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弟子异闻录

作者:冷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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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封仙乐馆


      这一天仙乐馆被官府查封,花姨和妙鸢一同,作为犯人被关进了监狱。这件事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人人都唏嘘不已,议论纷纷,想不到,这如日中天生意异常红火的仙乐馆,竟然就这么被官府给查封了,仙乐馆那位风光无限谁都看不上的花魁,竟然也被连累下狱,果真是世事无常啊。
      “啧啧啧,这位苏姑娘不是谁都看不上傲气得很吗?拒绝了京城多少富贵公子的求婚,如今竟然落到这般田地,若是当日心气别那么高,随便挑个个人嫁了,如今也不会被连累入狱吧。”
      “果然女人长得太漂亮就是祸水啊!”
      “怕是哪位被她拒绝的大人心怀怨恨,故意为难她吧。”
      “几位此言差矣,在下可听说,这苏姑娘可不是仙乐馆普普通通的花魁,据说她才是仙乐馆真正管事的人呢,这次被抓,是因为窝藏朝廷重犯。”
      “哦?不过我还听说苏家在安氏祸乱之前也是大户人家,书香门第,只不过被安氏牵连没落了,他们这样尊贵人家的小姐,怎么会做一个青楼女子?”
      “谁知道呢!这苏姑娘当初还替我瞧过病呢,是个随和的可人儿,不知道后来怎么就想不开做了青楼女子。”
      泠尘和燕祈穿行在闹市人群中,心情有些复杂。妙鸢虽然行事果断决绝,不留情面,但是毕竟回京城没多久,她能有什么敌人?要这样置她于死地?如今人已经下狱了,想要搭救也不是没办法,不过总得弄清楚到底谁要对她下手,永绝后患才好。
      “祁大人,你可有什么法子?”
      燕祈见祁泠尘一脸淡然的样子,有些着急,“大牢那地方那是人能待的,臭气熏天,鼠虫横行,关押的净是些蛮横无理之徒,祁大人到底有没有法子救鸢儿出来,我怕她在里面多待一刻,都会有生命危险,祁大人你赶紧想想办法,哎!还买什么香囊?都这时候了。”
      祁泠尘似乎一点都不着急,还是不紧不慢地,挑着小摊上的薰香。
      “哦?你如今可是朝廷的镇边大将军,又是当今皇后的亲兄弟,早就被封为郡王,救妙鸢还不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急什么?”
      “我这不……”燕祈一时突然脸红了。
      “什么?”
      “我这不是皇家子弟嘛,家里哥哥们都已经是子女双全,独我尚未娶妻,从当日妙鸢拒婚起父母亲对妙鸢就有很大的成见了,如今她作为一个青楼女子被下狱,我若是此时公然出手相救,不知道家里人要怎么对付她呢!”
      “所以你来向我求助了。”
      “祁大人您神机妙算,一定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
      “知道了,妙鸢可是我的徒弟,即便你不来求我,我也会想办法保她无恙的。”
      阴冷潮湿的牢房里,处处弥漫着腐烂的气味,不时有失了心智的犯人哀嚎惨叫着,来来回回巡逻的狱卒皆是一副铁青的死人一样的面孔,让人看着心惊肉跳,火盆里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却完全无法照亮这牢房晦暗的角落,妙鸢蜷缩在墙角,直勾勾地盯着墙上的一片污渍。
      “鸢儿,你说咱们这是得罪了哪位贵人?”花姨坐立不安,被关进牢房已经一天一夜了,狱卒送来的饭菜全都是馊掉的,看着就让人恶心,花姨忍住不去吃,胃里却忍不住饥饿,像被猫爪子挠一样,如此就更加坐不住了。
      可是妙鸢却似乎不着急,只顾盯着墙上的污渍,许久,才幽幽地说了一句:“花姨,你说这块污渍,是唾沫还是血渍啊?”
      “你在想些什么啊!不害怕吗?”
      “怕什么?”
      “窝藏朝廷罪犯,可是要砍头的死罪!”
      “我既然没做这样的事,人家就不可能有把柄来害我,怕什么!”
      是啊,自己怕什么,自己作为回纥公主与人私通生下的孩子,本身就是朝廷最大的罪犯之一,多少次死里逃生,安然无恙活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那婉儿呢?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吗?他们可都说是婉儿告发咱们。”
      “婉儿是个单纯的姑娘,她不会这么做的。”妙鸢说着,从坐席上抽出一根稻草,编起了小动物玩儿,“不过这倒是我第一次进监狱,还有点新奇,你说这些犯人,他们一蹲就是好多年,都做什么呢?你猜,他们会不会数自己的腿毛?还是,会驯养小老鼠小蟑螂玩儿?”
      她说着说着,用手指指了指脚边一只大老鼠:“这只老鼠,说不定就是哪位狱友派来向我们问好的呢!”花姨本来因为光线晦暗没看到,被妙鸢这么一指,这下看清了,自个儿脚边蹲着一只硕大的老鼠,正张着利齿在啃着一个果核,她顿时吓得跳出十尺远,花容失色。
      “离!离我远点!”
      妙鸢居然还不怕,拿着用稻草编的小玩意儿给大老鼠顺毛。
      花姨一脸惊愕,拿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妙鸢,说实话自己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还是第一次被关进监狱,也是第一次见到妙鸢这样的女子,都大祸临头了,她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她突然有些看不懂了,和妙鸢相处一年多,她的聪敏机灵,自己看在眼里,可是她那一份和她年龄不相符合的稳重成熟,是怎么得来的?
      这姑娘,是个有秘密的人。
      妙鸢完全不相信是婉儿举报自己,可是当她和婉儿对簿公堂的时候,她信了。
      “民女婉儿,告发仙乐馆乐伎苏妙鸢同大理寺少卿祁泠尘,沆瀣一气,以仙乐馆为阵地,同朝臣们结党营私,意图谋反。除此之外,民女还要告发苏氏杀人之罪。”
      这几句话,说得多么漂亮多么冠冕堂皇,若没有人教,婉儿这样一个从未读过书的民间女子,如何编排得出?想来必定不是她本人真心要告发自己,那会是谁呢?不管是谁指使的,婉儿她有什么理由背叛自己?妙鸢心里翻江倒海,当日自己还是仙乐馆一个小小的婢女时,就和婉儿相互照顾惺惺相惜,后来自己做了花魁,不忘她的好处,提拔她做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以此让她免于苦役,她母亲肺痨病重,也是自己出钱寻人医治,她有什么理由要害自己?
      纵然心里很不好受,妙鸢还是佯装无事,心平气和地质问婉儿:“婉儿,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诬陷我?”
      “姑娘言重了,民女不敢诬陷,民女所言,句句属实。”
      “细细说来,怎么个属实法?”,燕淮问道。此事本来应该交由大理寺少卿处理,但因为告发人要检举的人,牵扯到了如今的大理寺少卿祁泠尘,几位官员一合计,最终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燕淮,他是皇后母家提拔起来的官员,倘或真是祁泠尘犯事,也只有他这样身份的人,才镇得住。
      “民女当日在扬州时,就是苏小姐的婢女,苏小姐为了成为花魁,对当时身为花魁的玉瑶姑娘痛下杀手,用簪子把她刺死并且沉尸湖底,大人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打捞玉瑶姑娘的尸骨。”
      “这么大的事,为何当时不报?”
      妙鸢故作镇定,手指却在微微颤抖,别的莫须有的罪名她自然是不背,可是杀玉瑶这件事,的的确确是自己做的,天道好轮回,自己做过的事果然是有报应的,是了,当日自己的手帕在婉儿手里,她必定是回去给自己送手帕的时候,碰巧看到了自己杀玉瑶。
      不能自乱阵脚,妙鸢这样告诉自己,依旧摆出一副动人笑容,娓娓说道:“婉儿你说笑呢?先不说我又没有杀死玉瑶,你知情不报,可是与我同罪的。”
      “民女知情不报,甘愿领受一切罪罚,也不愿意让坏人逍遥法外,请大人明鉴,当日苏氏害怕我告发她,曾经拿我家人的性命作为威胁,说我如果敢去告发她,她就让我一家人给玉瑶陪葬,民女无能,只能忍气吞声了。”
      “你!为何要诬陷我?”
      妙鸢有种好心喂了驴肝肺的绝望,当日婉儿母亲肺痨,自己关怀备至,出钱医治,还让婉儿捎回去不少补品,如今婉儿居然反咬一口,说自己拿她父母恐吓威胁她?扪心自问,这一年多一来,自己对婉儿从来舍不得苛责,她得罪了客人也是自己出来调解,她怎么会这样编排自己?明明前段时间,自己和她还在一起出去玩,亲密无间,怎么今日她就来揭发自己?
      “那今日如何又敢来告发了?”燕淮也不是个糊涂人,问到了点子上。
      “回大人,民女在苏氏身边潜伏一年多,朝夕相伴,搜集到了许多她的罪证,如此才敢来告发。她和如今的大理寺少卿祁泠尘是故交,祁大人借她的仙乐馆,广纳羽翼,结党营私,民女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些贪官污吏,所以记下了他们的名字,为的就是今日一举告发他们!这仙乐馆,名义上是花姨的,实则是祁大人的,他作为一个朝廷命官,开办乐馆,实在是欺君犯上罔顾伦常。”
      她说完这话就低下头,紧紧地趴在地上,丝毫不敢面对身边妙鸢的目光。她知道,妙鸢此刻必定十分生气,气到想把自己撕个粉碎。
      “为什么要害我?”婉儿听到了耳边小小的声音。
      妙鸢跪了片刻,起身道:“玉瑶姑娘的确是我所杀,我不打算辩白了。但是请大人明察,仙乐馆所有的账本都在我房里,大人可以派人去查验,里面一针一线的支出收入都记得清清楚楚,是我和花姨合办的,祁大人一个铜板都没投入,谈不上仙乐馆是祁大人所开,更谈不上利用仙乐馆结党营私。我和祁大人是故交,故而他与我来往甚密,如果是因为这一点导致他被小人诬害,说他在我仙乐馆结党营私的话,民女实在是愧疚,请大人不要牵连无关之人。”
      审讯进行了一下午,告一段落,苏妙鸢竟是杀人凶手,这样的消息当晚就在长安城传得沸沸扬扬,一夜之间妙鸢身败名裂,从众人追捧的花魁沦为人人唾弃的杀人犯。
      这天燕淮回府,迎面就见到了燕祈,连忙上去打招呼:“哟,从兄,许久不见啊!”
      “是啊!许久不见。”
      “从兄可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我猜,肯定是为了那个死刑犯苏妙鸢吧,我说的对不对?”
      “咱俩不愧是一块长大的,你也知道,你伯父伯母,对妙鸢甚为不满,我也不便公然插手此事,只能来求你救救她了,我的好弟弟,哥哥就求你这一回,你负责审理此案的,一个小小的婢女能翻了天不成?你一定有办法叫她改口对不对?”
      “从兄你可真是个痴情人啊!不过你也知道,我既然负责审理此案,又牵扯到祁泠尘祁大人,更不方便徇私了,弟有心而无力啊!”
      “那你替我求求皇后,皇后与这妙鸢姑娘也算是故交了,她说不定会出手相救的。我如今被家里人盯得死死的,不方便去求,你替我跑一趟,提醒提醒她一下吧。”
      “行吧,我就替你去求求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要是求不来这份恩赦我可无法了。”
      “多谢从弟厚恩,哥哥一定不会忘记的。”
      燕淮连夜悄悄入了宫,求见皇后燕蔷,是夜月色皎洁,皇后在檐下赏月饮酒,兴味盎然。她听着从兄燕淮的禀告,漫不经心地喂着鸟儿,翠华摇摇,会心一笑。喂完了鸟儿,才遣散了周围的宫女,斜倚在牡丹画屏前同燕淮认真说话。
      “淮哥哥,你这官还想不想做了?”
      “想啊,为什么不想?”
      “那就听我的话,别趟这趟浑水。你以为就凭婉儿一个小丫头就能把妙鸢送进监狱吗?还能顺带着牵连到祁大人?这些人证物证,可不是她一个目不识丁的小丫鬟能搜集起来的。”
      “我也觉得不对劲。”
      “此事分明是朝中有官员,借机算计祁泠尘大人,你若此时救了苏妙鸢,也就救了祁泠尘,那些官员记恨着你,以后不会给你好果子吃的。”
      “那么……”
      “那么,杀无赦,千万别放过她。”
      “不过燕祈似乎很在意这个苏姑娘,我们要不要明杀暗救,让苏姑娘从此隐姓埋名从了从兄?也算是了了他的心愿,从兄对她若是有救命之恩,这苏氏应该会给哥哥一个交代吧。”
      “你的意思是,让哥哥和一个青楼女子,或者说一个杀人犯过一辈子?亏你想得出!”
      此话一出,燕淮立马被噎得无话可说,默默低下头不再说话。是啊,皇后可不比燕祈那么天马行空,燕祈能接受苏妙鸢的一切,皇后还有燕家却不可能接受。苏氏既然已经是个青楼女子,那么她的命,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何况她的的确确是个杀人犯,性格偏执,表兄即便得到她,也未必会幸福,自己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他心里有数了,向皇后道了万福,安心退下。
      有侍女上来,俯身悄悄在皇后耳边私语:“皇上今晚恐怕不会来了。”
      “为何?今日十五月圆,皇上必定是要来陪我的。”
      “皇上在太极殿和祁大人议事呢,都一个时辰了。”
      “知道了,退下吧。”
      皇后命侍女燃上安息香,卧在榻上,有些微微地头痛。自己是天下人艳羡的皇后,但也是皇上的妻,也会嫉妒也会想要爱人陪伴,也会害怕有一天有什么人出现夺走自己的心上人。她清楚地记得,当日妙鸢回到京城成为花魁时,消息传到了代宗耳中,他竟然久违地笑了,还打趣道:“这个苏妙鸢啊,不仅是个才女,还是个性情中人啊。”
      一个青楼女子,都能被他说成有性情?看得出来,皇上对苏妙鸢颇有好感。大唐如此开明大度,前朝武后被迎回宫之前是个尼姑,杨贵妃被纳入后宫之前也是皇帝的儿媳,到代宗,他若是有想法,把一个青楼女子纳入后宫又算什么呢?况且还是苏妙鸢这样一个不识好歹的女子,仗着皇帝宠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拒绝皇帝的赐婚,她凭什么?燕祈哪一点配不上她,她竟然拒绝燕祈?是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么?自己身为皇后,怎么可能给她一丝机会?
      “杀无赦。”这三个字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夜很晚很晚的时候,妙鸢百无聊赖地蹲在死牢里,落寞地看着月光透过窗,映照在牢房里。万籁俱寂,她亦心如死灰,即便是到了这样的时候,师父都不来看过自己,他是真的对自己没有感情了吧。当初,自己为什么要说出来呢?要是不告诉他自己喜欢他想嫁给他,一定还能留在他身边,做个乖徒儿。
      好不甘心,自己当日费尽心力缝的喜服,竟然成了别人的嫁衣,自己真心对待的人,却反手把自己推下深渊。
      我这一生,还真是讽刺啊。
      那么,等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一定做那个第一个遇到你的人,就像周姐姐一样。那时候我们还做万花谷弟子,制茶采药,悬壶济世,一生只爱对方一个人,白头偕老。
      她这样想着,眼泪不知不觉落下来。
      “不要忘记我,求求你,如果你也忘记了我的话,我这一生,就真的什么意义都没有了。”妙鸢啜泣着。
      忽然见到窗上,一个身影晃过,软软扭着肥胖的身体,艰难的从铁窗的间隙挤了进来。“噗,小可爱。”妙鸢伸手接住了白白胖胖的软软,轻轻地揉着它的毛,“也就你还惦着我了。”
      她忽然察觉到,软软嘴里叼着东西,原来是一封信。
      趁着十五皎洁的月光,她打开看了看,是泠尘写的:“皇上洞察秋毫,我已脱罪,汝尽可安心。我写此书,特嘱托你,三日后是最后的审讯,你务必矢口否认自己杀死玉瑶,我会暗杀掉婉儿,并且派人快马加鞭赶往扬州毁尸灭迹,清理掉玉瑶的尸体,人证物证俱无,我们尚可翻身一战,救你一命,还你清白。”
      杀掉……婉儿?是啊,泠尘向来巧舌如簧,他既然有办法说服皇帝脱罪,继续当这个大理寺少卿,自然也有办法颠倒黑白救自己,自己三日之后最后审讯之时,只要一口咬定,是婉儿看不惯自己对自己栽赃陷害,自己没有杀人,人证物证都被毁,自己完全可以脱罪,不得不说,泠尘的手段一流。
      可是如果自己的活要用别人的死为代价,值得吗?
      妙鸢闭上眼睛,回想起从前在扬州时的种种,那时候自己被花姨教训,是婉儿帮自己开脱。在街上被陌生男子非礼时,也是婉儿大着胆子拿菜刀威胁对方,她是个善良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变脸呢?难道是有难言之隐?自己孑然一身无牵挂,她还有父母和一大家子人靠着她,想来也是因为家人才决定背弃自己吧,罢了,原也是自己犯下大错,既然能用自己的死换来太平,未尝不可。
      她轻轻地咬破手指,掏出自己的锦帕写道:“多谢关怀,务必答应我别杀婉儿,当我已经死了吧,别再被我连累。”带着血字的帕子,被系在软软的腿上,带了出去,穿过皎皎月光下的长安城,到了泠尘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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