欣慰，也由衷地感受到时光匆匆，凝眉过世的时候清晏尚未满月，如今出落得这般稳重大方，实在叫人感慨万千。自己，也要老了吧，何不将心境放得坦然一些？
　　今日家丁一来禀报说沁宁来了，他便躲开了，只远远地偷看了她一眼，现下看到三个孩子玩得正好，也不想去打扰他们，便独自回屋了。
　　沁宁和苏老夫人屏退了丫鬟，自在喝茶说话，苏老夫人年事高了如今信奉佛理，对自己所作所为唯有忏悔，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说话也便直白了许多，坦荡地问沁宁道：“你有没有想过，回到砚悬身边？”
　　“母亲说笑了。”
　　苏老夫人听到这一声“母亲”，有些百感交集，微笑着，脸上的褶子都慈祥了几分，“你们若是回不去了，我便是最大的罪人啊，当年我错看了萧明妃，才会帮她一起糊弄砚悬，明知道你在苏杭受苦却没有去救你，你恨我吗？”
　　沁宁想起自己在西域经历的种种死里逃生，如鲠在喉，冷冷地说道：“我不恨，可是我也不会原谅。不过如今我回来了，我便已经决心舍弃过去的一切，母亲不要再多说了，您怕是老糊涂了，我如今可是燕王妃，和砚悬怎么还有可能？何况当初我可是被你们伤透了心。”
　　“那母亲问你，你还爱他吗？这里没有别人，你也不是沁宁公主，你是苏妙鸢，告诉我一个将死之人实话如何？”
　　“爱。”沁宁咬咬牙说道。
　　“那你为什么会答应嫁给燕祈？我看到你和燕祈那样恩爱，我都替砚悬觉得难受，他这一生都只为了别人幸福快乐，一直隐忍着成全别人，却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当初他对你那样残忍无情，故意让萧明妃气走你，不过是为了你能幸福，你能理解吗？他打心底里觉得自己多灾多病，怕耽误你，当年才会那样拒绝你。”
　　“母亲又在说笑了，他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那有您说得这么深情？”
　　“你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当年你遇事要被处斩，他不去看你，不是觉得你有辱门楣，而是他早已给你下了生死蛊，想要陪你一同赴死。他的里衣衣襟上，永远绣着一朵鸢尾花；暖阁里还藏着你幼时远游时，在巴陵还有丐帮君山画的那些画儿，每每一个人时，他都会拿出来看，看得失魂落魄；祁道长那日传来你将要嫁给燕祈的消息，他枯坐了一夜没睡，第二天就病倒了，他才是最挂念你的那个人。”
　　“不要再说了。”沁宁摆了摆手，似乎不想再听下去。
　　“还有，你难道就没有算过思湄的生辰吗？萧明妃嫁给我们家砚悬，是奉子成婚，砚悬他自己是不乐意的，那时候他为了逼走你，才那样演戏伤你的心。”
　　沁宁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微微一笑，“梦雪这孩子真顽皮，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去找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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