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珺天下

作者:锦歌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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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赌不起


      陆长羽倒也不客气,坐在一旁的软椅上正色道:“听说怀宋请求与大燕联姻?”

      燕洵见他竟然知道这件事,有些惊讶,点头道:“确有此事!不过朕不会答应!”

      陆长羽拱手道:“陛下,草民今日所求,就是希望陛下答应此事?”

      燕洵疑惑不解,浓眉深锁,“你是来帮她做说客的吗?”语气里显然已经有些不悦。

      陆长羽摇摇头,“并不是!不过确实是为了皇后。怀宋临近海域,富庶无比。医术高明的郎中也很多。而他们的药材更是冠绝天下,我早些年游历时曾经见过不少病人,用南梁的上好药材都治不好,可是怀宋的一味普通的药就能轻易治愈。皇后身体本就不好,现在有了喜脉,更是需要静心调养,但草民亦担心她生产时有不测!并且,她身体曾受重创,很有可能产后患疾。草民以为,陛下若是真心为皇后好,可借联姻一事,得到整个怀宋,将怀宋的医药商贸掌控着,也方便草民尽心研究,或许能够力挽狂澜,救回皇后一命!”

      燕洵心头一震,倏然站了起来,皱眉问道:“之前不是还说她好好的吗?”

      陆长羽叹息着解释道:“她的身体本就不好,又在地宫那种阴寒的地方呆了这么久,若不是当时阿月离开前给她服下丹药,根本不可能撑到陛下去救她。那日救回来以后,我就发觉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胎儿的脉象亦有些紊乱。”

      燕洵怔了片刻,许久才道:“孩子……没办法保住吗?”

      陆长羽轻声回道:“胎儿现在还有生命的迹象。并且这些日子已经稳定下来了。只是,我担心她身体太虚弱,生产时遇上难产,只怕母子都保不住。所以劝她把孩子打掉。并且,我也跟她说过,不要这个孩子,以后我帮她悉心调养身体。陛下和她还会有孩子的。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肯!”

      燕洵陷入一阵沉默,在殿堂里踱来踱去,思虑许久才问道:“就不能偷偷地让她服药吗?”

      陆长羽摇摇头道:“我也想过。可是不行,她性子刚烈,又很聪明,一定会猜到是我们做的。到时候她没了孩子,终日郁郁寡欢,落下病根。只怕比现在还要严重。所以我觉得,还是依着她的意思吧,赌一把,这样她心里也痛快些。”

      燕洵心里隐隐地疼痛起来,他得到了整个天下又如何?到头来,难道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吗?

      见燕洵又陷入沉默,陆长羽接着道:“陛下,怀宋良医名药居多。而且还从海外引进了许多高明的医术。我虽然派了天机楼的人帮我在怀宋寻医问药,但他们毕竟是江湖中人,有些东西,非权势而不可得。”

      陆长羽边说边观察着燕洵的神色,他一脸愁容,似乎并没有怀疑真假。他这么说也是无奈,穆宁珺不希望燕洵知道她寿命有限的事情,他只能如此。而她体内当年种下用于续命的灵蛊,他在大梁和南疆苦苦寻找多年亦得不到新的,现在只有把希望放在怀宋了。

      想了许久,燕洵觉得心烦气躁,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朕会认真考虑此事的!”

      “草民告退!”陆长羽微微躬身施礼便离开了,他知道燕洵是个聪明人,不需要他再多劝什么,他相信他会做出最好的选择!

      珺儿,但愿这个人,真的值得你如此付出!

      第二天大清早,穆宁珺一醒来,就发觉自己枕在燕洵怀里,而他正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她看着他这副模样,总觉得有些奇怪。

      燕洵定定看她半晌,把她搂得更紧,许久才鼓起勇气说道:“珺儿,你听我说,大燕现在的境遇是不好,但是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各个地方已经安抚下来,三省六部也都成立!而目前来说,军队的力量是能保大燕安定五年用来休养生息的。珺儿,我不怕苦,以前多苦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我怕的是没有你!我知道你在乎孩子,我也在乎他,他也是我的孩子。可是比起你的安危,我还是更在乎你,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不能让我得到你又失去你!珺儿……我……”

      说到最后,燕洵声音颤抖,有些不敢继续下去。

      穆宁珺坐起身来,满眼疑惑地看他:“燕洵,你到底想说什么?”

      燕洵揽着她的肩,神色复杂,终究还是下定决心,强忍着心头的痛楚缓缓地道:“珺儿,陆长羽说了,我们以后还可以有孩子的!还可以生很多孩子……”

      穆宁珺愣了一下,猛地反应过来,惊愕地道:“燕洵……你……你都知道了?”

      燕洵轻轻点头,“珺儿,”他哽咽了一下,停了片刻后深深吸一口气道:“珺儿,这次还来得及选择,你听我的,这个孩子就狠狠心不要了吧!等你身体好了,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还会有很多孩子……”

      穆宁珺的眼神在听到那句“狠狠心不要了”时瞬间黯淡下去,只觉得全身凉透!猛地一把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强忍着愤怒,心痛地道:“燕洵,他是你的骨肉啊!你不能不要他,你怎么能够不要他……”

      “珺儿!”燕洵握着她的双肩,强忍着泪,安抚她道:“但是我不能没有你!我不想委屈你只做个妃子,更不想让你冒生命危险生这个孩子。”

      任何事他都敢赌,唯独她的命,他赌不起!

      “你出去,你出去!”穆宁珺急得哭了起来,不停地使劲儿把他往床外推,大声吼道:“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你既然不要我们的孩子,那你还要我做什么?”

      大概是真的急了,她什么也顾不上,第一次对他这样大吵大闹了起来。

      “珺儿,你冷静一下,你听我说……”燕洵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强烈,尽力钳制着她的身子,想要让她冷静下来。

      穆宁珺现在十分激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一边挣扎着一边对燕洵吼道:“你放开我,我不要听!你总是这样,你不相信我,你怀疑我和楚风,你不要这个孩子不是在乎我,是不信任我。你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我……”

      她一连激动地说了许多话,忽然浑身无力地往后倒去。

      “珺儿!”燕洵急忙抱住她,把她安放在床榻上。陆长羽听见两人吵架也匆忙冲了进来。

      “你别急,让我给她看看!”陆长羽一来到床边,示意燕洵让开。

      燕洵点点头,挪开一个位置,眼神里满是焦虑。

      “珺儿,你若是真想要这个孩子,就冷静一点,情绪不可太过激动!否则,就是师父再世,也不能救你第二次。”陆长羽一边给她施针,一边警告道。

      穆宁珺满眼泪水,微微点了点头,睁开眼后看向两人,语气强硬地道:“不管以后有多少个孩子,都不是这一个。我绝对不会不要他的。你们若是敢动他,我这个当娘的,一定会陪着他去的!”

      她闭上眼,别过头不去看他们。这是她的孩子啊,她的第一个孩子,她怎么忍心杀了他?

      燕洵看着穆宁珺这样子,眉心染上一丝疲倦,暗黑的眼眸深处是沉沉的光影,静静看了她许久,才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珺儿,你听着!我从没有怀疑这个孩子不是我的。我只是不想你出事,不希望你冒险。你若是如此不信任我,不想见到我,那好,我走就是了。但你千万要保重身体,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看到你出事。”

      声音沉重,压得人一阵窒息!穆宁珺没有看他,只是把头埋进被子里,低声哭泣。

      燕洵见此,转身离开,决绝得没有丝毫的停留。

      他怎么会怀疑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呢?与她日夜相伴的点点滴滴都恍如昨日,他还记得安州那次把她找回来的时候,她梦呓都是一直在求他相信她,此生漫漫,若是他连她都信不过,还能信谁?只是相比较于孩子,他并不愿意让她冒生死风险。

      陆长羽将穆宁珺安抚下来之后,一走出大殿,才发现燕洵并没有真的离开,站在不远处石榴树下的他一看到陆长羽便走了过来,问道:“她还好吗?”

      陆长羽点点头,“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我昨天便说过,她那么倔强的人,是不可能主动放弃这个孩子的。我没想到你竟然还来劝她。”

      燕洵皱眉叹道:“可我实在不想委屈了她。我知道她不在乎皇后的位子。但皇后与嫔妃始终是不同的。更何况,大燕若选择与怀宋联姻,绝对不是嫁一个公主那么简单。怀宋的各方势力,大燕如今建立的朝政,都会在暗中角逐。加上她有了身孕,我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陆长羽陷入沉默,想了一会儿后道:“再想想其他办法吧!当年她的父母拼死都要让她活下去,所以在她眼里,身为父母,无论如何都不该抛弃和伤害自己的孩子。等陛下掌控了怀宋,就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她了!”

      燕洵没有再说什么,望着铅云密布的黑沉天幕,长长叹了一口气便离开。犹犹豫豫之后,他终于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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