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花开

　　大家第一眼看到王教官时，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瞥向了黑人。

　　黑人双手一摊无奈说：“别看我，我们没有关系。”

　　黝黑的皮肤，健壮的身材，单眼皮的小眼睛，这位王教官怎么看都像是小一号的黑人。只是和黑人天生的肤色黑不一样，他的脸上更多是风吹日晒，岁月沉淀下来的印迹，虽然年纪和他们相仿，看起来却比大家苍老了许多。和黑人丰富的面部表情相比，王教官似乎天生是一副面瘫脸，说话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偏偏这位看起来严肃无比的人没事总爱讲一些冷笑话，这种巨大的反差反而颇具喜感，大家都被他逗乐到不行。很快，王教官就深受同学们的喜爱，大家更亲切地把他的面瘫称为“呆萌”。

　　王教官教会大家两首军歌之后，就鼓励大学生要勇于展示自己，邀请同学们自发表演才艺。

　　一位个头娇小玲珑，样貌甜美的女生第一个站了起来，浅笑盈盈，两腮之间挂着淡淡的红晕：“大家好，我叫夏梦影，为大家演唱一首王菲的《红豆》，希望你们喜欢。”

　　随着手机音乐响起，夏梦影一出声就惊呆了众人，歌声时而低呤婉转，时而高亢嘹亮，甜美动听，甚似天籁。一曲唱罢，花若尘只觉余音绕梁，回味无穷。同学们都情不自禁地鼓起了雷鸣般的掌声。面对大家的惊叹，夏梦影小脸一红，俏皮地吐了下舌头，逃跑似地坐回了队伍中。

　　“非常精彩，我们男生呢，有没有谁要表演，可不要输给女生那。”王教官略带挑衅的口吻说，所有女生也炸开了锅一般跟着起哄。

　　大学生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对如此挑衅，是个男生哪还受得了，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老白作为副班长，自然首当其冲。他摘掉眼镜，不知从哪找来两块木板，为大家即兴表演了一段快板。虽不像夏梦影的歌声那样震撼人心，却也新奇有趣，掌声不断。老白的表演刚结束，一位身材性感火辣，面容精致的短发女生站了起来，这位名叫洛依纯的女生卷起裤脚，脱掉上身的迷彩服绑在腰间，里面一件黑色紧身的女式背心将她凹凸有致的姣好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伴随着手机音乐的旋律，她的身体也开始有节奏地舞动起来。一段劲歌热舞，活力四射，血脉喷张，甚至不少男生都吹起了口哨。男生当然不甘示弱，当黑人说要上去表演一段武术的时候，花若尘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可黑人一套拳打下来，花若尘差点惊掉了下巴，这可不是什么花拳绣腿，明显有深厚的功夫底子，下下暗藏招式，拳拳透着劲风，虎虎生威，满堂喝彩。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男女生轮流表演，高潮迭起，精彩不断，连大胖都上去秀了一段篮球。转眼间男生中只剩下花若尘没有表演，自己可从来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过，何况还几乎都是女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心里紧张不已。

　　果然，王教官那如同恶魔般的声音响起：“貌似还有一位帅哥没有表演，大家想不想看？”

　　“想。”几乎所有同学异口同声地喊道，就连黑人、老白等舍友也在下面跟着起哄。

　　“这帮没义气的家伙。”心里把他们骂了几百遍，如今箭到弦上，不得不发，花若尘只好硬着头皮，走到队前。面对一道道期盼的目光，花若尘只觉心跳加速，头脑空白，只想赶紧结束这该死的表演。突然灵机一动：“我给大家讲个冷笑话吧，从前有个太监。”场面突然变得诡异的安静，花若尘只听见风在耳边吹过的声音。

　　好在王教官天真的话语适时响起：“下面呢。”

　　花若尘尴尬地笑了笑：“没有了。”

　　王教官楞了两秒，干咳了几声说：“还真是个冷笑话啊。”

　　底下的同学们显然并不买账，嘘声四起，“不算”，“重演”的叫声不绝于耳。

　　教官也双手一摊，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花若尘深深地吸了口气，看来自己别想蒙混过关，这张老脸今天是要交代在这了，索性放开说：“那我也给大家唱一首歌吧，先声明，我可没有夏梦影同学唱得那么好听，一会听吐了可别怪我。”

　　音乐前奏响起，是周杰伦的《蜗牛》。花若尘望着眼前一张张还稍显稚嫩的脸庞，他们都和自己一样身背行囊，远离故乡，只身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只因为心中怀揣着梦想。虽然不知道以后的路会是怎样的艰难和坎坷，但此时，他们对未来一定都充满了希望。花若尘的脑海里再无别的念想，这一刻他只想放声歌唱，他要唱出大家的青春和迷茫，唱出大家的梦想和彷徨，唱出大家的未来和希望。虽然没有夏梦影那般甜美动听，但花若尘的歌声仿佛有魔力一般，能够穿透身体，直击人心。大家只隐隐觉得心中有什么被点燃了，那感觉越来越强烈，让人忍不住地想要一起歌唱，1个，2个...花若尘的表演渐渐变成了大家的合唱，青春的歌声在偌大的操场久久回荡，只因每个人的心中都有同一种渴望，它叫作梦想。

　　花若尘没想到这首歌能引起大家这么强烈的共鸣，不过总算表演结束了，迈开腿刚想溜回队中，黑人、老白等损友的声音适时响起：“再来一首。”

　　这一提议立马得到所有女生的附和，操场上又整齐划一的响起了“再来一首”的喊声。

　　看着黑人他们躲在后面掩嘴偷笑的模样，花若尘恨得咬牙切齿，“回去非灭了他们不可”，他心里暗暗发誓。

　　求助了一眼教官，王教官依旧那副“呆萌”的表情说：“这位帅哥已经单独表演过了，大家就不要为难他了。”听了王教官的话，花若尘心里轻轻松了一口气。“不如请之前唱歌同样非常好听的夏梦影同学上来一起合唱一首怎么样？”

　　花若尘：“...”

　　这一提议得到了所有同学们空前绝后的赞同，一时叫好声、起哄声响彻天际。

　　夏梦影脸色潮红地走到花若尘身边，看着身旁这位身姿高大挺拔，棱角立体分明，眉宇俊秀英朗，漆黑如墨的眼眸仿佛一潭清泉，深不见底，在这朦胧的夜晚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就是那个女生们谈论最多的男生啊，夏梦影只觉脸上在火辣辣的烧，小手不自觉地摆弄起了衣角。

　　看着身边这位比自己还紧张的女生，低头害羞的模样啥是可爱，让人有一种忍不住想要保护的冲动。花若尘轻叹一口气，柔声问道：“《被风吹过的夏天》会唱么？”

　　夏梦影内心一喜，这不是自己最喜欢的歌之一么，不禁笑逐颜开，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

　　音乐声再次响起，唱起歌来的夏梦影和刚才判若俩人，声音婉转悠扬，落落大方，哪还有一丝刚才害羞的影子。花若尘心里惊叹不已：“这个小女生个头虽小，可歌声里却充满了能量，简直就是专业水准。”不管怎样，自己不能太拖别人后退，花若尘也慢慢从尴尬紧张的情绪中放松下来。

　　这首歌合唱得虽不是完美无瑕，却也是渐入佳境，心有灵犀，再加上男生阳光帅气，女生甜美可爱，这首歌还没唱完，操场上却已经响起震耳欲聋的“在一起”的声音。花若尘只觉头大无比，这就是大学生活么？好在军训结束的哨声解救了自己。

　　军训结束后，老白被班主任叫去办事。花若尘和黑人、大胖三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黑人一脸欠打地嬉笑说：“说吧小瘦，你要怎么报答哥，今天要不是哥在下面费尽心力地帮你呐喊助威，你怎么可能大学第一天就有了女朋友。”

　　“你小子再犯贱信不信我一巴掌拍死你。”想到刚才的尴尬场景，花若尘咬牙切齿地说。

　　黑人摆了一个黄飞鸿的经典造型摆手挑衅说：“不信，要不试试看？”

　　想到黑人刚才那套拳，花若尘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说：“不就会点功夫嘛，士可杀不可辱，我和你拼了，大胖帮我，一会请你喝饮料。”

　　大胖：“好嘞。”

　　就这样，几个二货少年的嬉笑打闹声传遍了整个校园。后来的他们才明白：“那时无忧无虑的时光是多么简单美好，弥足珍贵。

　　三人回到宿舍没多久，老白就搬了一些书回来，然后大手一挥，一本正经说：“兄弟们走起，为人民服务去。”

　　黑人：“说人话。”

　　“女生们的书太多，我们家班长大人让我找几个男生去帮忙搬一下，这不看各位好汉身强力壮，人高马大的，所以辛苦一下咯。”

　　大胖爽声大笑：”没问题。”

　　黑人两个眼珠转了几圈，一副大义禀然的表情说：“为女生们搬书，当然义不容辞。”

　　小瘦：“我看你是想去一睹美女班长的风采吧。”

　　被人一语道破，黑人也不羞恼，继续恬不知耻说：“你不是没看过，难道不想见识下。”

　　花若尘干笑了两声：“好奇已久。”

　　看俩人贼贼的表情，老白无耐地叹了口气。

　　当一行四人来到综合楼门口时，在朦胧的路灯下，静静地伫立着一位长发飘飘、身着迷彩服的女生。洁白的月光勾勒出她纤细高挑的身影，潮湿的空气中飘散着一股秀发的清香，高高卷起的袖口透着一股英姿飒爽，拉低的帽檐遮住了她绝大部分脸庞，却遮不住那惊鸿一瞥的绝代芳华。这一刻，时间仿佛因为她的存在而停止，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老白一脸殷勤地跑上前去介绍说：“这几个苦力，哦不，我舍友都身强力壮，力大如牛，请随意使唤。”

　　只见这位传说中的美女班长缓缓仰起头，微微上扬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似笑非笑居高临下一般地扫了他们一眼。当叶墨雨和自己双目交汇的刹那，亮若星辰的大眼睛短暂地停滞了一下，眉头轻皱，竟掠射出厌恶的目光。

　　“她应该和自己是第一次见，怎么会有那种眼神，难道是错觉？”花若尘内心还在疑惑时，叶墨雨和老白交代了几句就匆匆离开了。

　　不管那一眼是不是错觉，但叶墨雨对他们几个的漠视却是显而易见的，好歹他们也是来帮忙的，居然一言不发地就这么走了，众人唯有把不爽发泄在老白头上，谁叫他刚才说他们是苦力来着，现在人家还真把他们当苦力使了。

　　看着摩拳擦掌的舍友们，老白双手举过头顶，投降说：“好汉们饶命，等把这些书搬到女生宿舍门口，小弟自当请客赔罪。”

　　听了老白的话，花若尘才注意到综合楼门口还堆着一大摞书。

　　当一行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书搬到女生宿舍门口时，叶墨雨已经安排好了各个宿舍的女生下来领书，手里还捧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显然是给她自己和老白准备的。两人花前月下，边喝边聊，有说有笑，老白还时不时朝他们这边挤眉弄眼，得瑟炫耀，花若尘等人只觉七窍开始冒烟。

　　花若尘等人回宿舍没多久，老白就哼着小歌，一手捧着奶茶，一手拎着一大袋饮料回到宿舍，春风得意说：“今天兄弟几个辛苦了，我请大家喝水，不过还是我们家雨雨给我买的奶茶香甜好喝。”

　　大胖：“雨雨是谁。”

　　老白：“咳咳，就是班长叶墨雨。我们家雨雨不但美丽动人，还温柔体贴...”

　　看不下去老白那得瑟又欠打的模样，花若尘：“书明明是我们四个搬得。却只给你一个人买了奶茶，我看是抠门小气。”

　　老白：“你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们家雨雨和我的关系能和你们一样嘛。”

　　黑人：“什么时候成了你家雨雨了，难道班长大人已经被你拿下了？”

　　老白：“额，就哥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实在无法忍受老白自我陶醉的样子，黑人泼起了冷水：“班长美虽美矣，性格却过于冷傲生疏，想拿下可不容易。还是小瘦家的夏梦影乖巧可爱，亲切可人。”

　　大胖：“完全赞同。”

　　花若尘：“...”

　　接下来的日子，迎接花若尘他们的自然是惨无人道地军训，烈日下，排队形，站军姿，走正步...“呆萌”的王教官终于露出了他魔鬼的本色，同学们没少受到他的训斥和责罚，甚至好多个女生都被他骂哭了。一连多天的摧残，完全就是对大家精神意志的考验和磨练，从抱怨到坚持，从泪水到忍痛，从绝望到执着，每位同学都在完成蜕变。军训结束的那一刻，王教官也撤掉了魔鬼的面具，破天荒地挤出了一丝腼腆的笑容，只因为大家通过了军训的考验。这个本该欢庆的时刻，却因为王教官地即将离去而变得伤感无比，他又将回归到原来的生活，化身一名守卫祖国边疆的战士。许多同学都哭了，甚至王教官自己也偷偷抹了几把眼泪，这个外表看似粗犷豪放的铁骨硬汉，内心却也有如此细腻柔软的一面。再见了王教官，严厉、粗犷、面瘫的你却永远是我们心中最“呆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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