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暗渡

　　周遭空气陡然凉爽了几分，隐约还带着几分水汽。

　　永仪不敢置信地睁开双眼，在玄微真人身边摸索了两下，狂喜般地发觉原本放在床上的蒲扇不见了，而散在他身边的薄被也消失了。

　　他们一块儿回到了景和二年，这里仍是金虚真人的房间，而他去了楚州，要数月才回。房中一切家具陈设都未曾变过，玄微真人仍旧躺在同一张床上，不知道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穿越了时间。

　　“师父，您等等我，不要乱动。”永仪匆匆从地上爬起来，伏到玄微真人耳边说了一句，也没管他的回应，站起身来拔腿便往外跑。

　　这个夏夜分外凉爽，门外自然也没有嘴脸丑恶的守兵，永仪一口气奔到了大殿侧后方的膳房，在门口刚刚好好碰到了十八岁时的永诚师兄。

　　永诚比十年后要瘦一些，但憨厚喜气的面相还是没太大变化，永仪一把抓住他，气喘吁吁道：“师、师兄……我……吃的……”

　　永诚一看她这着急样便问：“是不是被罚没吃晚饭？”

　　永仪点了点头，永诚都来不及问她是谁，见她一副饿狼下山的样子，便匆忙冲进膳房，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温在灶上的一锅碧梗粥，边拿了碗往外盛边问：“你是谁的徒弟？”

　　永仪来不及答他，只踮脚急切道：“一碗不够。”

　　永诚心地善良，啧啧摇头道：“饿了不止一顿吧……”

　　他说着便盛了两碗浓稠微温的粥，递给了永仪。

　　永仪端着粥便要跑，见碗中的粥晃了晃，又深恐把粥洒出来，便赶紧换成了极快的小碎步。

　　“多谢师兄。”她头也不回地高声叫道：“以后我一定重重谢您。”

　　她心急火燎地端着两碗粥往回走，无奈清凉院离膳房颇有些路，她不敢走快，急得满头大汗。

　　永仪推门进去，也不敢点灯，只匆匆将粥放在桌边，又回身反拴上了门。

　　她渐渐适应了屋中黑暗，能大致看清家居摆设了，看见玄微真人仍平平地躺在床上，一动都未曾动过。

　　她端起一碗粥跪到他床头，舀了一勺送到他唇边，轻声叫道：“师父……您醒一醒，我……我弄了些吃的来。”

　　她连叫了几声玄微真人都没有醒，她便将粥勺送到他鼻尖，吹了吹所剩无几的热气。

　　淡淡米香弥漫开来，玄微真人睫毛翕动，微微睁开了眼。

　　永仪喜道：“师父，您醒了？这粥凉得刚好……”

　　她将粥凑到他唇边，玄微真人迟迟没有反应过来，微垂了眸盯着勺子看了两眼，忽而重重转过头去，面朝着墙壁用力抿紧了唇。

　　永仪见他不肯吃，只犹疑了一秒，便放下粥碗轻声道：“师父，永仪……冒犯了。”

　　她扔开勺子，直接含了一大口粥，不由分说地扳过玄微真人的脑袋，低头吻住他唇。

　　他顿时剧烈地挣扎起来，伸出双手想推开她，但他无力已极，只将她推开了半寸，她却已极快地捧住了他两侧面颊，又整个人半趴到他胸前，将他紧紧压在身下。

　　她从来没有吻过人，从来不知道另一个人的双唇是什么感觉。

　　他的唇并不太凉，也不太热。

　　她用力撬开他的双唇，粗暴而快速地将那一口粥都塞进了他口中，又压住他舌头，不让他吐出来。

　　她事先从未想过该怎么喂他这口粥，做起来时却毫无犹豫，全无阻滞。

　　这口香气四溢的粥呛得玄微真人咳了几声，但永仪没有给他喘息拒绝的机会，已飞快地又含了第二口粥送入他嘴里。

　　他从此时开始配合她了。

　　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即便是修身养性到再无欲无求，也不可能在连着五日未进粒米之后，真的能拒绝这样一碗粥，更遑论是用这样的法子送进口中的。

　　他一边浑身颤抖，一边无力地松开双唇，由她送粥进来。

　　永仪觉得他的神志是模糊的。

　　他一直紧闭着双眼，气息紊乱，眉头深锁，像是陷入一个噩梦中，却又醒不过来。

　　她腾出了一只手捂住他的双眼，期望他真的不要醒来。

　　等一整碗粥都喂了下去后，她终于缓了缓，伏到他耳边说：“师父，是我怕您死，强迫您吃东西的。若有什么天谴，自然有永仪一人承担。”

　　她依旧捂着他眼，转头看了看放在桌上的第二碗粥，犹豫着能不能一下子让他吃这么多。

　　玄微真人却猛地伸手，将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拉了下来。

　　永仪惊得转回脸来，以为他会对自己大发雷霆。

　　可他看着她的眼神除了痛楚难当以外，还藏着一抹难以描摹的隐忍与克制。

　　朦胧不清间，他的眼神却格外清晰明亮，永仪见他微皱的眉缓缓舒展开，她刚动了动唇，却被他猛地往下一拉，整个人栽在他的胸前。

　　这回是真真正正的吻。

　　是没有夹杂任何外物，只有两对唇舌的吻。

　　他好像是要报复她一般，吻得异常用力，几乎要咬破她的嘴唇。

　　他又吻得全然不得其法，时而轻抿，时而长驱直入。

　　而他是清醒的，狂乱的，饥渴的，那急促的呼吸将永仪的脑海炸成一片废墟，她觉得自己应该推开他，但又下不了手。

　　不但下不了手，她还闭上眼睛，伸手搂住了他腰。

　　他原本就清瘦修长，这几日又轻减了不少，腰线薄得她可以轻松揽住。

　　他被她搂住后便猛地仰起了身，一手仍紧紧抓着她胸前衣襟，一手自然地扣住了她的后脑，整个人愈发剧烈地颤抖起来。

　　永仪忽觉自己的眼泪夺眶而出，而她无从分辨这泪是为何而流。

　　滚热的眼泪滑入两人唇间，让这个无人知晓的暗夜之吻变得苦涩而咸湿。

　　周围空气不知何时猛然燥热起来，两个人同时感觉到了身边变化，同时停了下来。

　　玄微真人的呼吸一瞬间停了，仿佛回复了理智。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