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珺天下

作者:锦歌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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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浓云骤雨(上)


      年关一过,燕洵又忙碌起来了,几乎日夜操劳,听说穆宁珺突然又病了,匆匆跑来看过一眼,叮嘱她好好休息,就又急急忙忙地走了。

      穆宁珺见他如此繁忙,更没有主动跟她提起楚风的事情,也就没有多问,只不过,心里总还是有些许失落。

      这一晚,陇西又开始下起了雪,穆宁珺在书房里写书写得有些累了,看着夜里簌簌飘落的雪花,目光又落到一旁白天她剥好的栗子上,燕洵最喜欢栗子,前几日过年,她就每天给他剥这栗子,让人送过去给他当作百忙之中充饥的小点心。却一直有意不想见他,怕见了他,自己又忍不住问楚风的事情。

      栗子的旁边还摆了一袋柿饼,是今天吴珩拿来的,说是他在街上看到,特意买来给她的。穆宁珺当时感动这孩子心思细腻,可是过后一想,吴珩哪里有钱去买什么柿饼呢?离湘、离潇她们若是买了,直接送了就是,哪还会让吴珩送来。

      想也知道,必定是燕洵让小阿珩买来给她的。

      倚在窗边,身影被烛光拉得老长,外面一片寂静,穆宁珺轻轻叹了口气,是自己说不干涉他的决定的,不过楚风到底有没有活着,她都不该这样跟他生闷气的!

      想了想,她还是换了件厚实的衣服,提着那一篮子剥好的新鲜栗子出了门。

      风雪渐渐小了,这几日天总是黑得很快。

      穆宁珺见书房还点着灯,最先去了书房,其实每次来见燕洵,基本都是在书房,他几乎每件事都要自己亲自过问才肯放心,简直把书房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寝殿。

      脑子里有意无意地,又想起前两天楚云说的,看见王晟带着女儿从燕洵寝殿里出来。

      寝殿……寝殿……

      她不由得浑身一颤,脚下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王妃小心!”刘淇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真是多谢刘卫长了!”穆宁珺站好,对着他温和一笑。

      刘淇连忙回道:“王妃客气了。”见穆宁珺拎着篮子,知道她是来找燕洵,说道:“王妃请稍候,殿下刚刚去沐浴了。一会儿就过来!”

      刘淇边说边把穆宁珺请进书房。

      穆宁珺微笑着点头,进了书房,把篮子在案桌上放下,正要往旁边坐下,长长的衣袖忽然弄掉了桌上的一摞纸,她弯腰去捡,一一拾起。

      待捡到一个极为精美的信封,熏着幽幽的香气,信笺从桌上落下,掉在地上。口子开了大半,露出里面白色的信纸,两行字迹突兀的映入眼帘,穆宁珺顿时微微一愣,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将其余书纸放在桌上,下意识地去抽出信封里的信笺来。

      骤然看到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她顿时心中大惊。

      手指寸寸的就冷下去了,连忙翻看信件的表皮——怀宋玄王府!

      一时间,有些事情在脑海中融会贯通,渐渐明朗,她深深的吸气,然后缓缓吐出,想要将那些不甘的东西吐出来,却发觉心里更加沉重了。

      再往下看,是燕洵的亲笔回复:相交十年,不知是此心意,兄愚钝也。长安攻克之日,兄亲自往宋提亲,不知可敢应否?”

      穆宁珺的脑袋里轰然一声闷响,险些站立不稳,眉心紧紧的皱起,像是一弯清冷的弦月。

      天机楼在怀宋是有人的,她很早就知道燕洵与怀宋皇室交情匪浅,但她按照之前所知道的,只是以为燕洵与纳兰玄墨和纳兰红叶都认识,由于与纳兰红叶通信不便,所以燕洵一直以玄王府为媒介,与纳兰红叶书信往来。

      心里有什么东西骤然炸开,堵在心口,让她顿时呼吸急促,身子往后面的桌子斜斜靠去,手心里紧紧攥着那信纸,穆宁珺觉得这就像她做噩梦梦见他出事一般,醒来一阵心悸,心口像是被抽紧一样,一缩一缩地,往上涌着腥甜,她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就像幼时中毒时那样,濒临死亡,整个世界都黑暗下来!

      刘淇在门口远远就看到她站在桌子边颤抖,担心她出事,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来:“王妃,您怎么了?”然而穆宁珺眼神呆滞,好似根本没有看到他一样。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这一丝疼痛终于唤醒了她!穆宁珺紧紧抿唇,目光锐利,缓缓地抬头,略微恢复了一丝理智和清醒,她该相信他的,也许是她猜错了,也许事实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强按下心痛和疑惑,一字一句地沉声问道:“燕洵现在在哪?”

      刘淇不知道她怎么又问,回道:“殿下在沐浴!”

      “我问你他在哪!”穆宁珺的声音猛地大了起来,带着让人不敢触犯的威严。

      刘淇吓了一跳,他从未见过穆宁珺这个样子,连忙回道:“在寝殿!”

      寝殿……又是寝殿……

      穆宁珺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想也不想就往外跑去,直奔燕洵的寝殿,刘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急忙跟上她的脚步。

      燕洵的寝殿是先前景修住的,本来他不喜欢这大殿的格局,只是由于其内有温泉,他每日劳累了之后喜欢在后殿的温泉里泡一会儿,此刻,他刚从温泉里出来,穿着全黑的里衣,在前殿准备换衣服去处理公文。

      前殿一片漆黑,燕洵觉得奇怪,风珉怎么不在,为何没有点灯?而且殿内还燃着一种怪异的香薰。

      他刚想叫风珉,殿里忽然就亮了,只是那光线有些暗,透着红光,看得不太清楚。

      “殿下……”一个娇柔的声音低低响起。

      燕洵紧紧皱眉,大声喊道:“风珉!”然而却无人回应。

      “殿下……”王婵一身湖水色淡蓝长裙,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燕洵看见王婵,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愕!

      那件衣服,跟从前他送给楚乔那一件,一模一样,王婵将头发简单地束起,不是纯粹地扮作男子,却是有几分楚乔先前的样子。

      “殿下!”王婵走到他身前,一把抱住他的腰身,双目水盈盈地看着燕洵。她在房间里已经呆了许久,那燃着的熏香也让她浑身燥热起来了。

      燕洵身上只穿了一件衣服,加上刚刚从温泉池里出来,身上还很热,现在一接触到王婵娇软的身体,更加热了。

      燕洵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眼神开始渐渐地迷离,没有拒绝王婵主动的投怀送抱,反而紧紧地抱住她,深深凝视。

      他的力道大得惊人,王婵被他突然的拥抱吓了一跳,一点儿也动弹不得,然而心里却阵阵狂喜,壮着胆子抬起头看他。

      燕洵紧紧蹙眉,身体滚烫,眼神迷乱,喉口动了动,喃喃地道出两个字:“阿楚……”

      穆宁珺刚刚走到门口,她听觉极好,敏锐地听到了这两个字,顿时呼吸一滞,停住了去推门的脚步。

      她低头苦笑,她来做什么?她来做什么呀?

      燕洵看着怀里的女子,身体不知道为什么,难受得要命,看着她妩媚动人的笑,紧紧锁眉,忽然轻轻摇了摇头,“你不是阿楚!阿楚怎么会在这儿……可是……你是谁?”

      燕洵的意识有些混乱,他抬头看了看四周,屋子里点着的熏香虽然格外诱人,但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殿下!我是阿楚……我就是阿楚……”

      王婵见他要放开自己,连忙又缠上他的腰,事实上她自己也难受得很,主动去解。他的衣服。

      “殿下,你身上好。热,让我给你降降。温吧!”

      王婵一边说着,一边解开燕洵的腰带,燕洵听她这么一说,终于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觉得难受,原来是热得他难受……

      燕洵伸手捏了捏眉心,清醒了些,一把制止住了王婵要帮他脱衣的动作,怒声道:“谁让你来这儿的?”

      他的声音大得惊人,殿外穆宁珺原本要离开的脚步,也不由得停住了。

      刘淇小声道:“王妃,要不要进去看看?”

      穆宁珺神色忧忧,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听得出,里面那个女子的声音就是王婵的,她也想得到燕洵现在可能在跟她做什么。可是为何他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怒气腾腾的话来?

      难道是发现王婵不是楚乔,所以生气动怒?这么一想,她苦笑着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进去做什么,人家闺房乐事,我怎么好意思打扰!”

      刘淇一惊,连忙拦住她,道:“王妃怎么能这么想?殿下向来不近女色,唯一亲近的女人也就王妃一个。里面的女人绝对是来勾引殿下的。”他左右张望了一下,惊道:“风珉不在,那女子一定对殿下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招数,还请王妃速去救殿下。”

      说着,刘淇在穆宁珺身前半跪下,请她进殿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穆宁珺顿时觉得好笑,救他?万一人家真的是在里面风流快活呢?但她随即又觉得刘淇刚刚的话有点道理,风珉不在,可到底是王婵把他支开了还是燕洵让他离开的?

      正在犹豫之中,忽然听见房间里传来王婵的一声尖叫:“啊!……殿下,殿下饶命啊!”

      那声音带着哭腔,显然是惊恐万分,而不是闺.房.趣.事所致。

      燕洵冷厉的声音随之传来,“说,谁安排你进来的,否则本王一剑杀了你!”

      王婵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连连哭喊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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