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辔

　　接下来的几次交手，廓木儿如沈嘉所料一般没有上场，少了他这个死缠烂打的人纠缠着，加上卫延卿有意为之，沈嘉跟他一直都是相伴相随，没有分开过。

　　几次下来，倒是十分默契，有种性命交托的感觉。

　　紧接着，卫延卿便像是疯了一样，带着骁骑营在猛冲猛打，步兵在后面压阵，几乎没个休息的时候，直逼得卓力格图后退了几十里。

　　连日的甲胄不离身马不卸鞍，直折腾得骁骑营上下人困马乏的，看到卓力格图后撤，卫延卿才下令退回千秋关休整。

　　沈嘉好歹是个五品官，按理应该有自己的营帐，但是因为前期千秋关增兵，军营营帐不是那么充盈，因此她还是跟卫华一起住，不过因为场地收缩，她的营帐离卫延卿的很近，就围在外侧。

　　连续不断的冲锋陷阵，大家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伤，到军营门口下马的时候，很多人几乎都是摔下来的，被没有上阵的步兵抬着进去休息疗伤。

　　卫华被两个士兵架着回去，连衣服也不换就直接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沈嘉卸了甲胄，听着卫华震天响的呼噜声，眉头拧成一团。

　　她现在身上全都是血腥味和汗臭味，根本没办法睡，可洗澡……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再跑那么远了，房间里，卫华又在，万一她洗到一半他醒过来了怎么办？

　　她坐在脚踏上，累得弯腰驼背的，坐没坐相，完全不像平日里冷峻严厉的新兵教头。

　　“起来。”

　　迷糊之中，有人在抓着她的双臂摇晃，“沈嘉，起来了。”

　　沈嘉迷迷瞪瞪的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人一左一右的架起来了。

　　“秦将军？”沈嘉扭头看另一边，“江将军？”

　　“醒了？”秦恕在她眼前摆摆手，看到她眼珠子跟着动了动，就跟江明同时松开了她，“带上干净的衣服，跟着我们走。”

　　沈嘉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什么？”

　　“先把东西带上。”江明没什么耐性，看了一眼就发现床榻上叠着的衣服，随手捞在腋下，推着沈嘉就往外走。

　　“去哪儿？”被两个人连拖带拉弄出去的沈嘉虽然清醒了，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没多久，她就知道去哪儿了——她被推进了卫延卿的营帐。

　　卫延卿已经洗完澡，闲适的坐着，随意的翻着书，见到她进来了，便指了指屏风，沈嘉隐约看见了水桶和热水。

　　她脸一红，转头就走。

　　卫延卿眼明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进去。”

　　“你疯啦！”沈嘉看着守在门边的秦恕二人，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低声咬牙道。

　　“没疯，”卫延卿接过江明递过来的衣服，神色如常，把沈嘉推过去，“先好好洗洗，我待会儿叫人把饭送过来，吃了之后再好好睡一觉，看你这一身的……”

　　味道？臭味？

　　卫延卿忽然词穷了。

　　自己身上的确是……

　　沈嘉心一横，走进去把衣服放好，又把卫延卿床榻上的几床帘子拿过去，挂在屏风上，把隔间遮得严严实实的。

　　外间的三个人愣了一下，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只是卫延卿的耳根，却是红了起来。好在也没人看到。

　　一炷香后。

　　沈嘉换好衣服，披着湿哒哒的头发出来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好了，为了杜绝谣言，秦恕和江明也在。

　　沈嘉又饿又累，加上美味佳肴在前，她是真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饱餐一顿，可……她还是忍住了。

　　“快点吧，我们都快饿死了。”为了这个未来的将军夫人，他们活生生的把吃饭的时间往后推了那么久，守着唾手可及的饭菜饿着肚子等人的滋味简直不是人能承受的。

　　“嗯，来了。”反正都已经这样了，该丢的脸也都丢了，沈嘉觉得没什么可顾忌的，把头发往后一拢就走过去了。

　　卫延卿拿着一张毛巾走过来，“这个样子怎么吃饭啊？”他说着走到她身后，给她绞头发。

　　“不……”沈嘉大惊欲逃。

　　“别动。”卫延卿按住她，很理所当然的给她绞头发，仿佛完全没有看见营帐里另外两个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的人。

　　这个这个这个……

　　他们在家里，也没有这样对自己的夫人啊！

　　“好了。”卫延卿笑着说了两个字，把已经木化的沈嘉拉着案几前，“吃点饭，然后回去好好休息。”

　　“嗯……”沈嘉的脸色比桌上的红烧肉都红，声音也是难得的轻如蚊呐。

　　看人家旁若无人的样子，秦恕一筷子戳在案几上，撑着下巴不满道:“我怎么觉得自己那么多余那么碍眼呢？”

　　江明也不满，但牢骚又不能直接针对卫延卿，“不是你说的我们是垫脚石吗？铺路的石头有什么碍眼的？”

　　心思简单的江明都说出这样有学问的话了，秦恕也只能垂头吃饭了。

　　沈嘉的脸都快埋到碗里去了。

　　都怪卫延卿，非把他们两个拉下水……嗯……应该是她跟卫延卿对不起他们才对，为了挡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害得他们两个在风雪里来回折腾，现在……

　　“吃饭吧。”卫延卿也没有去问“垫脚石”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先睡了一会儿，吃完饭后，沈嘉反而觉得不困了，不过另外三个人却是有些撑不住了。

　　秦恕和江明不管三七二十一，碗筷一扔就脚底抹油了，沈嘉见卫延卿难掩疲倦，只得让他先休息，自己晃着回去。

　　回到营帐，她闲着没事，把卫华从床上刨了出来，让他洗澡，为了避开，她借着给他端饭的理由跑开了。

　　她存了心要慢慢来，免得回去的时候卫华还没洗完，所以等她带着饭菜回去的时候，卫华已经穿戴整齐的坐着了。

　　“你怎么才来啊？”卫华一见她进来就哀嚎，“还以为你忘记了呢？饿死我了。”

　　沈嘉心生疑窦，她忽然发现，卫华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即使就在营帐里不出去，他似乎一直都如此，衣衫整齐。

　　她把饭菜放好，装作不经意的问了起来，结果卫华头也不抬，奇怪道:“你不是受不了别人邋里邋遢的样子吗？从第一天跟你一起住，世子就叮嘱过我了。”卫华是远族子孙，叫卫延卿一声堂哥的资格都没有。

　　卫延卿？

　　……不、不会吧？

　　沈嘉不可置信，他不会从那个时候起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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