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珺天下

　　楚风和上陵云出帐相迎，孟月溪和刘淇看见楚风，顿时大喜。

　　“楚将军，可算是找到你们了！殿下和王妃都快急死了！”刘淇翻身下马，一路疾行，让他的呼吸都有些粗喘。

　　楚风本就是个不冷不热的性子，对着刘淇淡淡“嗯”了一声，目光转向孟月溪。

　　隔着十二年的光阴，他依然能够认出他来！

　　先前两人只是匆匆见过一面，楚风并不敢确定他就是当年那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可是现在一见，浓浓的恨意涌上心头。

　　孟月溪见他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下了马上前来问道：“你姓楚？”

　　楚风冷冷回道：“你姓孟？”

　　天地间顿时涌动着一股肃杀之气！

　　周围的人对这两人莫名其妙的话摸不着头脑，又看他们一副势如水火的模样，都不敢靠近，刘淇听说离湘在里面，急忙进了帐。

　　孟月溪笑道：“在下自然是姓孟！”

　　楚风亦回道：“在下自然不姓楚！”

　　简单的两个问答，彼此对彼此的身份已经了然于心。

　　“唰！”楚风抽出腰间的长剑，指着他的喉口，冷声道：“如此说来，当年的一切，都是你设计好了的？”

　　“没错！自始至终，都是我与景阳王的一场计谋。”

　　楚风双目几欲喷出火来，怒色道：“她诚心诚意救你，把你留在军中医治，在所有人怀疑你的时候对你信任有加，你却利用她的善良，利用她的身份，私通外敌，毁了她的一切。还亲自带兵追捕她，许弈，你良心何在？”

　　孟月溪早就料到有这一天，面上波澜不惊，说道：“不过是各为其主！况且就算细作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大越迟早会亡，先帝不过是做垂死挣扎罢了！”

　　“可你不该利用她！”

　　楚风手中的长剑往前递了一分，就快要刺入孟月溪的皮肤，他却一点闪躲的意思都没有。

　　“楚将军且慢！”

　　“风大哥！”

　　两个声音急急传来。刘淇和离湘跑了出来，试图拉开两人。楚风却坚如巨石，丝毫不动。

　　“二位，有话好好说！”刘淇劝道。

　　“风大哥，你这是做什么？”离湘不知当年之事，不明白楚风为何对孟月溪有这般举动。

　　孟月溪看着楚风仇恨的目光，忽然一笑，脸上的神色复杂得看不出真实的情绪，他冷笑道：“于风！因果轮回，我已经做了自己能够弥补的一切。而你呢？你陪着她这么久，你知道她想要什么吗？奉劝你一句，你不是她永远的依靠，也不是她最好的依靠。她想要的，你给不了，还希望你早早看清楚，早些放手，成全她吧！”

　　楚风握剑的手微微一颤，整个人都怔住了。

　　“离湘姑娘，你家小姐很担心你，你还是快点回去吧，别忘了，她还病着呢！”

　　说罢，孟月溪已经拂袖离开，驭马而去，一身青色长袍在冬风里猎猎翻飞，身影越来越远。

　　“风大哥，你的伤口再不治，会变得更严重的！”离湘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干起自己的老本行，帮他处理伤口。

　　楚风看着她，眼神悲戚地问道：“离湘，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配不上她？”

　　离湘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忽然，身前的人重心猛地后倾，旁边的人纷纷扶住楚风，却见他两眼紧闭，嘴角边溢出丝丝鲜血。

　　“快，快把他扶进去！”离湘和众人七手八脚地动了起来。

　　穆宁珺从梦里悠悠转醒，刚要睁眼，却发觉双眼上敷了一块热乎乎的方巾，昨晚因为哭泣导致眼睛酸痛的症状已然消失，十分舒服。

　　她伸手正准备把方巾取下来，却被另一双手制止了。

　　“别动！”燕洵命令道，语气渐渐转为温和，“还得再敷一会儿！”

　　穆宁珺只好乖乖地放下手。心里却泛起了丝丝感动，她这些天总是睡得很多，难道燕洵又一直守着她？

　　可是他日理万机，怎么会有时间，也许只是来看她，碰巧她醒了而已。

　　“离湘已经找到了！”燕洵说道，穆宁珺一听，顿时就忍不住要起身，燕洵又一把按住她的身子，皱着眉头道：“叫你不要动！怎么不听话！”

　　语气里已经带了点点怒意。

　　穆宁珺无奈地笑了笑，又乖乖地躺回去。

　　燕洵见她竟然笑了，心里顿时也随之开心了起来，知道她迫不及待想听到离湘的消息，又说道：“放心，离湘没事，楚风也没事。他们只是被大雪困在山上了。还好遇上了薛定派回来复命的军队，救了他们。刘淇已经跟他们会和，带着他们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嗯！穆宁珺轻轻回应了一声，轻柔的声音继续道：“燕洵，谢谢你！”

　　她这几天情绪不好，又出了离湘的事情，麻烦他调兵遣将帮她找人，大燕和大魏的形势越来越紧张，他这么忙，还要照顾她这个瞎眼的人，想也知道，肯定又是几天几夜没有好好休息了。

　　除了谢谢，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燕洵微微一笑，握住她冰凉的手，塞回被子里，温言道：“不用跟我客气。”

　　“对了，”穆宁珺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雪霜呢？她还被关在牢狱里吗？”

　　她自失明已经十天，心情不好，记性也远不如之前，现在得知离湘和楚风没事，才猛然想起雪霜来。

　　燕洵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雪霜背叛了她，按他的意思，本来是想要逼问出雪霜背后到底受何人指使，军中是否还有同党，可是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让人得了空子提前杀人灭口。

　　穆宁珺迟迟没有听到他回话，心中一沉，知道多半是出事了！

　　“燕洵，雪霜她……是不是出事了？”穆宁珺断断续续地问道。

　　“嗯！早在三天前，她就被人下毒害死了。后来报事的狱卒也中毒而死，是和雪霜一样的死法。这件事情，我正在查！”燕洵淡淡回道。

　　狱卒说是服毒自尽，可是这如何瞒得过燕洵，雪霜被关之前，他就已经命令人取走了她身上的一切东西，出事当天也叫人清理牢狱，后来得知，那名狱卒也死了。

　　杀人灭口，再明显不过。

　　穆宁珺心下微叹，雪霜虽然背叛她，但也是因为楚风当时处事不当，才导致她被人收买。况且，雪霜本是穆家的人，穆宁珺受过穆家恩惠，并不想为难她，却没想到自己失明以后，就忘了这件事，造成如今的局面。

　　穆宁珺细细想了想，说道：“燕洵，那军队里可还好？”

　　有人胆敢在军营的牢狱里公然杀人，这显然说明，军队里还是有奸细，若是不除，必定后患无穷。

　　“军中凡是接触了雪霜的人都被我下令监禁了，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将军队做了新的调整，你放心，燕军自我接手以来，已经习惯了我做这样的调整，谅那些奸细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自从去年秀丽军因为番号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燕洵后来就琢磨着自创了一套专门用于改编军队的番号，自古以来，军队番号都是基本不变的，除非人员不够编制，或者军队犯下大错，才会改番号。

　　但是古时传下来的番号有一个不好的地方便是容易泄露军队的情况，外人很容易就从番号得知军队的战斗力，还有主帅，主副将等。燕北当时的军事情况不容乐观，各军混杂，导致军队里混进了很多大魏、南梁、怀宋的奸细。

　　燕洵大肆裁军，整改军队之后，肃清了不少，为了隐蔽军队实力，燕洵干脆创了一套流动番号，主要以天干地支为主来命名。

　　还有一套演算法专门用于燕军守城换班、扎营换班，也是燕洵自创的演算法，这套演算法与军队番号的换号算法刚好是相关联的，如果这一军守城，换了甲子番号，那么用的可能就不是守城时的算法，而是扎营换班的算法，如此一来，敌军攻城时，往往捉摸不透燕军的换班时间。因为每一个军队换了番号，换班时间也随之改变。

　　而且这样一来，一旦军中有奸细混进来，不呆上两个月，就根本不知道这种规定，也很快就会被人察觉。就算奸细狡猾地躲过了换番的排查，若是军中有了异动，那么只要查那些近两个月不熟悉军情的人，就能很快查出来。

　　在外人看来，这样未免太过复杂，但是只有燕洵才知道，他不过是把两套算法结合在一起了而已。而且这演算的方法，是燕洵自己琢磨出来的，他坚信寻常人根本想不到，更别提那些没读过书的大老粗了。

　　当然，这只是地方军的守备。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中军是主力，必不可少，所以燕洵在灭了大凉后，新组建了骁骑、虎贲、羽林三军，作为以后精锐军队，训练方式都与其余军队不同，主要是为之后提高中军士卒的素养和能力做准备。

　　穆宁珺听着燕洵信心满满的语气，知道他有自己的想法，也并不多问。

　　“殿下，刘淇他们已经入城了！”风珉在帐外禀报道。

　　“你瞧，他们这不是安全地回来了吗？”燕洵笑了笑，边说边拿开穆宁珺眼睛上的方巾。

　　她连忙坐了起来，“我要去接她！”

　　燕洵扶着她下榻，给她披上外袍，这时，穆宁珺感觉到另外一人扶住了自己的手臂，她这才发觉帐内居然还有别人，不由得微微怔了怔！

　　燕洵看向王婵，说道：“没你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殿下……”王婵娇柔地唤了一声，那声音叫得人骨头都要酥了。

　　燕洵并不理会她，一手揽住穆宁珺的肩膀，一手牵着她，边走边说道：“珺儿，我们走，你小心点！”

　　王婵被遗落在原地，呆呆地看着燕洵温柔体贴地扶着穆宁珺出去了，眼里满是不干和委屈！

　　在见到燕洵之前，她从未想到，一手建立了大燕国的人，竟然是那么年轻，那么丰神俊朗、气度恢弘的一个人，她第一次随着父亲来拜见燕洵的时候，他看似冷漠，帝王威严叫人不敢直视，而私底下却又是这样温柔的一个人。

　　“婵儿，燕洵将来必定是天下之主，若你成了他的人，以后就算做不了皇后，也能封个妃子！到时候我们王家，又何须在太原王氏你大伯家面前低人一等？”

　　父亲的话在王婵脑海里响起，她神情窃喜，却又想到自己已经被李敖那个浪荡子玷污了，不禁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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