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花开

　　星期一大早，篮球队又开始恢复训练，早早来到球场的花若尘终于见到了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叶墨雨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的波动，一如往常的冷漠，甚至眼神都没有朝花若尘这里瞟过一眼。

　　“心心念念了一天，果然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花若尘内心苦笑。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看着心不在焉的叶墨雨，顾苒担心地问道。

　　叶墨雨楞了一下，露出浅浅的笑容：“没事啊。”

　　“有事不要放心里一个人胡思乱想，有时候说出来会好很多哦。”

　　“嗯，谢谢你学姐，我知道的。”

　　天天迟到的胡彪今天一反常态地一大早就来到了篮球场，亲自组织大家训练。简单的热身过后，胡彪组织老队员和新队员打起了对抗赛，胡彪没有上场，却自发地当起了裁判。

　　比赛没打多久，花若尘就发现了不对劲，有个把老队员动作很大，根本不像是打球而是奔着伤人去的。对于这些伤人的动作，裁判胡彪选择了视而不见。

　　随着比赛深入，动作也越来越大，老白一次上篮被一名老队员一把推倒，重重地摔倒在地。本就心情烦闷的花若尘终于忍不住地把球用劲砸在了地上，怒吼说 ：“打球还是打人啊。”

　　花若尘的动作如导火索一般，俩边的人立马都围了上来开始推推搡搡，骂骂咧咧。

　　一名老队员挑衅地喊道：“球打得好就拽啊，就可以目无师长啊，今天要好好教训下你们这些毛头小子。”话音未落，就直接挥起了拳头，一拳打在触不及防的花若尘的脸上，嘴角瞬间鲜血直流。

　　双方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既然有人动了手，别人哪还忍得了。黑人飞起一脚揣在了那个先动手的人身上，那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双方很快厮打在一起。

　　花若尘这边几个新队员打起架来也是毫不逊色，特别是黑人和大胖，几乎一拳放倒一个，场面非常混乱。胡彪冷眼旁观地看着一切，冷笑不止，没有一点要阻止的意思。

　　严勤找来一群保安，才阻止了这一场斗殴，此时新队员每个人身上都挂了点彩，而老队员那边则有些惨烈，好几个人躺在地方哀嚎，已经无法爬起身来。

　　胡彪心里暗暗骂了声：“一群废物。”一脸冷笑地看着花若尘等人，厉声喝道：“花若尘，别以为你们打赢了一场比赛就可以目中无人，就可以无视篮球队的纪律，破坏篮球队的团结，你们的行为已经对篮球队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作为队长，我无法坐视不理，我决定开除你们几个。”

　　“明明是他们先挑衅动得手，凭什么开除我们几个？”黑人不服气地说。

　　胡彪冷笑；“不凭什么，教练不在，篮球队的事就是我说得算。”

　　严勤：“胡彪你冷静一点，花若尘他们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就算这次犯了错，应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篮球队需要他们。”

　　胡彪：“有实力也不能无视纪律破坏团结，不开除他们不足以消除恶劣的影响。”

　　就在此时，一位头发花白大腹便便的老头来到球场，不是顾教练又是谁。顾教练收起了以往慈善的笑容，神情严肃：“事情的经过顾苒电话里都和我说了，年轻人血气方刚，冲动一点我可以理解，但你们是队友，是一个整体，一支球队最重要的就是团结一心，你们太让我失望了。”顾教练脸上露出了痛心的神情，“念在你们是初犯，每人回去写一份检讨给我。”

　　“教练，他们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绝不能轻饶，况且我已经说过要开除他们，您这样，以后我哪还有队长的威严。”胡彪焦急地喊道。

　　顾教练：“你作为队长，为什么不拦着，为什么不把大家团结起来，你的责任更大。”

　　“教练，如果您非要如此偏袒他们，我只能退出篮球队了。”

　　“好，我批准了。”

　　“什么。”胡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只是想要挟一下教练，如今却骑虎难下，教练向来说一不二。胡彪狠狠一脚把地方的篮球踢飞，“开除我，从今以后，我为球队拉来的赞助一分也不会有。”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篮球场。

　　花若尘等人感激地看着顾教练，顾教练微微点了点头：“好好安心打球。”

　　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的几位女生此时才回过魂来，夏梦影几乎第一时间冲到花若尘的面前，眼角含着泪水，关切地说：“你没事吧？受伤严重么？”

　　貌似每次自己有事，夏梦影总是第一个上来关心自己，花若尘心里隐隐有些感动，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柔声说：“别担心，我骨头硬，没事。”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亲昵，夏梦影小脸一红，赶紧又关心起了大胖等人。

　　站在夏梦影身后的叶墨雨再也无法保持一贯的淡漠，手指被捏得骨节泛白，目光中是掩饰不住的关心。眼神复杂地盯着花若尘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挤出了几个字：“你没事吧？”

　　花若尘心蓦地抽紧，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却一直在他脑海中不停地回响，他的心绪久久无法平静，看见叶墨雨眼里情真意切的关心，花若尘开心得想跳，可是那句“我不喜欢你”犹如还在耳边，既然如此，这种会让自己产生误会的关心又算什么？是对所有同学都这样，又或是对拒绝自己后的一份怜悯。

　　千般话语，万般苦涩终究还是埋在了心底，花若尘收起了笑容，擦了下嘴角的血迹，语气平淡地说：“没事。”说完后，再也无法凝视叶墨雨的眼神，花若尘头也不回地走开了，只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叶墨雨依然楞在原地，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波动，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只是一直握紧的小手说明她的内心并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

　　刚走出两步的花若尘就开始捶足顿胸的后悔起来：“人家难得主动关心自己，自己装什么潇洒，扮什么冷酷，现在是追悔莫及，总不好再调头回去。也许明晚的选修课是个机会，总感觉美术课上的叶墨雨更容易接近一些，希望到时可以修复一下关系，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如同陌生人一般，自己实在受不了。”花若尘轻轻叹了口气。

　　可能因为有叶墨雨这位大美女的缘故，来上美术选修课上的人一次比一次多，可不知为什么，今晚的人却多得有些夸张。

　　当花若尘走进教室的一刹那，满教室同学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自己身上，眼神中带着异样地闪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声音不断从四面八方传来。

　　忽然回想起上周篮球联赛淘汰的就是美术队，而这里是美术学院的教学楼，这么多人不会是来找自己算账的吧。幸好自己常坐的第一排还没有人，花若尘赶紧心虚地坐了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头玩起了手机。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平静了的教室突然吵杂了起来，巨大的议论声不断从后排传来，能引起这么大的动静还以为是叶墨雨到了，可当花若尘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俩个陌生的人影。

　　其中一个女生面向普通，身材臃肿，头发留得很短，完全一副中性的打扮。看清另一位女生的面容，花若尘终于明白教室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响了。

　　修长的身姿曼妙有致，乌黑柔顺的秀发如瀑布一般直垂腰间，眼带琉璃，媚若桃花，本就精致的容颜显然经过了一番精心地打扮，显得更加容光焕发，妩媚动人。

　　二女扫了一眼教室，毫不犹豫地坐在了第一排，看到俩女坐下的地方，花若尘心里忍不住焦急起来，因为那里是叶墨雨常坐的位置。

　　“位置又不是固定的，总不能赶别人走，可是一会叶墨雨坐哪？自己还打算借这个机会好好修复下俩人的关系。”花若尘还在焦虑不安的时候，一个熟悉又靓丽的身影走进教室，再次引起轩然大波。

　　看到自己的座位被俩位女生坐了，叶墨雨楞了一下，别有深意地瞥了眼花若尘，嘴角微微扬起的弧度仿佛含着一丝讥笑，默默地走到了靠后排的一个空座上。

　　叶墨雨的神情变幻花若尘全部看在眼里，此时只觉亡魂皆冒，立马发去一条短信：“她们自己坐那的，我不认识。”花若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这条看似心虚的短信，即便是自作多情的多余之举至少能让自己心安一些。

　　正犹豫自己要不要也搬到后排去，美术老师却迈着大步走进了教室。“算了，第一节课下了之后立马搬过去。”花若尘打定主意地想道。陈老师看到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的学生，笑得合不拢嘴：“看样我的课越来越受到同学们的欢迎了啊。”

　　花若尘感觉时间从未变得如此漫长，叶墨雨一直没有回复自己，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偷偷回头望了一眼，叶墨雨依然如往常那般专注于她的绘画之中。

　　正当花若尘忐忑不安时，旁边的短发女生突然开口问道：“你是商学院的花若尘吧？”

　　花若尘微微惊讶：“嗯，你知道我？”

　　“你现在可是我们美术学院的名人，上周的比赛我们院很多学生都去看咯，你可把我们美术队虐得很惨啊。”

　　“连牧林学长都被你打败了，你可真厉害啊。”长发女生的眼底流露出崇拜的亮光。

　　被女生崇拜本是一件幸福的事，但此时的花若尘显然没有空享受这种感觉，不停翻看着手机，嘴上淡淡地说：“呵，运气而已。”

　　“你太谦虚了帅哥，自我介绍下，我叫许蓉，我旁边这位大美女叫宁紫嫣，她可是我们美术系的系花哦。”短发女生强调地说。

　　宁紫嫣俏脸上爬上一抹娇羞的红晕：“哪有，比我好看的女生多了，我觉得刚才最后进来的那个女生就比我好看多了。”

　　许蓉打趣说：“你们帅哥美女讲起话来怎么都这么谦虚呢，还真是天生一对，不过没想到陈老师的课上居然有这种姿色的大美女，难怪我们班的男生都跑来上这堂选修课了。”

　　“你不要胡说啦。”宁紫嫣脸色泛红地偷偷瞄了一眼花若尘，只见对方俊眉紧锁，眼神一直盯着手机，不知道刚才许蓉调笑的话语他听进去没有。

　　此时的花若尘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身边的俩位，叶墨雨一直没有回复自己，“难道她真的生气了，还是压根就不想搭理自己。”

　　许蓉如同自来熟一般，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花若尘本就忐忑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只能“嗯”，“啊”地应付着。

　　“看你一直焦虑不安，掉头朝后面看了好几回，是因为最后进来的那个女生么？”宁紫嫣妩媚的眼睛突然直视着花若尘。

　　“没想到这个女生心思如此细腻。”花若尘毫不犹豫地回道：“是。”

　　宁紫嫣眼神黯然了许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低头不再言语。一直碎碎念的许蓉也被她拽了一下，空气终于安静了下来。

　　“叮”的一声，叶墨雨终于回复了自己：“不关我事。”冷冷的四个字将花若尘浇了个透心凉。“不愧是叶墨雨，一句话就能把他推到千里之外，可他偏偏就如同着了魔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去尝试靠近，自尊这东西就在这么一次又一次被推开的过程中早已不知被丢到了何处，也许自己那点卑微的骄傲在喜欢上她之后就什么也不是了。一下课就搬过去，哪怕她再讨厌自己，希望至少争取到一个继续做朋友的机会。”花若尘眼底流露出坚定的目光。

　　下课铃声刚响，花若尘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收拾东西，宁紫嫣一脸惊讶：“你要逃课？”

　　“不是，我想搬到后面去坐。”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么？”宁紫嫣眼睛微红。

　　她显然误会了自己的举动，刚想解释俩句，一旁的许蓉却抢先爆发了：“花若尘你也太臭屁了，宁紫嫣好歹也是我们美术系的系花，她可是特意为了你才来上这节课的，你不理不踩也就算了，现在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许蓉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花若尘能感觉到几乎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一个个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仿佛自己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宁紫嫣可是美院众多学生眼中的女神，平时都是高高在上，他们想说句话都没有机会，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子，居然敢对他们的女神这个态度。

　　花若尘自然不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只觉得许蓉的话十分可笑，不知她哪来的优越感，难道就因为漂亮，大家就都要围着她转么。本就心情不佳的花若尘懒得再去辩解，头也不回地搬去了叶墨雨的隔壁座位。

　　宁紫嫣小脸涨得通红：“许蓉你大声嚷嚷什么呢。”说完后，抓起书本，逃跑似地离开了教室。

　　此时的叶墨雨并不在座位上，只是课桌上那本熟悉的画册说明她还会回来。拿起画册，花若尘情绪翻涌，思绪万千，不知何时开始，自己习惯了默默看着她低头锁眉，认真绘画的样子，甚至大部分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她在画些什么，但自己却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翻开第一页：陈老师慷慨激昂的模样惟妙惟肖。尘封的往事渐渐开始在脑海中浮现，想到当时叶墨雨掩嘴偷笑，眼神调皮的模样，花若尘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了弧度。

　　翻到第二页，花若尘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脸色渐渐开始凝重。第二幅画上:一个少年正在跳起投篮，他的笑脸在柔柔的月光中显得那样的不羁和自信，栩栩如生的模样不是自己又是谁？

　　越往后翻，花若尘越心惊，因为这本画册上绝大部分都是画得自己。花若尘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是激动还是沉闷，巨大的欣喜包裹自己的同时更加苦闷，她终究是喜欢他的，可为什么总对他装作一副冷淡的样子。

　　“你怎么可以随便偷看别人的东西。”叶墨雨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慌，仿佛深藏在心底的秘密被人偷窥到一般。

　　面对叶墨雨的指责，花若尘没有心虚的逃避，抬起头直视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有多少的深情和绝决，又有多少的心酸和无奈。“为什么？你心里明明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为什么总对我作出一副冷漠的样子？”花若尘情绪激动，声音变得声嘶力竭起来。

　　望着花若尘漆黑深邃的眼眸中流露出的那一抹深情和期盼，叶墨雨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情绪，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是，我是喜欢你，那又能怎么样，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与其到时伤心难过，还不如一切都不要开始。烟火再美，也只是一瞬，我们终究还是要独自面对漫长寒冷的黑夜。”

　　“黑夜再寒冷再漫长也会因为曾经拥有的烟火而变得与众不同。为什么你还没开始就要放弃，为什么你连一个尝试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喜欢就应该在一起，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会放弃你。”

　　叶墨雨忽然笑了，眼含梨花带雨般的凄美：“幼稚，你太幼稚了。”叶墨雨头也不回地跑了，只留给花若尘一个凄美孤寂的背影。

　　同龄的女生往往要比男生成熟，可是那时的男生往往无法理解这份成熟，女生也无法忍受男生的幼稚。可当男生经过时间的洗礼，成熟以后，曾经的那个女生却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他们就这样在成长的遗憾中错过了彼此。此时的花若尘无法理解这句幼稚背后的辛酸和无助，正如他依然不知道该如何抓住那个孤独的背影。

　　此时教室里所有同学的目光都紧紧盯着情绪激动的俩人，虽然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刚刚才气走他们系花的小子，居然又把教室里另外一位女神气跑了，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花若尘估计已经死了几百遍了。

　　这些怨恨的目光花若尘自然没有察觉，因为他已经无法再坦然地坐在教室里上课，第二堂课上，看着空空如也的座位，陈老师疑惑地挠了挠头，难道第一节课的盛况是自己人老出现幻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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