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花开

　　天空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花若尘一个人飘荡在空荡荡的小吃街头，雨水早已经打湿了他的脸庞，模糊了他的视线，可他依旧不管不顾，看着手上习惯性买得两份晚饭，心里一阵苦笑：“不知何时起，自己习惯了每晚给她送去一份热气腾腾的晚饭，而这居然成了自己每天最快乐的事。”

　　习惯性地走到女生宿舍楼下，可能因为选修课还没有下课的缘故，整整一栋宿舍楼只亮着零零星星的几盏灯。不知道她回宿舍没有，瞧了眼手上冒着热气的食物，花若尘心里踌躇了会，还是给叶墨雨发去了一条短信：“我在楼下，给你买了晚饭。”

　　不知等了多久，雨越下越大，叶墨雨却一直没有回复自己，花若尘皱了皱眉，脱下外套包裹住了手上的食物。

　　又不知等了多久，晚自修下课，女生宿舍楼前渐渐开始热闹起来，大多数女生浑身湿透行色匆忙地跑回宿舍楼；也有小部分女生撑着花边小伞，不慌不忙地走回宿舍楼；还有极少部分女生和男朋友共撑一把大伞，在小心呵护之下慢悠悠地晃回宿舍楼。下雨的夜空微微透着血色的残红，月光也很朦胧，但每个回到宿舍楼的女生都会在有意无意，隐隐约约之间看到：林荫的小路上，橙色的路灯下，一个高大模糊的身影就这么一动不动地默默伫立在磅礴的大雨中，仿佛他就一直站在那里，宛如一尊雕像。

　　又不知等了多久，女生宿舍楼前又重新变得安静下来，隐约间，花若尘似乎只听得到树枝上的春蚕和草丛中的昆虫发出的鸣叫声，无尽漫长地等待中，花若尘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融于夜色之中。

　　又不知等了多久，那个熟悉的倩影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淋着雨缓缓向他走来。

　　“你这个大傻瓜，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叶墨雨眼底隐隐有晶莹的泪光闪动。

　　“我心里全部想得都是你，脑海中满满装得都是你，你让我该怎么办。”雨水不停地沿着花若尘湿透的面庞滑落。

　　雨渐渐停了下来，叶墨雨擦了擦湿润的眼眶，努力挤出了一个毫无遮掩的笑容，暗淡的月光竟无法遮挡她半分的容光，不过是在她精致的脸上增添了一份朦胧的美，仿佛一朵盛开的百合，美得清新脱俗却又是那样的真实，“陪我走走吧，好么。”

　　俩人一前一后漫步在空荡荡的操场上，花若尘感觉身前的那个背影是那样的孤独和无助，纤瘦的身影仿佛随时会被微风卷走一般，让人忍不住地想要紧紧抓住。

　　叶墨雨突然停下脚步，轻轻转身，双目交接，俩人如触电一般飞快地将目光移向别处，互相袒露过心迹的俩人再也无法像当初那般若无其事。

　　叶墨雨：“你喜欢我是认真的么？”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花若尘楞了一下，想到电影里那些上天入地的各种誓言，如果可以，自己好想都说一遍，可又觉得有些俗套油滑。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想说那些无聊的誓言，我只想用行动表示，不认真，我何苦追了你这么久。”

　　“你追了很久么？从你表白到现在也没多少天吧。”叶墨雨眼底流露出狡黠的目光。

　　“额，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没几天，不过我怎么感觉像过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呢。”花若尘尴尬地笑了笑。

　　“夏梦影她喜欢你的吧。”

　　“是，但我明确拒绝她了。”

　　“美术课上的那个呢？”

　　“那个我真不认识。”

　　“看你平时闷不做声，还挺招蜂引蝶的。”

　　“我招蜂引蝶的本事和你比简直不值一提啊，你不知道美术课大部分的人都是奔着你去的么。”花若尘心里偷偷地想道，嘴上却说：“你对我冷淡不会是因为夏梦影吧？”

　　“她算部分原因吧。”

　　看见花若尘苦着脸，叶墨雨噗嗤笑了，声音温柔动听，“好啦，别苦瓜脸了，逗你的，你这个人有时候还挺木讷的。”

　　许是走得累了，俩人背靠背坐在了操场中央的草坪上，叶墨雨：“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平淡的语气仿佛将要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花若尘知道，越是这种口吻，接下来的故事可能对她的影响越大。

　　小时候，爸爸做生意失败，家里很穷，几乎每天都会有人上门要债，为此妈妈每天都会和爸爸吵得很凶。终于有一天，妈妈受够了这种穷苦的煎熬，狠心地抛下我和爸爸走了。

　　记得那晚，妈妈收拾好所有东西，站在门口踌躇了很久，最终还是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全程爸爸都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

　　我以为妈妈还会回来，就跑去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爸爸看见我一下子就哭了，这是我唯一一次见他哭，我能感觉到他当时的伤心和绝望。那时候我还太小，小到甚至记不清妈妈的模样。

　　从此我成了没有妈妈的孩子，无论别的孩子怎么欺负和嘲笑我，我都坚定的认为妈妈一定会回来的。可是等了一年又一年，渐渐长大的我也渐渐绝望了，我开始害怕看见其他孩子嘲笑的目光，害怕其他孩子知道我是被妈妈抛弃的孩子，渐渐我开始学会了偷偷隐藏起自己心底的秘密。

　　后来爸爸生意开始好转起来，我也开始了跟着他天南地北各处漂泊，他整天忙于生意，根本没有时间顾我，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发现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人，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每天都要一个人孤独地面对一切。

　　爸爸觉得亏欠我太多，他总是替我规划好一切，给我最好的物质生活，给我找当地最好的学校，可上学后我发现自己性格清冷自闭，很不合群，我总是小心翼翼地伪装隐藏起自己，小心翼翼地和同学保持距离，小心翼翼地守护心底的秘密。我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微乎其微，可即使这些微乎其微的朋友也在一次次转学中慢慢失去了联系。

　　高二那年，因为爸爸的生意，我转校到了A市的C中。刚到C中那会，光鲜亮丽的外表让我一下子就成了学校的焦点，许多女生尝试靠近我，可最后都被我清冷的性格吓跑，许多男生给我送礼物，甚至是情书，我觉得他们目的不纯，一个都没有接受过。渐渐的，大家认为我是装清高，慢慢开始疏远我，我又变成了孤立的一个人。

　　直到一天，班上转来了一名男同学，他叫初童。初童高大帅气，性格活泼直爽，笑起来总给人一种阳光的感觉，很快就受到了所有同学们的喜爱。

　　不知道是不是都是转校生的缘故，我觉得他有些特别，这是我第一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当他送我礼物的时候，我居然鬼使神差地收下了。

　　初童总爱和我分享他的故事，他和家人的，他和朋友的，他和同学的，从小到大，我重来没有听一个人和我说过这么多话。可能我是羡慕他吧，他有那么多知心的亲人、朋友、同学，大家都喜欢紧紧围绕在他的身边，而我却总是一个人。

　　初童很细心，他很快就察觉到我内心的孤苦，不但每天开导我打开心扉，与人交流，还拉着我参加各种聚会活动，并把他最好的女性朋友简娜介绍给我。他让我发现和大伙一起玩耍其实是一件多么简单快乐的事情，我何苦总是小心翼翼地隐藏伪装起自己，渐渐地，我开始尝试着向别人敞开心扉，甚至和简娜成了可以诉说心事的蜜友。

　　初童很喜欢打篮球，明明全校有很多女生去看他打球，可他每次都调皮任性地拉着我去欣赏他的表演。他打球的样子真的很阳光，很迷人，每次全场的学生都会高呼他的名字。后来，我也彻底迷上了这项运动，他教了我好一阵子。

　　那一段时光真的很快乐，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从来没有像那般每天都盼着上学，原以为我们可以一直这么简单快乐下去。

　　直到有一天放学，初童突然神秘地塞了一封信给我，让我到家再看。我当时心里又紧张又害怕，直觉告诉我这封信会让我们之间变得不再单纯。

　　拆开信封，果然是一封情书，我心里欢喜的同时又十分纠结害怕，心里很矛盾。信终究没有舍得扔掉，当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答应他时，信却无意中被我爸看见了。

　　他去学校了解过情况后，认定我早恋了，他没有责罚我，只说我年纪还小，有些事还不懂。他没收了我的手机，替我转了学校，断绝了我和初童的一切来往。呵呵，他一如既往的做事风格。

　　一连好多天，我和初童失去了联系，此时才明白自己是多么依恋他，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煎熬，我只能求助蜜友简娜，写了一封信托她带给初童。

　　没想到这封信也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回音，我仍不死心，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从爸爸的看管中溜了出去。当我好不容易跑到C中，却远远看到初童和简娜手牵着手，幸福开心的笑容宛如一对甜蜜的恋人，我心里一下什么都明白了，我没有去打扰他们，一个人静悄悄地离开了，那以后，也没有再听说过他们的消息。

　　故事说完了，叶墨雨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嘴角那淡淡的笑容仿佛这个故事和自己无关一般，花若尘此刻却能深刻体会到那份笑容背后的辛酸和无耐。

　　“其实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和看到他的感觉很像，这种感觉让我又欣喜又害怕，所以我总是刻意地淡漠疏远你，其实每次当你走近我的时候，心里明明很开心，只不过是自己太胆怯懦弱，我知道我心里是喜欢你的，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当一个心灵受伤的孩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敞开心扉，换来得却是又一次深深的伤害，花若尘不敢去想象叶墨雨后来是怎么走过来的，心里感到一阵阵地抽痛，仿佛受伤的不是叶墨雨而是他自己。朋友也好，恋人也罢，此时他只想紧紧守护在这个女生的身边，无论要花多少时间，他会用他的一切去重新温暖那颗冰冻已久的心灵。

　　或许那个背影已经不再遥不可及，花若尘轻轻站起身，眼底流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叶墨雨，我们继续做朋友吧。”

　　看着眼前高大挺拔的男生眉宇间透出的真诚和坚韧，叶墨雨感觉冰冻的内心深处渐渐升起一股暖流，俏脸上不自觉地绽放出甜甜的笑容：“嗯。”

　　这一笑，满天的星辰仿佛都失去了光华，花若尘不由看得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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